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读凶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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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下来的两个晚上，我在家里仔细研究朱莉的死亡和敲诈信。人们经常说要
读出“字里行间”的意思，但是，我的分析必须离开这些信件，踏人杀死朱莉的凶
手的内心。我了解他，我必须通过他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并听到他所听到的声音，
哪怕这意味着“观察”和“倾听”一个担惊受怕的年轻人质的尖叫。
　　　　朱莉显然对卖淫业不是很熟。她没有经验，因此也可能很容易受伤害，因为她
没有遇到经常有人谈起的性暴力行为和仇恨，定期在街头从业的女人经常会成为这
些暴力行为和仇恨的牺牲品。
　　　　7月9日，她离开多明尼克的家，然后到了利兹市中心，她跟另外两名妓女在斯
宾塞之家共有一个地址。她们那天晚上一起外出，在街上接客，晚11点30分左右她
们离开了朱莉。
　　　　酒吧的人走完，店铺都关了门以后，利兹市很少还有妓女在街上逗留的。除开
拉不到生意以外，这个时间也不是很安全，因为姑娘们不可能始终互相盯着。因为
某种原因，也许是没有经验吧，也许她背上了债务，或者是想去当兵之前存一笔钱，
朱莉还在街上工作。
　　　　那天晚上，有人在远处盯着她，并且自言自语地说，是不是就找她？他以前一
直都在街上搜寻目标，等待合适的受害人。她必须是一个人，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
她上了自己的车。
　　　　妓女很适合他的目标，因为这样的女人很容易找到，也比别的任何人更不惹眼。
她的消失不会跟比如一名女学生到时没有归家一样引起很大反响。有数十名，也许
是数百名当妓女的妇女会消失，有时候消失数天或者数星期，她们会在习惯的红灯
区消失，然后又在另外一个红灯区里出现。她们通常是根据生意流动的，有时候是
一时兴趣，更多的则是因为害怕。有些妓女，太多的妓女永远不再出现，或者说，
如果她们出现，那也是在人数越来越多的文件里面，上面标着“未破妓女谋杀案”。
　　　　从杀手的角度看，朱莉符合他的目标，因为他并不想上报纸头条，也不是想从
她家要赎金。他对她个人没有兴趣，他需要她成为一个容易控制的人质。
　　　　他开到她身旁，她靠近窗户，报了自己的价格。她在附近有房间，但他要求在
车里进行。这样价格就高一些了，她边对他说边就上了车后座。事情也许比这更暴
烈，因为他有力气将朱莉拖进车里，并且很快让她失去反抗能力，但是，这样做会
引起别人注意，而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没有人注意到此事。
　　　　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他将她的手脚绑了起来，使她不能够动弹，然后开车到了
事先准备的一个地方。他计划让她活着，至少等她给男友写一封信之后。另外一封
信，也就是详细说明赎金递送方法的那一封，是事先写好的，已经准备投送出去了。
　　　　但是，为什么从警方要钱呢？为什么发出复杂的指令，说不准有人跟踪你，不
准使用无线电，也不准使用跟踪装置，而你索要钱财的对象正好就是会反着来的人？
　　　　答案很快就明确了，他的主要动机不是钱。所有复杂的细节和精巧的埋伏都指
向一个决意要向警方挑战的男性，他邀请警方跟他一起玩一场游戏。他的信件读起
来就像一系列必须满足的要求的购物单，明确说明钱应该如何包好，塑料布的厚度
是多少，最后的尺寸是多大。为什么要如此具体呢？这样的事情很重要吗？你只是
想施加一些控制，让你的对手跳进尽量多的环路。
　　　　投入银行账户的5000英镑也只是游戏的一部分。他知道提款会被追踪到，而且
明显是在向警方发出邀请：“只要抓得到，你们就来抓我吧。”
　　　　同样，对于他计划的情景来说，14。5万英镑的要求也太小了。如果他要求得到
一百万英镑或者两百万英镑，则这个计划和风险是值得的。惟一的别的解释就是，
他欠了一笔数目很具体的债，必须付出这么多钱，比如抵押贷款或者一笔商业贷款，
或者他相信以前的某次不公正的行为正好花去了他这个数目的钱。
　　　　敲诈者明白他很聪明，现在他要求警察对他表示尊敬。也许他们以前没有对他
表示敬意，把他当了人渣或者某种小罪犯，但现在他将显示给他们看。他将向全世
界证明，他到底有多么聪明，而实际生活给他的机会却太少太少。所有的失败和失
望都将会被忘掉，人们会永远记得此事。他也许没有拿到什么大学文凭，但是，他
有脑子，他太聪明了，不是那么容易抓到的。
　　　　我想，他有可能一直让朱莉活到了第二天早晨，这意味着他需要一个地方来放
置她——一个车库、地下室或者一个车间——他必须在那里安静地呆一阵子。当然，
他必须杀死她。他必须让警方明白他是当真的，而且，为了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
必须绝对清楚，杀过一次人之后，一切都无所谓了。
　　　　那不是性攻击，他还有可能带着冷漠看待朱莉的死亡。如果他的确从这次行动
当中得到了快感，那么，这就像从树旁经过的时候顺手摘下了樱桃。但他明显不想
被人看作是冷血杀手，因此，他的第三封信里就没有暗笑的味道。
　　　　反过来他写道：“朱莉·塔特必须被杀死，文字永远也不能够表达我的遗撼……”
而且还强调说她死得毫不痛苦。这是一种形象上的操作。他希望被人看作是一个拉
法尔式的人物，一个聪明的大盗，一个公众会赞扬而警方也得勉强尊敬的人物。
　　　　我向刑事管理委员会递交了心理描述报告，这个委员会共有约12名警官，汤姆
·库克是里面官职最高的人。我们在米尔加斯警察局的一间会议室开会，里面有一
张很大的桌子。会议开始的时候，负责调查的各个方面的警官汇报了自己的进展。
某些小组在跟踪朱莉最后的已知活动，跟她的家人和朋友谈话，另外一些小组进行
逐户调查，问星期二的晚上有没有人看见过她。刑警还在牛津郡亨廷顿市的数家旅
馆和寄宿所进行调查。
　　　　同时，信件里面的一切都进行了分析——纸张文具的品牌，可能在什么地方销
售，打字机（老式的奥利维迪牌打字机，‘f’键不好用），传递过这封信的所有人，
从分捡室一直回溯到收取邮件的地方的每一个人的指纹都必须予以确认，以便与可
能的敲诈者的指纹分开。
　　　　有一头调查涉及到包裹朱莉尸体的那条床单上的不大常见的洗衣房标签。那个
标签上面印着“MA143”这几个字样，这可以一直回溯至1940年代早期，然后追踪到
了考文垂市莫斯雷大道的一家商店，这个地方在20年以前是一家洗衣房。
　　　　同样，他的第二封信是在利兹市打上邮戳的，结果导出第二条线索。那上面贴
着一枚一等邮票，邮票上面描述的是一头泰德熊的头，这枚邮票很不平常，是在一
次展示会上销售出去的，而且还有其他10枚不同的邮票。有可能找到购买这枚邮票
的人。
　　　　包勃·泰勒介绍我认识了凶案管理小组委员会的人，并明确地说，人人都必须
认真听讲，之后可以提一些问题。
　　　　“你们在寻找的这个人约40多岁或50出头，”我说，一边看看我的笔记，“信
件里面的方法和语气透露出成熟，这是年轻罪犯所不具备的特征。”
　　　　“他的智力高于平均水平，也许符合大学入学水平，但他的正规教育只到了高
中水平，还没有到可以拿学位的程度——语言的质量和结构可以说明这一点。”
　　　　“离开学校以后，他极有可能继续接受了自我提高教育，有可能学习过某些正
式的课程。他对电子学和机械学非常熟悉，也许是他的工作使然，但是，他的理论
知识远远超过他的实践水平。他不是大公司里面的高级职员，这从信件里面的概念
性布局和语言的复杂程度可以看出来。这些信件是由一个熟悉打字机键盘，但又有
可能只会两指打字的人打出来的。
　　　　他有可能结过婚，但不太可能有能力维持较长时间的婚姻。
　　　　他是个极有能力的计划者，我们可以看看他设想到的那么多事情。他需要时间
来准备，这样的事情不是自发想出来的，他还有可能多次演习过他的计划。
　　　　他可能有案底，但这多半是些财产犯罪、欺骗、诈骗等罪行，”我说，“他的
计划防止出现错漏，明显了解警方查案程序，表明他以前领教过这个程序，但我看
不出有任何东西指明他以前杀过人。”
　　　　我指出的一条查询道路是任何对以前的利兹市警察局有过个人和家庭恩怨的人。
　　　　“这个人有可能把自己碰到的麻烦归咎为警方，”我说，“你们应该往回调查
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报复的心理有可能会潜伏很长时间才演变成实际的行动。这个
人或者他的家庭一定与警方有过接触，他们要求得到公正的处理。这意味着在某个
地方一定有一份文字的申诉记录，这份记录会使搜查范围缩小许多。”
　　　　同时，我警告说，也不能对这一条查案线索寄予太大希望。虽然信件是应该予
以追踪，但是，我又被第一封交给警方的信件里面的拼写错误和已经过时的地址而
困惑。
　　　　“这些细节不太有可能没有引起这个人在计划当中的注意，他几乎肯定是在制
造死胡同让你们钻，他将躲在一片烟雾之后看你们走入歧途。但也正是因为这些烟
雾和歧途，他才会弄巧成拙，让我们有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后找到他。”
　　　　现在，我讲到了这样一个关键的地方，就我而言是引起了特别共鸣的：“朱莉
·塔特迟早是要被人弄死的。这个人希望警方拿他当真，为此目的，他必须杀死她。
而且，如果必须的话，他还会继续杀人，直到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警方的注意为止。”
　　　　理解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朱莉并不是在一次拙劣的绑架案中死的，也不是想
逃跑的时候死的——这是目前谣传的两种死因。杀她的人希望搞一次竞赛，他是在
设置一场游戏，在发动一场挑战。他希望引起警方的高度注意，希望被警方看成大
敌，因此，他的计划和要求设计得非常彻底，其中大部分是要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他主要还是一个玩游戏的人。也就是说，对他来说，最刺激和激动人心而且
能够自我满足的东西是他曾参与此事，”我说，“他现在是在全国规模上玩这场游
戏，他的满足感、控制感和快乐的强度很难传达出来。他已经执迷于此事了。哪怕
他一时得到了满足，过一阵子之后，他还会再回来——他自己无法停下来。”
　　　　汤姆·库克问，我对这名敲诈者可能的住宅有无看法。看过利兹市的历史和地
图后，一个很大的三角形已经出现了，利兹市、伯明翰市和亨廷顿市。他非常了解
利兹市，足以确定朱莉在什么地方，也能够将她带走而不引起人们的注意。他在亨
廷顿市投下头两封信，并在伯明翰火车站的中心位置选定了一个非常具体的电话亭
来接听第一笔赎金的投放指令。所有显著的位置都与很好的公路和铁路条件联系在
一起。
　　　　“他与西米德兰区有很强的地理联系，我觉得他就生活在这个三角区内的某个
地方，”我说，“如果你们要我伸出脖子来仔细看看，那我觉得右边那个角更靠近
朱莉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我讲完之后，大家休息了一会儿。我不知道警方怎么想。其中一些人也许对这
份描述心存疑虑，另外一些人不知道到底怎么想，但他们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接下来就是讨论决策的问题，这是更微妙的一个阶段，因为我必须非常小心，不能
冒犯专业人士，也不能够说目前的调查是在朝错误的方向走。
　　　　在我看来，他们有5个选择。
　　　　正）追寻所有现有的调查线索，但不管威胁，也拒绝谈判。这不是上策。朱莉
已经死了，杀死她的目的是要引起警方注意，如果警方不理睬他，我毫不怀疑全国
各地会有很多妓女死亡。
　　　　2）发动强大的媒体攻势，把所有的细节公开，希望有人能够将他辨认出来。这
种可能性极小，但极有可能让他退缩几个月。然后，他再回来，也许再杀几个人表
示他回来了。
　　　　3）对他的要求让步，付出赎金，相信他会退出去。这不是警察能够做出的选择。
　　　　4）公布虚假的罪犯轮廓描述，例如说敲诈者是一个精神病人，低智商和性欲不
成熟者。尽管我是出自全面考虑的需要而将这一条包括在内，以便诱使罪犯出来联
络，但是，我很快将这一条消除掉了，因为这个办法太危险，罪犯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