浮沧录-第4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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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万卷已经死了,银城也倒了。。。。。。”王落轻声说道:“北魏没了背后的那座银城,难不成还不清楚。。。。。。到了现在,大势已去?”
小殿下没死,一剑摧城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淇江南北。
七大家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回到了兰陵城当中。
如果说,那位被誉为“天下第一人”的风雪银城城主,一直是北魏的底气,那么现在。。。。。。北魏的脊梁骨已经被剑气砍倒。
“易潇如今身处圣岛,如果齐梁需要,那么圣岛的魔修随时可以成为一众突破规则的杀伐者。”齐恕站在甲板上,手指轻轻敲打栏杆:“前些日子兰陵城与圣岛有过传讯,易潇似乎并不想这么做。。。。。。不仅仅是易潇,二殿下也不愿如此行事。”
他有些恍惚,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腰囊。
王落忽然问道:“我们这一行,是劝降洛阳?”
“洛阳是不可能投降的。”齐恕笑了笑,“这一次来谈判的,也绝不可能是洛阳中的任何人,曹之轩不可能来,凤仙宫黎雨也不会,那袭紫袍更不用说,并非是地位身份差距悬殊。。。。。。而是北魏如今处在的焦急现状,他们三人,都不可能脱身而出。数以千计的信息,每天都在涌入洛阳,关于拒西之战的,关于银城倾塌的,关于圣岛复出。。。。。。”
王落点了点头。
“来的那个人,就只能是他了。”
四位藩王去了其三,唯一剩下的那位,有着替北魏开口的能力,也有着替北魏决断的权力。
远方的江岸,有人提着灯火而来,长途奔波,途径黑夜,那盏古灯一直被他拎在手上。
如今灯火微茫,在江风当中摇曳艰难,随时可能熄灭。
他没有乘坐剑舟,而是一只手拎着灯火,平静踩在了江面之上。
像是一匹孤狼。
宁风致。
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踩着一双简陋的草鞋。手腕脚腕处,黑色的棉绳一圈一圈箍起袖口,看起来像是八大国期间风尘仆仆的武者。
踩在江面之上,步伐并不急躁,他单手拎着灯笼,江面的水汽染湿了草鞋,宁风致踏江而来,背后一层又一层的麻布,捆缚出一个颀长粗大的物事轮廓。
一杆大枪。
王落面色凝重道:“听说他是北魏一等一的用枪高手。”
穿着古朴布衣的天狼藩王,停在了龙船船头之下,他仰望那只大船,面上无喜也无悲:“齐恕先生,神交已久。”
十二月的淇江江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寒冷,或许是因为照破黑夜的曙光,带来了一丝温暖。
齐恕笑道:“宁先生孤身至此?”
宁风致卸下背后那杆大枪,并没有卸下裹着大枪的黑色麻布,他看清了船头上站着的兵士,齐梁的龙船很大,容得下大量的甲士。。。。。。谁也不知道,这艘龙船里究竟藏了多少人。
他并没有带一个随从。
孟起和张文远都被他扔在了拒西防线。
他的确是孤身至此,只带了一杆枪。
齐恕微笑道:“齐某。。。。。。请宁先生上来一叙。”
。。。。。。
。。。。。。
淇江的一岸。
空空荡荡的江岸,远方的大船距离扬帆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大船影影绰绰,缓慢消失在渐起的江雾当中,飘摇的江风,卷起老人的衣摆。
年轻的布衣男子,扶着自己的父亲,身后的侍卫离得很远,在这片江岸,是绝对安全的区域。
一艘又一艘,数量无从计算的龙船。。。。。。刚刚从这里出发。
大帆挂满,整条淇江的江线,避开了谈判的方圆十里,江雾很大,即便是视力很好的武者,也不可能隔着一整条淇江,在龙船刚刚出发之时,就洞察到这样的异动。
而当龙船行至一半之时,即便对方有所反应,也来不及了。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
是北魏与齐梁谈判的日子,洛阳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所以无论如何,即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求得这场和平。
江岸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
“所有人都有着误区。”
“求和的人,会认为在求和的时候,大家会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判,不去考虑打架的事情。。。。。。”老人望着远方一个一个消失在视线当中的大帆,轻声道:“可是为什么不可以呢?谈判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一巴掌打在你的脸上,再把桌子掀翻?”
萧布衣眼神有些复杂。
不得不承认,自己身旁的老人,在说到某些事情的时候,即便身子衰弱,年轻不再,仍然是只雄姿英发的老狮子。
萧望抿了抿唇,有些沙哑开口:“朕等今天,等了很久。”
他凝望着这条江线,江的对面,就是与自己对峙了二十年的对手。堂堂大魏,八大国之后,双方角力至此,到了如今,胜负的局势已经逐渐分明起来。。。。。。
“北魏,让朕很是失望。”
。。。。。。
。。。。。。
齐恕站在龙船之上,神情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凝视着船下的宁风致。
或许是某些微妙的心理因素作祟,他总觉得在平行这条江线的某处,或者在抵达江对岸的某处,龙船的大帆收起,抛锚,江风已经被火焰点燃,锋锐的箭镞高高举起,紧绷在弓弩之上,随时准备突破江面上空的湿汽,将北方的土地射穿。
而事实上,江面一片平静。
无论是齐恕,还是宁风致,都无法感应到此时此刻,发生在江上的另外的一些事情。
从足够高的高度去看,茫茫的江雾当中,有着庞大而又沉默的影子,行进在江面之上,船身底下的水流无声的让开,掠过的风流,自南而上,像是无声咆哮的老虎,助着一艘又一艘龙船,顺利的从南岸进发,最终缓缓降低速度。
一整条江线,都有着南关的甲士巡守,洛阳抽出了极大的心力,在这场谈判之前,提防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奇袭。
只是在今天,他们的警惕稍微放松了那么一点。
火焰徐徐在江雾上升腾,这一切的发生,都离着江北有着近十里的距离,雾气太大,于是淬着毒,点着火的箭镞,搭在弓弦上,绷紧着过完了最后一段的距离。
“嗖”的一声,声音听起来像是指尖拂过琴弦。
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松弦声音,接连迸发,覆盖了一整片海岸,被箭镞射中的甲士来不及痛呼,浑身便被火焰爬满,人形火焰只来得及踉跄一步,接着被铺天盖地的利箭射成筛子。
这样的连射,持续了小半柱香的时间。
直到江边的火风越来越大,将雾气都烧得滚烫,隔着一段距离,能够看到江对岸万籁俱寂的死亡景象。
那艘龙船缓缓撞破江雾。
狰狞的龙首,飞扬的大旗,在迸射翻滚的火星当中交相辉映。
云从龙,风从虎。
南上之风席卷了淇江,于是顺风而来的龙船,便无比顺利的登上了江岸。
这是。。。。。。大魏的领土。
没有人会放松警惕,所有人都清楚,这场顺利的登陆,并不意味着顺利的进攻。
他们需要打下第一个点,来为齐梁的后续甲士提供保障,接着就是搭建跨越一整条江线的堡垒,以此为基点,源源不断的输送兵力。
而这场箭雨熄灭之后,缭绕的火风对面,是那座时刻处在高度戒备当中的城池。
天狼城。
猛虎由南而上,乘风而起,要吞下的第一个食物,就是天狼。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南上之虎(三)
穿过龙船的甲板,江风便被堵得密密麻麻,两旁的甲士持大戟而立,沉默而肃杀的站着,为齐恕让出了一条通道。
龙船的甲板微微一沉。
有人高高跃起,然后落下,草鞋砸出一小滩水花。
齐恕为宁风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请君入瓮。
宁风袖环顾一圈,他确定这些大戟士,都是齐梁的军中好手。。。。。。而此刻,丝毫不掩饰对自己的煞气。
“既然是谈判,你我便坦诚相见。”齐恕微笑说道:“齐某只是一介书生,三尺微命。。。。。。还请宁先生,卸枪。”
宁风袖穿着八大国期间的草莽麻袍,甚至连一件贴身的软甲都没有携带。
因为他知道——
这艘龙船上的谈判。。。。。。若是谈崩了,很可能就是有去无回。
他将枪留在了甲板的尽头,轻声说了句“不要拆布”,并没有丝毫犹豫,跟着齐恕的步伐。
向前走去,龙船的甲板之后,是宽阔的走廊,宁风袖目光左右看去,不仅仅是戟士,还有盾卫,弩手。。。。。。整艘龙船,都装满了各类兵种。
他跟着齐恕沉默前行。
“陈万卷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这件事情的本质你我都清楚,如何争论已无意义,既然摆在了台面上,那么就应该明白,北魏需要为冠军侯独子的这件事,付出代价。”
齐恕一路前行,一路开口,身旁跟着谨慎行步的王落大神将。
龙船上修筑了一间高台,最上方,是一间凉亭。
登上凉亭,凉纱滚滚,可以看清远方,江面此刻升起了薄薄的江雾。
宁风袖只是轻微的瞥了一眼,看不清远方发生了什么。
“紫袍的信。。。。。。说实话,让我觉得很惊讶。”
坐在凉亭一侧的齐恕,轻轻以拳敲了敲桌面:“洛阳愿意割让领土。。。。。。作为换取和平的代价。”
宁风袖这才缓过神来。
他临危受命来到淇江,得到的信息非常之简单,无论齐梁提出什么要求,为了挽回最后的喘息,北魏都愿意答应。
可他没有想到,洛阳已经做出了割让领土的抉择。
宁风袖的面色并不好看。
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战而割大魏之土。
他本以为,洛阳会愿意奉献出大额的金银珠宝,或者一部分的贸易谈判,以此换取短暂的休养。。。。。。他从没想过,局势已经紧迫至此,逼得洛阳要做出这种选择。
接下来,齐恕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宁风袖,更像是看着写信给自己的紫袍大国师。
他略带戏谑的开口道:“你们选择放弃的领土是。。。。。。西关?”
站在一侧的王落低垂眉眼,从齐恕先生口中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无比好笑。
虎毒尚且不食子。
堂堂一国,割地求和。。。。。。选择割让的,是战力最为彪猛,这些年最为强盛的地域。
“看来洛阳已经对收服西关不抱希望了。”齐恕微阖眼帘,偶尔泄露而出的目光,缥缈不定的落在远方的江雾:“这是指望着齐梁帮北魏把江轻衣打跪下,替北魏收复疆土?”
宁风袖保持微笑,搁在膝盖上的双拳缓慢攥紧。
他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额头的青筋却抑制不住的鼓起。
愤怒。
除了愤怒,并没有其他更多的情绪。
这是谁的主意。。。。。。
那帮人,洛阳的那帮人。。。。。。为什么就不肯认错,为什么就非要把人往死路去逼?江轻衣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哪一步不是洛阳的逼迫,哪一步不是洛阳自以为是的切断了所有的退路,逼人走向绝境?
北魏内战,还要牵扯齐梁,一起打压江轻衣。
这能迎来和平?
江轻衣死了,引狼入室,就是他们想要的和平?
这场谈判的结局暂且不论,单单是这场谈判的内容。。。。。。是何等的荒唐?
“明知这是一个火坑,还愿意往里跳,不得不佩服王爷你的勇气。。。。。。还有无知。”齐恕笑了笑,距离不过尺余,他缓慢问道:“洛阳还不成天真的以为。。。。。。兰陵城是因为陈万卷才选择出师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挽回的余地?”
宁风袖忽然眯起双眼,他的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龙船上停留着的弩手,开始默默的装弦,将箭镞按上机簧。
肃杀之气漫卷而过,龙船甲板上此起彼伏的装箭声音。。。。。。
齐恕轻声问了一句:“宁先生是否替西关感到愤怒?”
不等回答。
“陛下同样感到愤怒,并为此等背离同袍之事感到羞耻。”
隔着一张青梨木桌。
凉亭之上。
齐恕站了起来。
“堂堂大魏,妄为北国,四万里浮土,弃西关生死于不顾,视生灵如草芥。。。。。。”
“今我齐梁,奋长戟百万,龙船百艘,名正言顺,天与人归,一为殿下复仇,二为苍黎伐暴。。。。。。”
齐恕的眼神紧紧盯着坐在凉亭对面的宁风袖,北魏的四藩王,已经去了其三,唯一一位就是眼前的天狼藩王。
坐在凉亭对面的中年男人,听到了齐恕开口,便已经知道了这场谈判,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