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沧录-第26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殿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数着。
数着数着花火散尽,就好像当年沉剑湖的那样。
但没有离别,因为本就隔了一条天堑。
那个心跳声音停顿了一下。
那端有一个声音柔和而甜蜜。
“很开心。”
“很喜欢。”
魏灵衫阖上眼,伸出手,在城头拥抱风雪,想象着风雪化成他的模样。
易潇唇角微微勾起。
他听到郡主大人细声说道:“谢谢你,让我觉得我很幸运。”
想象她拥抱漫天风雪。
想象她拥抱世界另外一端的烟花。
第九十五章 夜行
火树银花不夜天。
漫天的烟花将寂寞都燃烧殆尽,于是自己的生命也走到尽头。
而烟火散尽之后,万家灯灭。
更大的寂寞来袭,想吞下兰陵城。
是夜。
小殿下一个人回到经韬殿。
他回来的很早,并没有去参加那些猜灯谜的环节,远远瞥见易小安跟齐恕先生在灯谜那儿玩的开心,这已经足够了。
传讯令随着空间波动的消失,恢复了正常的传讯速度。
所以易潇传过去的那句“晚安”,也不知道她收到了没有。
小殿下平静捏着传讯令。
他躺在空荡的房间里,闭上了眼,听着外面的热闹声音缓缓消弭。
沉沉睡去。
。。。。。。
。。。。。。
“倏——”
梦境里又出现了那个声音。
什么东西的破空声音,被尘封在记忆深处。
心底有什么被砰然打碎。
悲恸。
潮水一般涌来,令人窒息而绝望。
更绝望的是记忆随潮水一同退去,把悲伤,把痛楚全都带走,只留下伤口。
。。。。。。
。。。。。。
小殿下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一片漆黑。
眼前长夜要将自己吞噬。
孤独而浓郁,落寞且漫长。
距离日出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易潇坐起身子,动作轻柔靠在墙上,努力平复呼吸之后,缓缓伸出一只手,抚摸自己面颊。
指尖微微停滞。
那里果然有湿润的痕迹。
又流泪了。
易潇低下头,摊开手掌,平静望着自己掌心已经干涸化去的泪水。
他抿了抿嘴唇,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
小殿下微微阖上眼,喉咙轻轻翻动,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阴魂不散的那个梦,那道一闪而逝的破空声音在耳边颅内不停穿梭。
易潇吐出一口气,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得紧了一些。
他微微瞥了一眼窗外。
深更半夜,经韬殿里一片寂静,冬天没有虫鸣,真正的落针可闻。
易潇动作很轻柔地下床,卸下了自己的衣物,换上了一身很贴身的紧身黑衣,双手拽直黑色发带,从额前向两端延伸,抬到脑后,将长发束起。
小殿下双目里轻微闪过一丝金色。
他缓缓伸出一只手,将其搭在墙上,手掌感应到不远处那个女子平稳的呼吸声音震颤频率,株莲相穿透墙壁,看清了那个女子背对墙壁,蜷缩身子安稳入睡的模样。
易小安沉沉睡去。
现在离天亮还早,所以时间很充裕。
来得及。
。。。。。。
。。。。。。
小殿下蹑手蹑脚推开房门,轻吸一口气,经韬殿大殿门外有两位守夜的士兵,前庭无人。
小殿下平静走到了那扇门前,双目金灿,透过大门,他看清了两个站姿笔直的士兵,隔着这扇门,与自己最多只有三尺距离。
易潇低垂眉眼,元力悄无声息将脚底的声音掩盖下去,贴在殿门处的墙壁上,紧接着轻薄的元力从掌心倾泻,贴在墙上,柔和将自己吸牢在墙上。
这样攀墙的方式最为妥当,不会引动一丝一毫的声音。
当时在吞衣峡,有银城城主太虚相加持的陈万卷,能够一直藏匿在自己头顶,就是以一种独特的元力运用方式,将自己融入虚空之中。
小殿下潜出了经韬殿。
同样的方式出了兰陵城内的小皇城,来到了街面,藏匿在夜色中,默默数了一下打更的队伍的巡守间隙,确认刚刚过了四更,时间相当充裕,小殿下轻轻吐出胸膛里的积郁之气。
从夜色里走出。
易潇身上什么都没有携带,除了那块圣岛的传讯令。
兰陵城的烟火散尽,夜色正浓,带着玉佩的黑衣男人沉默猫腰,穿梭在兰陵城街巷里,贴伏在阴影里。
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里。
这条路线曲折而多变。
却完美躲过了所有巡守士兵的视野。
小殿下终于停住了脚步,站在了一间普通的民房前,兰陵城的民区,多是在平房茅草屋外搭建一个小院子。
穿着黑色紧身衣的易潇停在了院子门前。
他没有再用元力贴伏在掌心,去攀爬墙壁,去越过这个院子,用潜伏的方式,去进入这户人家的里院。
小殿下轻轻将手掌贴在木门,然后缓缓推开那扇门。
“吱呀吱呀——”
那扇门被推开。
易潇没有选择悄无声息去潜伏,原因很简单。
在这四更天的时辰,所有人都在睡觉。
自己要来的这家院子,自己要找的这个人。
他肯定是没有睡着的。
果不其然。
易潇平静推开了门,看见门庭前摆放了很多红色灯笼,都点起了笼罩里的火光,并非是挂起,而是堆叠着很工整,放在地上,擂成一团。
背对着自己的那个男人,正一笔一划描着灯笼上的红字。
他身子微微停顿了一刹。
易潇很平静走进院子里,转过身,将木门合起。
他轻声说道:“继续描你的灯笼,我有的是时间。”
于是那个男人继续描灯笼。
他画的是一只猛虎,藏匿在灯笼白纸草丛里,寥寥几笔,那只红色猛虎便眯起了眼,不怒自威。
堆在地上的灯笼,大多已经描绘好了灯笼纸罩外的内容。
这个男人的笔力很强,绘之几笔,鸟兽鱼虫猛兽凶禽跃然于纸上。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即便绘画的时候,也不曾有过丝毫弯曲。
这样导致了他的绘画动作很奇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像是一把刀。
一把生锈了的刀。
即便现在不再锋锐,依旧能看出来年轻时候的锋芒。
这个男人其实很邋遢,不修边幅,胡子拉碴。
他描画的时候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
可当他画完了这只猛虎,把灯笼轻轻放在地上。
他轻声笑了。
笑起来很轻松,如释重负。
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声音沙哑说道:“小殿下,您果然来了啊。。。。。。”“从你们回到兰陵城,到现在,过了二十一天。”
“这二十一天,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我一直在等着您。”
易潇眼神漠然。
他平静望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耐性等他把话说完。
“我有一个问题。”那个男人笑着问道:“我知道您一定会来,可我真的想不通,我与您素未谋面,天阙也早没了我的信息,为什么您还是能找到我?”
(ps:这一章比较短,明天补更,加更。因为最近几章比较重要,从十点写到现在,删删改改,只能做到这样了,诸君见谅。)
第九十六章 只因看过你的眼
经韬殿。
四更天。
长发披散开来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眼。
她听着极浅极浅,用元力刻意隐藏的脚步声音,在心底默默数数。
等到那个人约莫离开了经韬殿。
她慢慢坐起身子,拿起枕头旁边的红髻,将长发盘起,收拢,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夜行黑衣,外面罩着自己那件宽大的居士服。
易小安面色自如推开房门,隔壁果然已经没人,她确认易潇已经不在经韬殿之后,一个人走出了经韬殿。
守卫的士兵不知道这位居士大人为什么在四更天会醒来,选择独自出行,这个修为极强的女子只是淡淡挥手,免去了侍卫跟随的职责,一个人闲庭信步一般走入夜色里。
没有人看见,这个原本步伐缓慢的女子走入阴暗之后开始加快步伐,过了一个转角之后已经褪去了那件居士长袍,只留下一身黑衣,体态修长,融入黑夜之中。
她将长发盘起,收拢,眉宇间尽是冷冽之气。
于是这个女子便完成了所有的伪装。
潜出了兰陵城的小皇城。
。。。。。。
。。。。。。
院子里。
小殿下捡起一只灯笼,很有闲情逸致欣赏着这只灯笼。
那个男人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易潇想了很久,他侧了侧头,看着灯笼上寥寥几笔描绘的小女孩,又瞥了一眼这个灯笼的主人。
“她已经睡着了。”
男人声音平静,指了指屋子里熄灭的灯火,轻声说道:“殿下如果要动手,劳烦不要惊醒她。”
小殿下轻声说道:“很多年前,你是个九品。”
这个坐姿如刀的男人低垂眉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这其实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很多年前,九品的高手很少。
真的很少,能数的过来的那种少。
过了很久,大世来临前,天榜末尾的风青只是八品巅峰。
八大国期间的九品数量其实算不得少,只是死战爆发,百万浮尸,堆叠的九品也不知几许。
易潇努力让自己声音变得轻柔:“你不必担心我杀你时候,会惊醒这屋子里的母女,即便你还保留着当年的实力,即便你今日更进一步,我要杀你,也不会有丝毫费力。”
这个描绘灯笼的男人轻声笑了笑,沙哑说道:“我知道殿下生下来便是个天才,所以我知道您如今说的并不是假话。”
小殿下无声笑了笑。
他轻声说道:“有些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但有些不行。”
描绘灯笼的男人低声笑道:“刚刚的那个不行?看来是殿下您的秘密了。”
易潇摇了摇头,蹲下身子,背对着这个男人,蹲在灯笼堆前,声音极轻:“算不上什么秘密,只是怕说出来你也不相信。再者。。。。。。你早就与天阙脱离关系了,那么我怎么找到你的,还重要吗?”
灯笼的主人表情有些黯然。
他努力笑道:“殿下说的不错,我早就与天阙脱离了关系,所以殿下的秘密。。。。。。我也没必要去为天阙打听。”
易潇轻轻嗯了一声,听起来很满意。
不知道是满意灯笼主人的回答。
还是满意于手中端详的灯笼。
小殿下轻声说道:“你有个很好的妻子,也有个很好的女儿,所以死了,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男人没有说话。
易潇自顾自笑了笑,接着说道:“也许正是这样,你才放不下?”
描绘灯笼的男人已经坐在很短的木工板凳上,他面色复杂,颤声说道:“我对不起殿下。。。。。。”
易潇站起了身子,笑眯眯拎起灯笼,转了一圈,这个灯笼上画的是全家福,一家三口笑着抱在一起,其乐融融。
小殿下笑着说道:“你不必道歉,因为我只杀你一个人,不会杀了你的全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还在兰陵城等着我,没有逃到天涯海角去,我就不会殃及无辜。”
这个男人惨然一笑。
小殿下突然收敛笑意。
他幽幽问道:“林意,十六年前江南道前的那一个夜晚,还需要我帮你回忆吗?”
这个叫林意的男人突然间像是老了二十岁。
他本就不再年轻。
十六年前正风华,早早晋升成了天阙三组的头目,林意的名字响彻齐梁,是未来国师大人钦定的天阙接班人之一,只是一夜之间,这个名字便随着江南道的大火一同灰飞烟灭。
世人只以为他死了。
却不曾想,这个叫林意的男人换了一个身份继续活了下来。
于是兰陵城里,多了一个不知名的画师,每日描绘灯笼纸面,沉默寡言,没人知道他的内心里究竟藏了什么。
林意突然颤抖起来,猛然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唇,剧烈的咳嗽起来。
小殿下面色漠然,元力出窍,将这个男人的所有声音全都隔绝在院子里的木屋外。
一阵惨烈的咳嗽。
林意幽幽望向自己掌心的一滩鲜血。
他面色苍白说道:“殿下,林意已经饱受折磨十六年,修为尽失,每日只能窝在这里,像是条无人问津的野狗,有伤不能舔,有痛不能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