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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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一阵急骤的鼓声传来,敲碎了所有的幻境。纪若尘微微一惊,凝神望去,才见殿前斗法早已开始,第一场比的是年轻弟子斗法。场中李玄真掌一口湛蓝长剑,趋退如意,意态潇洒,举手投足间已隐隐然有随风出尘之意。不片刻功夫,李玄真已将对面那真武观弟子逼得左支右拙。那名真武观弟子见局势不妙,呼喝连连,将真元提到了极致,完全不顾自身死活,只是捡着威力大的道法拼命向李玄真攻去,务求拼个同归于尽。
李玄真面上微笑不变,右手挥剑,左手燃符,招招滴水不漏,不片刻间就寻到了对手一个破绽,挥手间一道雷电将他劈倒在地。
这一场胜得如此轻松写意!
真武观众道脸色已极是难看,孙果虽然还能镇定坐着,但面上也有些阴沉。败下阵来的那名弟子乃是孙果收的关门弟子,天分之佳,真武观内实不作第二人想。可是哪知李玄真比他年纪还小着两岁,却简直如戏弄孩童般将他击倒。
真武观木棚中坐着的其实不止是真武观门人,还有数位孙果请来助阵的道友。当着这些人的面,这脸可就丢的有些大了。
明皇可直看得眉飞色舞,若不是碍着孙果的面子,怕早就要击掌叫好了。孙果眼力厉害,遥遥见了明皇神色,脸上青气更甚。
此时孙果身旁一位慈眉善目的道士长身而起,笑道:“孙真人无须动怒,且待我去赢回一场来!”言罢大袖一挥,足下生祥云一朵,施施然飘入场中。
两名真武观弟子抬了一张八仙桌飞步赶来,将八仙桌置于场中。那道人在桌前立定,袍袖拂过,桌上即现出一个玉碟,碟中有数颗蟠桃。
云风见他布置完毕,也长身而起,只不过他是如常人般一步一步走到八仙桌前的。
云风先向那道人抱拳一礼,那道人大咧咧地还了一礼,笑道:“这位道友不知如何称呼?老道我久不下山,恕我孤陋寡闻。”
云风微笑道:“贫道云风,平素在山上作些杂务,微名自然不入黄叶真人双耳。素闻黄叶真人须弥道法高深精微,看这盘蟠桃,想必是要与云风共赏美味了。”
黄叶道人呵呵一笑,道:“一点粗浅技艺,还能将就着看看。”
此时坐在纪若尘身边的李玄真轻轻哼了一声,道:“这道人以自己熟悉的道法想斗,摆明了是要占这个便宜,他倒还真好意思!”
纪若尘深以为然。
云风倒不以为意,笑道:“素闻黄叶真人出身崆峒,只是不知何时改入了真武观门墙?”
那黄叶面上微微一红,打了个哈哈,只是道:“闲话休言,咱们且先试试蟠桃吧!”
他也不等云风回答,只是取过碟中一个蟠桃,三口两口就吃下了肚。云风也取了一个吃下。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就将一盘蟠桃吃了个干净。
云风左手在玉碟上拂过,一阵薄雾过去,碟中又多了一盘蟠桃。这一次云风先吃下一颗蟠桃,黄叶才取了一个,顷刻功夫一盘蟠桃又都下了两人肚子。
碟中空了又满,两人来来往往的只是变桃吃桃,看得明皇与一众大臣气闷无比。
纪若尘恍然大悟,看来吃这些蟠桃绝不简单,要维持住神态从容也要消耗不少道行。那黄叶要摆架子,不肯露出凝重疲累之态,自然真元消耗就会迅速得多。他本来道行就较云风稍逊,此消彼涨之下,当然会败得更快。
纪若尘是熟知云风处处务实的风格的,见了此次斗法,他心中似有所悟。此时回想,黄叶道人那声势华丽的出场,似也消耗了不少真元。
黄叶道人刚将最后一枚蟠桃吞下,猛然间脸色变得刹白,剧烈咳嗽起来。可是他咳出来的不是蟠桃肉,而时而是冰,时而喷火,显然云风附在蟠桃上的种种真元都发了出来。
云风微笑着黄叶一拱手,道了声承让。黄叶不住发着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靠着两名弟子的搀扶才得以走回木棚。
本来三场斗法中道德宗已胜了两场,最后一场法宝不比也罢。可是明皇已完全来了兴致,吩咐务必要将第三场比完。
修道界自有一套比拼法宝的方法规矩,渊远而流长。于是道德宗与真武观诸弟子一齐动手,在广场中心设下了一个圆通自在阵。此阵之中,有灵性的法宝会自行相斗,弱一些的法宝会被逼出阵外。
真武观方向站起一位瘦小枯干的老者,须眉尽白,头顶上稀稀疏疏的已见不到几根头发。他背着一个大竹筒,慢吞吞地走到圆通自在阵前,打开了竹筒。
一见筒中之物,杨玉环不禁一声惊呼,以手掩住了口,明皇面色也是大变!
从竹筒中爬出的是一条足有三尺长大的血红蜈蚣!它通体火红,背上又有一条亮黄彩线,口中不着喷着淡淡红气,眼中光彩闪动,似欲择人而食。这头蜈蚣一出竹筒,即自行向圆通自在阵中心爬去,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淡红烟雾尾迹。一到阵法中心,它就昂然立起大半截身躯,四下寻找着敌手。
一见这头蜈蚣,道德宗群道皆有些色变。纪若尘看得分明,这头蜈蚣百足足尖皆是精钢铸就,背心中央一片玄黑鳞甲并非天然,而是镶上的玄铁甲片。它一对长须晶光闪耀,每一节中皆以一颗明珠连接。这头半虫半物的异品蜈蚣勉强说得上是一件法宝,但显然灵性绝非一般法宝可比,这一阵又是如何比法?
虽然道德宗已经胜定,但若输了一阵,总显不出正道领袖的泱泱手段来。真武观此举可以说是投机取巧,可若道德宗咬住这点不放,也输了三分气势。
纪若尘凝神望去,见这头蜈蚣身上隐隐放着淡红光华,知它至少已有数百年道行,绝非一般法宝可比,甚至于可与赤莹相提并论。但赤莹需人使动,在这要法宝自行相斗的圆通自在阵中上,可绝不是这蜈蚣的对手。
他看得明白,道德宗群道见多识广,自然更不会不知。那携法宝前来的道人不住与云风低声商议着什么,显然未能料到如此之局,携来的法宝不足以应对这头百年血蜈。
云风看着那头蜈蚣,沉吟许久,终有了定计,转头向纪若尘微笑道:“若尘,借你扳指一用。”
片刻之后,那本在阵旁闭目端坐、气定神闲的老者已身不由已地站了起来,不住嘬唇发出各种尖啸声,指挥着百年血蜈上前,时时还要低声咒骂几句。可是任凭他急得满面通红,跳着脚的骂,那头血蜈只是绕着阵中那枚毫不起眼的扳指打转。它转了一圈又是一圈,非旦不肯上前,反而越转越是向后,两根长长的被甲触须也高高竖起,不敢挥向扳指的方向。
眼见那老者急得面孔如欲滴下血来,一串接一串不名其义的哩语骂辞连珠而出,纪若尘不禁心中莞尔,暗道这玄心扳指可是广成子飞升所遗之物,别说只是一头小小蜈蚣,就是青鸾、狴犴这类的神兽在阵中,也未必敢拿这枚扳指怎么样。那老头不识神物,让他急急也好。
纪若尘这么一想,脸上讥色就显露了出来。偏偏那枚扳指是从他手上取下来的,那老者道德宗别的道士不识,纪若尘可是时刻盯着的。百年血蜈不战而退、已快自行退出阵外本已令他怒发欲狂,此刻见纪若尘还面带讥色,老者登时一股邪火攻心,接连发出了三声厉啸。
百年血蜈听了命令,如蒙大赦般飞速掉头,逃出了圆通自在阵,然后猛然腾空,化成一道红电,直向纪若尘扑来!
道德宗群道皆惊,但均坐定不动。惟有坐在纪若尘身边的云风握定背后长剑剑柄,要待那百年血蜈近身,方才出剑。
纪若尘盯着急速飞近的血蜈,只觉得它似人一样,双眼中也有喜怒忧思恐等诸般情绪。他忽然觉得,看这血蜈如此迅猛的来势,与其说它是立功心切,想一口咬死自己,倒不如说它是想快些逃离玄心扳指。
纪若尘如是想着,忽然胸口涌上一缕甜香,紧接着就呼吸不畅。他心中一惊,没想到仅是与这血蜈对视一下竟然也会中毒。他刚欲运起真元压制毒性,玄窍中涌出一片青绿光芒,刹那间就将那缕甜香给冲散得干干净净。
在旁人看来,纪若尘正襟危坐,不动声色。可是在那头血蜈眼中,只见纪若尘双瞳中间亮起了一点青芒,青芒中正浮着一尊式样古拙的铜鼎!
啪的一声大响,那头血蜈忽然失了冲势,一头栽在地上,竟然将校场夯得坚如磐石的地面给砸出一个坑来,可见身躯之重!
在那老者目瞪口呆之中,百年血蜈一个翻身爬了起来,用尽平生之力,向着远离纪若尘的方向狂逃而去,在它身后,只留下精钢铸成的百足在校场上刨出的一道沉沟
它竟不敢飞!
章三十四 斗法 中
一切皆如济天下所料,殿前斗法获胜并没有改变大局,真武观依然耸立,孙果仍然当着他的国师。只是见识过道德宗道法威力后,自明皇以降,满朝文武对待道德宗态度均有所改变。至少道德宗弟子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在长安城中行走,朝中诸臣也没有谁再敢对道德宗横加指责。
高力士的地位无形之中提升了少许,举荐道德宗的寿王李安更是名声大燥,至于道德宗本身得到的好处,倒好似反而没有这两位来得多。在高力士的相助下,道德宗在长安城中得了一块土地,可以盖座道观。
事态有所进展,但远不若云风所料想的那样乐观,是以斗法结束后,云风对济天下也是钦佩不已。
而且那块神州气运图,总还是长安上空一块挥之不去的阴影。
纪若尘此刻对于天下局势没什么感觉,就是在整个殿前斗法的过程中,他也在不停地和迷乱感觉搏斗。他眼前时时会出现海市蜃楼般的景物,那感觉是如此真切,以至于很多时候他都分不清那究竟是真,抑或是幻。
当一名太监来到驿站,高声传旨,命纪若尘入宫瑾见时,纪若尘也正是处于幻境之中,恍惚觉得周围全是熊熊烈焰,火焰中似有许多人在呼号挣扎,这些人的面孔都相当的熟悉,可他就是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在用了两次凶星入命**后,他陷入幻境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恍惚之中,纪若尘听得那太监宣旨已毕,就跟着他去了。
以道德宗在修道界中地位身份,那太监奉旨宣召实是一件颇为无礼的事,但纪若尘分毫未露愠色,随之而去。道德宗诸道反而觉得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胸襟耐性,实是非同一般,真人们果然目光如炬。
在那太监的引领下,此番纪若尘是从宫城一侧的小门入的皇宫。那太监将他领到一处偏殿,就吩咐他在此等候。这间偏殿十分的幽静冷清,四周见不到一个宫女太监。纪若尘对这冷落分毫不以为意,端坐于殿中,只是苦苦思索当日李白带得自己喝酒时所用的手法。他虽然不知李白的具体运用法门,但得悉世间还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法术,也令他眼前豁然而开一个全新天地。
也不知坐了多久,偏殿殿门方才一开,高力士走了进来,笑道:“唉呀,让小神仙等候这许多时候,咱家真是罪过,罪过!时辰不早,纪少仙就此随咱家来吧!”
纪若尘随着高力士在宫中左兜右转,最后从一处不起眼的小门入了一间宫院。这座宫院颇为清幽素淡,但其实布置得极为奢华,远非刚刚那间冷宫偏殿可比。不过这间宫院中也见不到几个宫女,与其环境陈设颇为不符。
让纪若尘坐好后,高力士低声在他耳边道:“一会杨妃要见你,可切记不要失礼。”
“杨妃?”纪若尘眼前浮现出当日彩楼上端坐在明皇身边风华绝代的丽人。他实不知为何名动天下的杨贵妃会忽然传召自己,而且还是在这样一间幽静的宫院相见。他心中开始升起警意,深宫之中太多匪夷所思之事,若论勾心斗角,他们这些修道之人恐怕十几个加起来也非是这些权宦宠妃的对手。
此时殿中忽然泛起一阵淡淡幽香,然后方有隐约的环佩叮东声响起,纪若尘只觉得整间宫室忽然亮起,一个丽人款款走了进来,在贵妃榻上坐下,以手支颌,斜斜地靠在了扶手上。
她一身薄丝宫裙,没什么多余装饰,如云青丝被一根玉簪松松挽起,那余下的,就是面如春花,肌肤如雪。
透过那薄薄的纱裙,纪若尘几可看到她起伏有致、似蕴着无穷力量,时刻可能喷薄而出的的曲线。与她肩头胸前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相比,甚而与胸前那一道若隐若现,不知其深几许的幽深沟壑相比,纱裙下曲线的诱惑都要强上了三分。
纪若尘曾经相处过的诸女如张殷殷,含烟,青衣与顾清等皆有不世之姿。但那时他满心只是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