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沧录-第3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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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剑山山头之外,被剑宗明以“剑意”奴使而起的剑器瀑布,居然就这么不可思议的悬停在藏剑湖上空,不断有水流逆袭而上,汇聚入瀑布之中,再由剑器缝隙崩裂而出,潺潺而下。
藏剑山此后名副其实。
大雨倾盆。
藏剑山小屋之中,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细缝。
沈莫姑娘拎着一把油纸伞,走出了屋子,一身素衣,踮起脚尖,高高举起伞柄。
李长歌侧着身子出门,笑着接过沈莫手中油纸伞的伞柄。
素白的油纸伞上,滴滴哒哒的狭长雨滴溅落在伞面,溅射出绵密细长的雨滴。
这柄油纸伞并不大。
但可能是因为沈莫姑娘身形小巧的缘故,与大师兄挤在一柄伞下,只是稍显拥挤,并不会有任何一人真正的淋到雨。
李长歌并没有催动元气。
雨滴的湿气在伞面萦绕,顺着伞面滑落之后砸在地面,跳出的微末雨屑也会溅到靴子之上。
又到了每日给那位老前辈清理洞府的时辰了。
李长歌抬起头来,望着眼前阴雨连绵的天气,微微抿了抿唇,搂紧怀中姑娘的肩膀,缓慢向前迈步。
。。。。。。
。。。。。。
下山一共六百一十三阶。
藏剑山真的是一座小山,半山腰的木屋,哪怕下山的速度很慢,也只需要半炷香的功夫。
不过今儿的雨下的很大。
山路很滑,路很难走。
所以长歌师兄搂着沈莫姑娘,走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整座藏剑山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大师兄下山之后,微微举起油纸伞,回过头来,望着身后的山体轮廓,山头虽小,在大雨之中化出的大体模样却铮铮如龙,的确剑气嶙峋。
沈莫姑娘静静搂抱着大师兄的白衣。
她个头并不高,比起大师兄要整整矮上一个头,所以步子迈得也小,要想不挨着雨,就只能这么亲昵的挤在一起。
沈莫眉头微微蹙起。
心想在寒酒镇的时候都睡在一张床了,挤一把伞,又算得了什么?
大师兄的表情很平静。
他没有笑,也没有蹙眉,算不上木然,看不出喜悲。
他一只手举着油纸伞,微微向着沈莫姑娘的方向侧偏,大量的雨滴向着一方滑落。
另外一只手紧紧搂住沈莫的肩头。
李长歌轻柔说道:“走吧。”
沈莫小心翼翼嗯了一声。
两人一伞,走到了藏剑山的湖泊之前。
再往前踏出一步,就是藏剑湖。
踏出。
水波横生,摇曳。
大师兄举着油纸伞,搂着妖族小姑娘,面色从容,脚底靴子下一圈又一圈的水纹荡开,湖泊有无数纤细雨滴砸入,荡开无数波纹。
沈莫的脚步原本绵密且快速。
大师兄放慢脚步之后,她便可以稍微轻松一些。
走到了藏剑湖的正中央。
一片阴影。
悬停在头顶的,是空中的一团“剑器瀑布”。
夹杂了剑气和雷光的瀑布落下,砸在油纸伞伞面,素白伞面有些吃力的凹陷下去,撑重能力却是极强,像是能吸纳极多的雨水,并不会有伞骨崩坏的情况发生。
素白伞面开始变色。
像是有人以毛笔,毫尖,在凹陷的伞面之处缓缓点下。
渲染开来——
白伞变黑伞。
于此同时,大师兄和沈莫姑娘的脚底,水平面开始下降,被无形剑气挤出的湖水溢出,让开了一条螺旋的水道。
李长歌微微松手。
那柄通体被剑气染成漆黑之色的油纸伞刹那被吸入“剑器瀑布”之中。
天下物事,入手之后,便是凌厉至极的剑器。
那柄油纸伞,已成了一柄锋锐无匹的剑。
大师兄的头顶,是重复“填满”的湖水。
脚踏实地之后,眼前是一片视野开阔的“水月洞天”,一共八十九座洞府,今日府门居然都是大开,但以往那些闲云野鹤一般的老棋师,居然一个也没有露面打招呼。
一路走到赵淳风的洞府。
推开门后,陈旧的静室片刻之后便被打扫干净。
之后便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良久。
。。。。。。
。。。。。。
大师兄终于开口了。
他酝酿了很久。
“是这样的,在人族的规矩里,若是睡在一起。。。。。。就是成亲了。”
沈莫有些微惘。
单她看到了大师兄那张苍白而平静的面容。
大师兄。。。。。。爱很笑的。
他只有在很少数的情况下不会笑。
沈莫知道,他跟师父一刀两断的时候没有笑,出来以后,就很少笑了。
只有他很严肃的说一些事情的时候,他才会摆出这种表情。
沈莫心头咯噔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人类世界还有这么一个规矩。
所以她才会跟着李长歌,走了这么久的路。
她知道李长歌性子里是一个不温不火的人。
她会很轻佻很故作不经意的喊他夫君,会很矫情很卖弄的装傻又埋怨,每天恨不得多睡一会,再多睡一会。
都是因为她知道,
大师兄并不在乎别人怎么喊他,也许换了另外的一位漂亮的妖族姑娘,这么喊他,他都不会在意。
所以她就一直这么故作无恙的喊了过来。
每次喊出这两个字。
从舌尖吐出,心底便一阵撩拨。
她想过以后的日子,如果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沈莫微微咬唇,望向眼前的男人。
李长歌有些艰难的说道:“我以前没有入世,并不知道。。。。。。还有这个规矩。”
沈莫有些微怔,不敢置信望着眼前的白衣男人。
“抱歉,我。。。。。。”
李长歌欲言又止。
他的眼里满是无法言语的苦涩,还有一丝歉意。
沈莫笑了笑。
她早就知道人妖不两立,自己只是一个小妖,哪里配得上天下妖孽第一的北地剑仙?
所以她很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她不敢在其他人面前喊李长歌“夫君”,也甚至连亲昵一点的“长歌”二字,都不敢喊出口。
她自卑又渺小。
她只是八尺山上的一只小蝠妖呐。
能替他吸去寒血,便够了。
心满意足了。
沈莫姑娘努力笑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嗓子居然哑了起来。
李长歌的下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前不久才知道这个规矩。”
大师兄想了很久,认真问道:“所以我们俩成亲这么久了,是不是还欠你一场婚礼?”
妖族小蝠妖抬起头来。
她迷糊望着大师兄。
没有看错人。
没有听错话。
大师兄认真说道:“回头。”
沈莫转过头来。
她看到了一位老人,衣冠齐整,缓缓从洞府之中走出,取出了一个大红灯笼,缓缓松开手,那只灯笼就这么悬浮在湖底,自行飘移,移至洞府门口上空。
接着是第二位老人,第三位老人。。。。。。
不过片刻功夫,春秋前的大国师,大国手,缓慢走出洞府之后,各自在洞府门口挂上了一个大红灯笼。
老人们微笑向着李长歌微微揖了一礼。
沈莫扭过头来,看到大师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轻轻说了一句。
“看。”
沈莫重新回头。
藏剑山湖底,一片大红。
两旁悬挂着的大红灯笼,各自摇曳,烛光柔和,在水波之中倒映,铺出一条道路。
春秋前的司仪,能请到一位大棋师赐福,便已经算是贵族待遇。
八十九盏大红灯笼。
八十九位春秋前老人的祝福。
李长歌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取出一根红烛。
他声音温柔,终于笑了。
“嫁给我,好不好?”
女子拼命点头。
早已经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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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妖动
水月洞天。
一片大红。
八十九盏春秋前的大儒士祝福,飘摇悬浮在湖底,红光溢散,柔和摇曳,铺就一条长路。
大师兄牵着沈莫姑娘的手,走得很慢,很慢。
湖水围绕两人旋转,藏剑湖湖底的无数鱼类在穿梭在红光之中,交错翻身,鱼腹红白相接。
一片梦幻,宛若琉璃幻境。
沈莫屏住呼吸,抬起头,努力记住每一个刹那。
大师兄轻柔说道:“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吵闹,所以就没有喊‘其他的人’。”
沈莫嗯嗯嗯的拼命点头。
身旁男人温声细语说了很多话,她都只是一味的点头,这些话语入了耳朵,便好似烟云消散,留不住,也根本听不清。
走到了大红灯笼的尽头。
“成亲的话,需要一个亲人在场。”李长歌想了想,说道:“我就只有一个亲人了。”
沈莫感应到湖底有轻微的波动,鼓荡。
“恭喜大师兄啦。”
早就率先一步,来到“水月洞天”湖底的魏灵衫,今日罕见的换回了一身粉红,一手拎着大红灯笼,杆尖的灯笼头微微上挑。
沈莫两旁,柔和的红光一左一右亮起。
小殿下笑着揶揄道:“大师兄在养魂榻的时候就跟我提了这件事,沈莫姑娘没想到今儿的惊喜吧?”
沈莫怔了怔。
“不然我们俩为什么每日来的这么勤?”小殿下笑眯眯道:“每日一同去赵淳风老前辈的静室打扫,最多片刻,走的时候都是最晚的,想要跟那八十九位春秋前的老前辈打好关系,可不简单呐。”
大师兄笑着低头,看到怀中女子面带娇羞,不知该说些什么。
魏灵衫从怀中取出了一条红盖头,为沈莫覆在额头,替其捋齐发丝之后,温柔盖下,笑道:“以后要喊师嫂啦。”
沈莫没有掀起红盖头,而是声音极轻,极轻的喊了一声。
“夫君。”
大师兄轻轻嗯了一声。
沈莫眼前一片大红,锦绣的红盖头,在湖底飘溢,轻柔,不断晃荡而起,忽然有人,白皙指尖掀起了一角,然后便是温热的唇凑了上来。
红盖头下的女子配合的踮起了脚。
双手攥紧了大师兄的衣袖。
明明是天大的欣喜,眼角却有泪滴溢满,不自觉的滑落。
前尘如烟一样划过。
藏剑湖底,像是有西域的鹅毛大雪,北原的猎猎寒风,但都被寒酒镇的屋子挡在了外面,那个男人的肩头处,是世上最温暖的地方。
有什么划过耳边。
“倏倏倏——”
宛若流星一般,绵密而狭长。
藏剑湖上空的“剑器瀑布”,陡然拆卸开来,化为无数的“剑器流星”,坠跌入湖,却不带任何的杀气,落入湖中,未曾伤到游鱼,便修长剑身摇曳,如二八女子,又如湖底游鱼,开始交错盘旋,逐渐滚起温和的龙卷。
七九天劫余下的雷光,在湖底被逼出剑器,汇聚成一道浓郁的极点,然后一道接着一道的崩裂开来。
像是烟花。
水底的一场盛大烟花。
。。。。。。
。。。。。。
郡主大人拉着小殿下,已经悄无声息的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藏剑湖湖底的空间其实很大,剑器如游鱼,绵密的烟花在水底接连绽放。
八十九盏大红灯笼悬浮摇曳。
大师兄松开了手,那根红烛便飘至了与洞府大红灯笼同样的高度。
郡主大人和小殿下依旧手持灯笼,静静看着这一幕。
谁说人妖不能相恋的?
这算不算是修成正果?
此后便是大千世界,唯二人尔。
逍遥。快意。儿女情,终于可长。
纵是鸳鸯,也要心生羡意。
魏灵衫唇角微翘,轻声感慨道:“真好啊。”
这句话大有深意,轻轻落下,却不容易轻轻揭过。
小殿下看似不动声色的附和道:“是啊,鸳鸯羡呐。”
郡主大人眯起凤眸,细嚼慢咽一般不带感情的缓缓道:“那你羡慕吗?”
易潇笑眯眯说道:“给你看一样东西。”
小殿下从怀中取出了一样极其细微的物事。
魏灵衫仔细看着这个像是扳指一样的东西。
泛着银光,比起扳指要缩了很大一截,只留一个很小的环扣。
上面镶嵌着一块泛着紫色的玉石。
易潇很认真说道:“我们那儿呢,这个东西很有意义。”
他拎起魏灵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