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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骚土-第77部分

小说: 骚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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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几年不见,想不到这狗日的竟和阎王爷搭上话了?这还了得!〃正寻思,却看见刘江河放下话筒,立起来,将地面跺得咚咚直响,双手舞扎着,呼喊道:〃天摇了地动了阎王要来索命了〃喊罢,又〃呜噜噜呜噜噜噜噜〃怪叫。仇老汉一惊,念道:好家伙,这贼启发神仙的办法还真怪。这时,炕上的婆娘老汉不约而同一齐跪了,纷纷说道:〃大仙明示,大仙明示,大仙明示……〃刘江河质问道:〃座下何人?〃这一发问,快嘴子牛儿像发落女子报礼单似地一气唱将起来。这里竟有人比拟其词,编了一段顺口溜,其言曰:黑蛋妈,德有大,三来的婆娘张狗他爷(yɑ);连星的媳妇眼半斜(xiɑ),照着洋沟她往里踏;法法的老妈眼发花,踹了一脚的屎巴巴;发槐穿的是绣花鞋(hɑi),厮赶(伴)着他舅一起来;新来的掌柜是仇老汉,家里票子垛成山;…… 
  仇老汉穷疲了一生一世,没听过人叫他掌柜的。不想在今天夜里竟也有人这样称呼他了。一时间又惊又喜,急忙立起,尖嘴子一噘,自烧自燎地道:〃你说的这叫啥话,有钱不花抬(藏)下叫长毛?嗟,今黑我单为给咱刘神仙送钱来了!〃一面说一面下炕,几步赶了过去,慷慨解囊,将票子放在案上。 
  身在仙位的刘江河听到仇老汉这话,不觉一喜,微睁眼角,见不过一块钱的码儿,大失所望。人群里也有不满的语气,只是不恁声张而已。何况刘江河有神人附体,也不能太直露不是,遂慢声道:〃所问何事?〃仇老汉返回炕上,江河的话没有细顾。黑蛋妈搡他一把,说:〃仙家问你话呢!〃仇老汉茫然四顾,反问道:〃我该说啥?〃秃子道:〃看你想说点啥?故世了的,还是……〃仇老汉立刻想到死去多年的婆娘,不待秃子说完,便愤然叫道:〃我问我娃他妈,妈日的把我和娃撂下,这一撂多年倒是为咋!〃仇老汉的口气让大家伙儿吃了一惊。只道这老骚情的打了一辈子光棍,如何人到老了却把不住了,思念起与他并没整整爽爽过过几天日子的歪鸡妈了。更何况截止目前和阴曹里通话,还没有谁敢这么放肆过!你看这老汉贼胆大不大?也许多年不经这事了,他大概还以为在批斗大会上呢! 
  好在人家仙座上没有在意,只是〃呜噜噜呜噜噜噜〃一气呼叫,先后用了陕西河南山东几种语言,与阴司里的几个部门分别联络。终于从磨坊司里呼叫出歪鸡妈来。歪鸡妈哭哭泣泣,边唱边说,将在阴司里头的种种磨难诉了出来。其后,又遮遮掩掩说出四句谶语。这四句谶语,虽说是懵懵懂懂的妇人之言,细思起来却可以惊动整个世界了。   
  《骚土》第五十九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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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县委扶危救困难上难 
  叶支书日理万机怒中怒 
  季书记到鄢崮村视察,反复强调了政治挂帅的问题,极大地调动了贺根斗等人的革命热情。加之奚巧云的模范事迹大范围广播以后,县委宣传部又派来一位姓倪名魁守的副部长, 
  带了上面批邓反右的指示精神,煽风点火地表演了一时。学习的活动果然是比以往热闹了许多。相形之下,叶支书领导下的剧团,场面便清冷了一些。不过小麦已经返青,拔节抽穗也再等不得几日。王骡等人自知,去范家庄再演一场,回来也就该歇手了。留下兴致只等年底或者明春了。总之,不论别人怎么说,世间的烦乱,无非是大人忙大,小人忙小,忙来忙去又总是名利二字。 
  如今说的是针针遇上了件难事。自上次季书记来罢,又过多日。扁扁当兵的事情推迟了日子,但这几日,已是屎憋尻门子上,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这两日,公社里便要确定兵员。家中但有权势有门路有钱钞的人家,便纷纷钻营,各显其能,或是打通关节或是备酒设宴或是暗送钱物。当兵,是鄢崮村的这些农家子弟走向外面世界的惟一通道。大家表面说起来如何积极如何踊跃,其实不踊跃也是万不得已。此时扁扁人在弱冠,自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情急之下已对妈哭过几场。做妈的见儿哭泣,自是痛心不下。苦楚了多日,心中掂量该如何处置。终于一日,与儿子商量出一个法子。刚要动弹,不料又生出一个插曲。 
  原来这天清晨,老婆仔细将自个头面梳洗干净了,衣着收拾齐整了。镜子里面仔细端详。或许是平日没得细顾,此刻一看,才发觉脸色黯淡,状如敷麸。额顶和眼角横刻下了许多皱纹,心中不觉一惊。这一惊非同小可,顷刻间弄得针针一个半老徐娘,一下子心虚了半截,只觉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她坐在炕沿上,望着院子外面的桃树,念只念季书记在的那年月,夜里与她花前月下,搭肩搂背、咂舌接唇,何等的风光啊。那时她的体态是多么的年轻,脸面又是多么的光嫩。桃树下,他揪着她的手,恨不能将它攥没了似的。当时他咬着她耳根子,说话的热气喷到她脖项里。彼时的情形,像是刚刚经历过的一样真切。不觉得一晃十年。叹只叹物是人非,桃花不再。也不知如今的他,见她本人又做何感想。 
  正心灰意懒,扁扁突然从外面回来,进门见妈还在屋里坐着发呆,生气地道:〃妈呀,你咋还不走呢!〃妈长叹道:〃好娃,妈正作难呢!妈怕只怕季书记他不记得咱了!你哪曾晓得那些公干的人员,眼皮底下整日价都是五王六侯,排人走马。咱这些平头百姓,窝缩在这黄土圈圈里头,跟活埋了一样。你也不常晋见,没有私下的往来。你的眉眉眼眼,以往事项,人家可咋能记得恁清了呢?〃扁扁道:〃这么说来你是不准备去了得是?〃妈痛心道:〃我的儿,你这是逼得你妈跳油锅呢!你一味催赶,哪里知道央求人的难处!妈一个女人家,生这么大,何曾上过县城,进过人家的阎王殿?你这样逼死逼活地逼你妈,也不看看你妈的老皮老脸进了县城有谁招识!儿啊,我想不透当兵有啥好处,叫你这一门心思的非要当兵不可?你是长大了,看我是管不了你了得是?〃 
  扁扁见妈如此,气得咬牙切齿,一跺脚,道:〃妈,你这是要我死!不当兵走我就得死!不是吓唬你,新兵一开拔,我立马叫你看个明白!只要我活一天,鄢崮村这鬼地方是一天也不待了!妈你等着看!〃妈吃惊地望着儿,立刻下了软话,哭道:〃胡说些啥嘛!妈咋你了,要你对妈赌死咒活?你要有本事,自己张罗着找人去,妈不拦你!你要当兵谁拦你了?可你不想想,妈往后去指望谁氏……呜呜 
  呜……〃妈说着号起来,骂十年前早死的老富堂,撇下这一儿一女两个祸害,要吃没吃,要穿没穿,由她一个女人家作难。 
  做妈的大长声没号过三四口,听扁扁悄无声息,自是生奇,转脸一看,只见乃二杆子娃奔向窑后取了牛皮索绳,蹿进西面窑里,将门〃咔啦〃一闩。妈知道贼娃的脾气,闹不定寻死觅活上吊呢。慌忙追了过去,隔着门缝向里头的扁扁一面责骂一面央求,说道:〃死娃,妈把你养活这么大,你不说填还妈,还拿上绳绳吓妈哩,你的良心喂狗了吗?快把绳绳放下……〃扁扁里面哭道:〃我还活啥哩嘛!〃做妈的痛心道:〃乖乖,妈这就应了你不成?还不赶紧上饲养室牵驴,随妈一道进县城!〃 
  这一应答,窑里才静然下来。过了会儿,扁扁憋红着脸开门出去。老婆自回窑里对着镜子擦洗了泪脸。片刻工夫,扁扁牵来了骒马,马背上搭了一条粗毛线毯。骒马脖子上,拴只破铃铛。妈吩咐扁扁先牵到院门外等候。扁扁应声,老老实实出去了。经过这一场无根无由的折腾,做妈的这才红着眼皮,捏捏裹裹地上了马背,侧身坐好。扁扁牵着,母子二人翻山越岭向县城走去。这一路丁零一路景致一路心境,竟是: 
  蓝天下,满目荒丘,百里草洼;人道是锦绣山河,富庶田野,怎愁煞农家村娃?正年少,数千荣耀,竞万鞍马;拿一副包糠肚肠,驱牛身价,争拼它黄铜披挂! 
  母子俩一骑一行,丁零当啷,擦黑时分方才进了县城。县城四面皆是三四层的大楼,极其高大,上面安装着数不清的玻璃窗子。街面上的人影看不清楚,一个个,步履匆忙。母子二人欲上去打问,却也不知该找哪个人选。这时,只听满城人〃哎呀〃一声喧哗,扁扁与妈不及吃惊,只见街面上万家灯火一同发光,好家伙,那光亮比之鄢崮村的煤油灯灯竟亮出了千百十倍。原来此时正值送电时候。扁扁竟是头一次看见电灯。   
  《骚土》第五十九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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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子二人沿街走去,看见一间间五光十色的店铺里,站立的尽是些眉清目秀的女子。她们个个面色白皙姿态俊雅,不似人世中人,且又是全无顾忌地与男人们高声说话,嗲声嗲气,像在戏台上演出一般,十二分地从容妩媚。看到这,针针突然明白了,外面的世事原来与她坐在鄢崮村的土炕上想像的,确是不同。难怪像扁扁他们这一朋人,打破头地争着抢着出门。再一想,那曾经与她同床共枕的季某人,如今领导着这样繁华红火的县城,该是何等的荣耀啊。这些女子,难道有不随他调换使用的道理?想到这,老婆不觉又气虚了几分。 
  一路打问,终于摸索到县委门外。县委设在昔日的关帝庙。阔大的门脑上,高高地悬着两只灯盏,虎眼炽炽地放光,刺得人不敢接近。不过,门前的人影物件照得一清二楚。两名执枪的战士一左一右,像是两尊泥塑的门神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把守着。只见街西走来一位老干部,不打招呼便进去了。 
  母子二人在路旁的杨树上拴了骒马,携伴着走上去,正欲打问,不防门里有人大喊:〃哎!寻谁哩嘛?〃扁扁到底年幼,躲在了妈的身后,不敢搭茬。妈倒是先看清了,大门里阴影处,有一座小房,房台阶上立着一魁梧大汉。老婆蹑手蹑脚走去,那大汉止住道:〃站住,不要再朝里走了,进来做什么!没看现在机关都下班了?〃老婆说道:〃我是找我娃他叔,季、季县委……〃那大汉道:〃下班了,没人了,明天再来!〃 
  母子二人退下庙台,牵着马立在路边,目睹着过往的恍恍惚惚的人影,转眼间失去了主张。正作难,只见刚才进了县委院子的那位老干部从大门里出来了,朝着他们走来。老干部面带微笑,问他母子二人道:〃你们这是寻谁氏?〃做妈的慌忙应道:〃寻娃、娃他叔,季、季县委……〃老干部和蔼地说:〃是不是县委季世虎书记?〃老婆连声回答:〃对的哩,对的哩!〃老干部一指南方,道:〃他回南冢子县委家属院了,走吧,随我一起走,我领你们去!〃 
  母子二人喜出望外,牵了骒马随了老干部,借着夜色,亦步亦趋。拐了不知多少黑胡同蹩院落,又过一座小桥。扁扁衔住妈的衣襟,只觉得把魂都走遗了似地,摸不清是东南西北了。又走不远,一丛丛黑压压的树木底下,现出一扇大木门。这时不知有何暗物,让骒马吃了一惊,死不动势。扁扁悄声骂一句:〃妈日的走啊,也不是杀你去!〃老干部说:〃马先拴到门外。〃 
  扁扁在路旁的树木上拴了马。老干部说:〃慢点走,这就到了!〃说着,领他们进了一所大院。绕过几棵花木,踏上了砖阶,面前出现了灯火照耀下的几户人家,红檐粉墙好不排场。老干部指着其中一间,道:〃就在这达。〃说罢老干部大声喊道:〃老季,老季,你屋里来人了!〃一声唤,里面有人妖妖地应了一声,掀起门帘,走出一位干瘦的女人。那女人走过来,没待看清,便问:〃谁氏?〃 
  老婆拽扁扁一把,心虚气短地说道:〃是我,我是、是季书记他舅家那面的亲戚,给季书记他妈叫姨呢!季书记在鄢崮村住队的时候,就住在我屋里头。这次来是……〃老干部一旁说道:〃你们说话,我走了!〃老婆回头忙谢老干部道:〃多亏了老哥,不是老哥帮忙,我母子二人还不晓黑摸到哪达了!扁扁过来,叫一声叔,谢谢人家。〃瘦女人掩口一笑,道:〃胡叫些啥哩嘛,人家是老县长!〃老干部自己也笑了,道:〃没事没事,你们说话,我走了。〃老县长摆了摆手,转身下了圪台,朝底下的黑暗处去了。这时,只听门里有人大声喊道:〃来的那是谁氏吗?〃瘦高女人冷笑道:〃不晓,谁晓得这是你的一些啥人!〃说话间帘子一动,一位高大人物瘸着腿出了门。 
  看见他,扁扁与妈不觉都是心头一颤。好家伙,这不就是为他们无比熟悉无比敬爱的季工作组,不,季书记吗?季书记一步一颠地朝他们走来,仍是往昔那副果决的架势。他在他们面前立住了,凭那条不可思议的永远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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