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沧录-第4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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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不了她。”
“如果我能,我会出剑,让你看看我这柄剑,是不是足够锋利,在那个剑修还没崛起的年代,能不能让西域大君也折眉低腰。”剑宗明轻轻笑了一声,惋惜说道:“只可惜我救不了她,我现在也不想对你出剑了。”
剑宗明停顿刹那,说道:“但有人能救她。”
“轰”地一声。
大稷山脉前的荒野上,似乎有雷霆再度炸开,却没有丝毫雷光蔓延,天地一声骤爆,接着便是极静,原来是无数猩红元气,在“小殿下”身旁拖曳迸发,猎猎组成一条巨大披风。
“大君”时刻——
方圆的时间都变得无比缓慢!
于是梁凉的生机也溢散得无比缓慢。
可缓慢终归是缓慢,她体内的那些妖气,还有无数转世结余的业力,在此刻“缓慢”迸发,水涨船高,终于引动血液,造成不可逆的伤势,即便“大君”时刻加持,恐怕也难逃死劫。
血红披风倒天而飞。
剑宗明站在“大君”时刻之中,并不受到影响。
他的身旁,“因果”剑气自鞘中一蓑一蓑不受控制地迸溅开来,这世上所有的“因果”都无法沾染周身三尺之内,连“生死”,“时空”,全都被剑气斩断。
大君面色凝重看着这个腰侧悬挂两剑的“大剑仙”。
若是他愿,那柄挂在腰间,纯粹由“因果”凝聚的虚剑,甚至可以让他在这个世上待到无数因果破灭的那一天。
没有生老病死。
眼前的白衣剑客,除了剑以外再无他物,抛弃了所有,比起自己超越大宗师的境界,他似乎抵达了一种更加玄妙的境界。
没有优劣。
这是一条全新的道路。
而不得不说,眼前白衣剑客的杀伐之力,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大得多。
大君的造化被第十世的霸王分去太多。
即便如此,他依旧稳坐“众生境”,登天斩下一根天人手指。
若是要与眼前的白衣剑客生死相杀,恐怕比天上那一战要艰难得多。
人间何时有了如此惊艳之人?
大君深吸一口气,看到白衣剑客伸出一手,指了指南方,毫不客气地说道:“那个能救她的人,在。。。。。。”
微微停顿,剑宗明表情琢磨玩味地念出两个字。
“淇江。”
倏忽一声。
大稷山脉空空如也。
剑宗明轻轻咂舌,不曾想到那位大君的性子如此焦急。
他想了片刻,喃喃道:“有些可惜了,早知道就出剑打一架了。”
他站在大稷山脉,仰头望天,眨了眨眼,伸出两只手,掰下一根手指,戏谑笑着说道:“还剩。。。。。。九根手指了啊。”
这一句话说完,天空之上,当然没有回声。
长夜漫漫。
没有光明。
那个白衣男人站在这里。
这里就是光明。
。。。。。。
。。。。。。
淇江中段。
有一道身影倏忽出现。
原本在淇江破浪行驶的龙船,甲板上立着舵手,额前丝巾保持着飞掠的姿态,颗颗水珠清晰可见,只是此刻凝固不动,宛若雕塑。
整座巨船,大桨保持着拍下接触水面的那一刻,巨帆鼓起,只是天地间狂风也无,巨浪也无。
只有那道血红身影,抱着同样血红的女子,不受控制。
他便是这个世界,这个时刻的主宰!
那道血红身影瞬移一般来到船底,“粗暴”推掌,将整座船推出数里,带出江面数里长的巨大水柱,如此这般横移搬截,在时间凝固的瞬息之间,将整截大江的中段全部清空!
下一刹那,淇江的“大君时刻”稍稍平复。
最中央之处,“小殿下”一脚踏下,无数水柱通天而起,以他一脚为圆心,整截大江如大碗倒扣,轰然排开,只是在短暂的这个呼吸之中,飞溅而出的数之不清的水珠,再度凝结起来。
“大君时刻”重新降临。
每一颗水珠,都是一片自成的小世界,重若万钧。
在水珠最中央的“水世界”,大君微微握掌,面色凝重,收拢五指,低下头来,几乎可以看清的淇江水底陆地,此刻两排江水,不受“大君时刻”掌控地落下,叠加, 迅速溢满缺口。
大君一拳打下。
淇江闷响一声。
这一拳可以打出方圆一里的所有江水,在此刻只是轻微震颤,出头不过尺余,便被压了回来。
血红披风猎响的“小殿下”闷哼一声,盯紧水底,瞳孔里血色莲花不断旋转。
漆黑的瞳孔里,除却莲花,缓缓掠现了一道雪白物事影子。
那个雪白物事,是一只从江底缓缓驶出的小船。
江底两拨大浪砸下之后,便从不可预知之处,有这么一只小船,幽幽上浮,船头上翘,垂直江面从水底悬浮。
无数风雪,围绕这只小船。
像是一条上钩的鱼儿,这只小船如咬住鱼饵一般,任由无形力量拉扯,从江底梦幻破开江面,先是船头上翘,带出一蓬江水,只是时间凝固,溅开的水珠凝滞在空中,便迅速结霜,整截江面一片青白,以至于船尾落下时候,迸发出砸碎一地坚冰的声响。
一蓑衣,一木桨。
满头白发,一身白霜。
坐在船上的是个年轻男人,面容清俊,风华绝代,时间在他身上如同凝固,与“小殿下”的大君时刻不同,他的身上,似乎便永恒覆盖着时间停滞的属性。
白发人笑着说道:“又见面了。”
他细眯起眼,赞叹说道:“你似乎不是你。”
只不过一眼,他便看清了小殿下紫府内的魂魄,面色有些感慨,轻声恭敬道:“居然是传说中的那位大君啊。。。。。。”
大君面色凝重望着这位白发摆渡人。
在他感知之中,这样的一个人物,境界也超越了大宗师境界,同样抵达了与自己一样不可言的“众生”境,在他所在的那个年代,仙气消弭之后,修行便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情,想要成就这个境界,便成了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登天难事。
一座江湖,怎会有如此多的逆天人物?
白发初代城主眉眼柔和,英气溢散,道:“大君不如坐上我的船?”
大君忽然怔了怔。
他怀中的女子,在“大君时刻”之中,缓慢流逝的生机,此刻居然完全停住了流动。
这是完全凝固的时间。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斜倚在小舟上的白发男人,风雪如灰,那个白发男人笑得温和而善意。
大君思考了很久。
他问道:“您。。。。。。能救她?”
甚至用上了敬词。
初代城主笑着点了点头。
“好。”
大君深吸一口气,抱着梁凉,走出一步。
这一步走出,有种恍惚感觉。
他像是轻了许多。
又像是失去了什么。
他登船之前,心有灵犀回过头来,看到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与自己分离开来。
自己只有魂魄。
这话有些可笑,因为他本就只有魂魄了。
那个年轻的魂魄重新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有些微惘地睁开眼,看着自己离开这具身子。
“您早就该离开了,大君。”
一句话点醒大君。
白发初代城主声音柔和,轻轻说道:“坐上船,我送您。。。。。。去彼岸。”
第七十六章 彼岸
漫天星河,风雪飘摇。
一只小船,穿梭在风雪星河之中,时空仿若凝固。
船上的船夫,是个容貌年轻,身材修长的白发男人,他站在船头,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一男一女,风雪从他的鬓发之间吹过,衣袂飞舞如神仙,只是这股出尘仙意,与大稷山脉天上人的决然不同,并没有丝毫的恶意。
像是超脱了这世上的爱恨。
这是他留给身后两人,一份安静的独处环境。
。。。。。。
。。。。。。
这世上所有的路,有多远的距离?
一千里?
一万里?
绝不止这些。
这世上所有的路,不能拿长度去计量。
应该拿时间去衡度。
十年,百年。
有些人出生便夭折,来不及睁开眼,去看看这个世界,来不及起开嗓子,去感受舌尖的碰撞,便熄灭了魂火。
他们来不及踏上这世界,走出第一步,便永恒地离开了。
有些人行路漫漫,他们走过春夏秋冬,走过时间变幻,从婴儿呱呱坠地,走到佝偻脊背,两鬓斑白,最后停住脚步。
生命到了尽头。
这世上所有的路,也就到了尽头。
妖族的寿命亘古漫长。
大君坐在船上,低垂眉眼,搂着怀中的梁凉,感受着细碎的风雪碎屑,轻柔掺入发丝之中,他没有说话,未发一言。
梁凉抬起一只缩在袖内的手,抚摸着虚幻的大君,另外一只手,隔着一层破碎的胸甲,感应着魂体虚无缥缈的心跳。
两人都未说话。
便一直如此沉默。
梁凉搂紧大君。
风雪如梭,时间静止。
过了许久。
大君坐在船上,端详四周,忽然挑眉问道:“先生,那里。。。。。。就是彼岸了吗?”
他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远方。
大君时刻,将风雪凝固,远方星河无数璀璨光芒,有一点聚缩,一张一弛,如漆黑的永夜,凝聚成一点。
不可见也不可闻。
这便是世间所有路的尽头?
初代银城城主对于大君口中“先生”的称谓,有些讶然,仔细一想,似乎受之无愧。
他温和笑着说道:“是了。”
这便是世间所有路的尽头了。
大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躯。
既没有死亡,也不算活着。
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却没有走出最后的一截,于是魂火不灭,依旧煌煌燎燃,所有的时间在他身上凝固起来。
他抱着怀中的女子,下了船,走在虚空之中,向着那一点漆黑长夜走去。
初代城主站在船上,目送大君离开人间。
白发如雪,星河如瀑。
大君并没有急着走出最后一步。
他忽然轻声说道:“梁凉,若是愿意,这世上的路,我可以陪你永恒地走下去。”
梁凉笑着摇了摇头。
她在心里说。
哥哥。。。。。。
你已经陪了我很久了啊。。。。。。
我。。。。。。
很知足了。
只是这世上的路,无论生命再如何漫长,都有走到终点的那一天,如果继续再走下去,走到了头,那里没有你,又该怎么办?
不如就,走到这里吧。
“我明白了。”
那个曾经无敌天地间的西域君主,停住脚步许久,等怀中的女子闭合双眼之后,终于踏出最后一步,踏入黑夜之中。
无尽的黑夜里却渗出了温暖与柔和,一丝一缕,如阳光,又如初生。
黑夜之后,便是光明。
就这么走到了彼岸。
一声清亮的雀鸣。
这世上再无梁凉,也无朱雀。
。。。。。。
。。。。。。
当那只小船重新回到淇江之时,初代城主沉默地看到江面还有第二道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居士服的女子,撑着油纸伞,走在淇江江面上,如履平地。
那柄油纸伞斜斜靠在肩头。
她表情木然,**双足,缓缓前行,脚下的青霜融化出女子纤细娇嫩的足印,并不觉得江面结出的冰渣有如何生冷。
那双大榕寺的木屐,被她另外一只手拎着。
时间凝固,被掀翻的淇江,冰山崩坏般的大浪,有些保持着将下未下的状态,有些则是高高抬头。
她一路走来,仪态平静。
远方的巨大龙船,船上所有人都保持着古怪而定格的表情,水珠停滞在空中,这一幕荒诞到了极点,全都被她收在眼底。
她没有笑,面色无喜也无悲,像是见惯了人间百态的常客,看到这样一幕诡异而荒诞的众生面相,也觉得不过如此。
这个女子微微侧头,避让开一颗挡在眉心之处的水珠。
她一路行来,没有破坏任何一样物事的轨迹。
一直走到了江面中心,莲衣破损的小殿下身前。
小殿下的神魂一直恍惚,似乎还沉浸在大君的视野之中,与那个男人一同行走,看着无数星河风雪倒卷,从身旁呼啸而过。
于是走到小殿下身前的易小安也怔怔抬起头,看着淇江天穹上的漆黑永夜,眸子里佛光氤氲。
她看到了那永夜之中的一抹光芒。
也听到了那一声意义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