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惊-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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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一阵后,石万山陪钟怀国去祭奠当年牺牲的战友,他没想到在魔鬼谷里又会遇到林丹雁。石万山几乎忘了,林丹雁与魔鬼谷阵地有着命定的关系。
师首长走后,郑浩踌躇满志了几天,就开始感到沮丧和苦恼。石万山不是个吃素的主,这一点他心理上早有准备,可他没想到对方能把大功团经营得几乎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自己呆在这儿,就像一滴掉在水桶里的汽油,根本溶不进去。
所幸,在这与世隔绝的大山里,遇到了女工程师林丹雁。是的,他还不了解她,也根本不知道她是否还小姑独处,但他一见她,就眼睛发亮,就涌上柔情,就有那种人们所说的“感觉”,这在自己是久违的啊。她漂亮,有风韵,气质高雅,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魅力,同时又有智慧,有事业追求,甚至还能对自己的仕途助上一臂之力,这样的女人,正是自己心中幻想过希冀过无数次的命运女神。也许,这就是上苍对我郑浩的眷顾和恩赐?人不可能拥有一切,如果能有幸与她结为伴侣——也许我太贪了?郑浩有些不自信地不敢奢望——或者,哪怕只能有缘与她在此共度一段美好时光,那我也心满意足了。至于怎样对付石万山,日后再说吧。
郑浩手捧一束马蹄莲,一路走着想着,走到广场上停放的迷彩切诺基旁,驻足张望,立刻情不自禁地绽开了笑容。不远处,林丹雁拎着一个大纸兜,踩着弹性的步子优雅地走了过来。
郑浩送上柔情的笑脸。
林丹雁眉毛往上挑了挑,“郑总指挥也去魔鬼谷吗?”
“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不过我去过多次了。给你哥哥带了什么祭品?”
林丹雁惊讶,“你知道我哥哥?”
“当然知道。二十二年前,魔鬼谷阵地快修成时,出现了大塌方,魏铁柱、林丹阳等十八位官兵壮烈牺牲。明天是他们的祭日。你哥会抽烟,会喝酒,别忘了给他带。”
“带上了。你连他会抽烟喝酒都清楚?”
“你哥是大功团的名人,立过八次功,不过也挨过五次处分。有四次处分与喝酒有关,对吧?哦,那时你还小,可能还不如我清楚呢。”把马蹄莲递给她,“这三十三枝马蹄莲,请代我送给魔鬼谷的烈士吧。”
“三十三枝?”
“魔鬼谷阵地修了八年,先后有三十三位烈士倒在那里。还有,见到钟副政委,请代我问候。他是工程兵师的老师长,后来也当过我的师长。”
林丹雁更为诧异,“你也在大功团当过兵?”
“没有。大学毕业后,我分到了英雄团,不过只呆三个月就调到师部了。我的历史,以后咱们慢慢聊吧。”郑浩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转到驾驶室旁,认真叮嘱司机,“小田,二百多公里,一多半是山路,小心点开。”
“是。”
“林工,上车吧,一路保重。到了那儿,最好能给我来个电话——报平安。”
林丹雁迟疑一下,“好的,谢谢郑总指挥关怀。再见。”
切诺基扬起一路尘土远去,郑浩端立原地,一直向汽车挥手,目送着汽车身影彻底消失后,才失落地离开。
好像有人写过这样的诗句,你在窗前看风景,别人在窗前看你。对于郑浩来说,此刻真是不幸言中,他多情送别的这一幕,被站在团部值班室窗口旁的洪东国和上尉参谋李和平尽收眼底。
“都送上鲜花了,郑副参座真是捷足先登,占得先机呀!”李和平阴阳怪气。
洪东国白他一眼,“你小子别不服气,可以竞争嘛。酸溜溜的干什么?这种腔调,我就不爱听。别一口一个参座,不好。”
“毛主席说过,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一个小小的团参谋,怎么敢跟一个师副参谋长较量?而且,”四下张望一番,确信没有旁人,嘴巴贴近洪东国的耳朵,“人家把七星谷这只最大的桃子摘走后,马上就会成为师里的参座,噢,参谋长。”
“越说越成了挂在墙上的狗皮,不像画(话)!”一向笑眯眯的洪东国板起了脸。
“还是毛主席说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政委,一山容不得二虎啊!”上尉依然不知轻重。
“什么意思?给我说明白,别曲里拐弯的。”
“那,你得保证我言者无罪。”显然,在洪东国面前,李和平撒娇惯了。
“少贫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懂吗?”
“懂,”李和平压低声音,“政委,你知道,咱们师的历任参谋长,军旅生涯的终点站,最起码也是个少将。不是有四个阵地成立了师前指嘛,他去西北英雄团,去西南先锋团,去哪儿当前指总指挥都行啊,就是不能来咱大功团!团长把主持工作副参谋长的巧宗儿让给了他,他不仅不感恩,还得寸进尺……”
洪东国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李和平吓了一跳,“够了!李和平,我警告你,你再胡说八道,以军纪论处!”
“是。”李和平一下就蔫了,眼睛躲过洪东国往窗外瞥,正好看见郑浩朝这边走来。他冷笑一声,低头忙碌起来。
血色黄昏时分,一身白衣素装的林丹雁,出现在魔鬼谷烈士陵园。在这被淡淡山雾笼罩的山坡上,松柏森森芳草萋萋,水泥砌造的三十三座青冢,沿着山脊延绵而上,排列有序;黑色大理石雕就的三十三块墓碑,错落有致,巍然耸立。三十三名魔鬼谷导弹阵地的英烈就静卧在这片山林,长眠在这座寂静肃穆的陵园里,昼夜倾听着松涛声声呜咽的悲壮挽歌,永远眺望着心魂牵萦的太空长城。
林丹雁庄重地走到一座又一座坟茔前,对着每座墓碑都深深地三鞠躬,然后轻轻地放下一朵马蹄莲。前排正中的墓碑上,镌刻着“林丹阳烈士永垂不朽”的字样,林丹雁回到这里,轻轻拂去墓碑上的落叶和尘土,仔细拔除青冢上的苦蒿野草,跪在墓碑前,拆开香烟,抖着双手点燃一支。“哥哥,我又来看你了,你爱抽烟,爱喝酒,我都带来了……”
她凝视着铺在地上的照片,照片上一个英武的青年军官,孩童般纯真地对她微笑。她的心抽搐了,视线模糊起来,然后,泪水在脸上恣意纵横。她沉浸在对亲人的缅怀和对往事的追忆中,以至纷沓而至的脚步声到了跟前才听到。她站起身来,抬起泪眼,首先看见的是石万山无比怜惜的眼神,以及一个既威严又慈祥的老人询问的目光。
钟怀国打量着她,“林丹阳是你什么人?”
“是我哥哥。”她低下头,把泪水擦干,再抬起头,“首长是……”
“钟怀国,你哥哥的师长。”
“哦,您就是钟副政委。首长,郑浩同志上午托我向您问候。”
“谢谢。”钟怀国探究地看她一眼,掉头问石万山,“郑浩给我打过电话,说要到你这儿担任师前指总指挥,已经走马上任了是吧?”
“是的。”
钟怀国不再说话,转过身,向碑林深深三鞠躬,把一束野花放到林丹阳的墓碑前,打开酒瓶,往他坟茔上泼洒,“丹阳是个舍得命的好兵,敢死队总少不了他。就是爱喝酒,为这没少挨批评。”又把一束野花放到旁边魏铁柱的墓碑前,再打开一个酒瓶,往坟茔上泼洒,“铁柱是个护犊子的连长,也爱喝酒,同样没少挨骂。”
石万山看看林丹阳的坟墓,走到魏铁柱的墓碑前,蹲下身子,轻轻拂去墓碑上的落叶和尘土,仔细拔除着青冢上的苦蒿野草。
林丹雁的目光追随着他。
“万山,你这条命,是铁柱救的吧?”钟怀国问。
“冒顶时,是丹阳班长拉我一把、魏铁柱连长再推我一把,才把我给救了,他们两个却……”歉疚、悲伤、缅怀一齐涌上心头,石万山面容悲戚。
钟怀国安慰地拍拍他肩膀,“都过去了,不提它了。”
“后来,我去找两位救命恩人的亲人,只见到了与爷爷相依为命的丹雁,那时才十来岁。到了连长的村子里,才知道他爱人已经病故,四岁的儿子也被人收养了,”石万山把手腕上的手表亮给钟怀国看,声音低沉,“我一直戴着连长这块上海牌手表,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他儿子,亲手交给他。”
“也许你很快就能见到他。”钟怀国的表情意味深长。
石万山惊异地看着老首长,满脸的问号。
“你去找他们的家人,是出于感激,我去找,是出于愧疚。”钟怀国走到魏铁柱的墓碑前,深深一鞠躬,“铁柱,在这里看你最后一眼时,我对你说过,我钟怀国不但要把你儿子抚养成人,还要把他培养成国家的栋梁之才。今天,我特意到这里来,就是来告诉你,你儿子正在清华大学读研究生,马上毕业。我想让他子承父业,铁柱,你肯定会赞成的,对吗?”
石万山十分惊讶,“首长,这么多年来,我经常去您家,从来没见到过……”
“那时候,我长年累月在导弹阵地,没有时间管他,怕他学坏,把他托付给了我妹妹妹夫。当时就是他们去领养他的,也是他们把他带大的。”
林丹雁钦敬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石万山指着林丹雁,向钟怀国介绍,“小林是博士,是咱们工程设计院的副总工程师,七星谷阵地的主要设计者。现在是我们的技术总监。”
钟怀国再次打量林丹雁,目光里充满赞许,“看不出来。那时候要有几个博士、硕士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了。值得欣慰的是,他们的子弟都成才了。万山,技术上,你们要多听博士工程师的。打造白领工兵队伍,一靠技术,二靠人才。你们要多在这两方面下工夫。”
“是。”
“石万山,七星谷阵地零伤亡已经做不到了,能不能做到零死亡?”钟怀国的口气严厉起来。
“我们一定尽力。”这是迟缓片刻后的回答。
“回答很实在,这就是你石万山。我理解你。七星谷阵地,规模差不多是魔鬼谷阵地的五倍,工期又紧,做到零死亡确实很困难。不过,我还是要多说几句,对于我们来说,导弹工程兵的生命是最宝贵的,我希望,七星谷阵地建成后,不要留下一块烈士墓碑。”钟怀国对石万山殷殷嘱咐。
“是!”石万山的回答响彻山谷,余音在山窝里久久回荡。
钟怀国、石万山一行下山时,正遇到魔鬼谷谷口发生兵民纷争。一群工程兵战士把十多辆推土机、挖掘机和翻斗车挡在路上,几十个工人与战士们吵闹着,现场一片混乱。
双方僵持一阵后,一个矮小精瘦的中年男人从挖掘机驾驶舱跳下来,自称包工头,口口声声要与领导对话。
一个排长站出来,“我就是这儿的领导,有话就对我说。”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他几眼,不情愿地开口,“我们手里有与市政府签署的开发合同,要把魔鬼谷建成生态旅游区,造福于当地人民。你们凭什么拦阻?”
排长义正词严,“凭什么?为了国家的战略安全!”
中年男人流露出不屑的神情,“傻大兵,都什么年代了,还口口声声战略安全,经济建设呢?这是市政府与外商签订的合同,政府还要不要讲诚信?”
“你可以骂我傻,但我既然是大兵,就要以维护国家战略安全为己任!”
“行行行,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今天我算是领教了。”中年男人不耐烦了,“不跟你们说了,把你们的大领导叫来吧,要不,我们坚决不走!”
钟怀国听了事情的原委,眉头紧拧,语气严厉地告诫包工头,“我现在就去找你们的大领导。这里仍然是军事禁区,你们不得乱来,擅自闯入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把路给我让开!”
包工头和民工被将军的不怒自威震慑住,都不由自主地退到一边。
一小时后,钟怀国与石万山出了汉江市政府大楼的电梯,穿过长长的走廊,径直往最里间的六○一房而去。两个戎装整齐步履铿锵的高大军人,突然出现在走廊,使得各办公室里的人几乎全都探出头来,向他们行注目礼。
西装革履的汉江市常务副市长汪洋,一米八多的魁梧身躯陷坐在大转椅里,正面无表情地听取秘书汇报。猛然见神兵天降,他一愣,旋即笑容满面跨上前来,向钟怀国行个标准的军礼,又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语调激动,“首长,今天刮的什么风,居然把您给送来了?小汪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小姜,快倒茶。”
秘书应承着,沏好两杯茶,退了出去,反手轻轻把门给掩上。
“汪洋,这是石万山,现任大功团团长。”钟怀国神色庄重,“汪大市长,我们有要事找你。”
汪洋热情握手,转而双手扶住钟怀国肩膀,亲热地把他按进会客沙发,“老首长,有事您尽管吩咐,您的老部下随时效劳。您要称呼我什么市长,就是在骂我,一定是我哪儿做得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