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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骚土-第61部分

小说: 骚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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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到这,通信员小赵进来,说道:〃刚才季书记来电话,马家堡今夜有个现场会,不回来了。我对他说你看他来了。他说你先回,过个把月,他亲自去你们鄢崮村,现在鄢崮村的问题不少!〃贺根斗问:〃季书记没具体说啥问题?〃小赵道:〃没有,只说到时候再给你安顿。〃 
  贺根斗〃咯噔〃一下,咽一颗定心的丸药。看来下班时候是到了,小赵想关门下班了。贺根斗不便再多问,忙吃下最后的几口馍,与小赵客气了几句,出了县委大院。一看天色尚早,心一横打转身往家赶去。 
  贺根斗一路行来,只见天空中一盘皓月,分外明澈。辽天之下,似乎仅他贺根斗独自一人,凭空又添许多豪情,遂是越想越神。快到村头,立在大坡底下,只见村东方向火光冲天,有喊声从那面传来。贺根斗即刻知晓出了大事。   
  《骚土》第四十六章 (1)   
  立刻注册新浪免费邮箱,激活1G空间烂孩妻大火之中救宝书痴哑哑新婚夜里遇恶犬那贺根斗尚未进村,看见村东方向火光冲天,忙赶了过去。莫言这年月英雄辈出模范无数,只因上头的一力提倡。邻里之家,巴着他人失火被盗,被他一头撞上,好出脱个春风送暖或雪里添炭;乡闾之间,恨不得他方遭劫受难,被他迎面遇见,好扮演个奋不顾身或见义勇为。贺根斗何等机灵的人物,这种相况,焉有不四条腿一溜小跑的道理? 
  贺根斗跑得气喘吁吁,尻壕子里流水,到了村头,认出是朝邑滩的移民马烂孩家的草房失火。说到这里,有人便会问道,鄢崮村人一般都爱住窑,可没咋冒出一间草房来? 原来鄢崮村头些年里迁来几户朝邑滩的移民,这些移民住窑洞极是不惯,一睁眼便觉那砖头在头顶悬着,甚是恐惧。起先也是无奈,后来条件具备了,便在自家的院落里搭起几间柴棚居住。不想这黄土旱塬到了春上,风烈日毒,极是干燥,最最害怕失火。到今日便跌下了大祸。马烂孩其名虽是不雅,其人却是切切实实的好人。倒是他的婆娘奚巧云,生来一副好身条儿,嘴又能言善辩,鄢崮村人多不喜她。有一语便道尽她的古经,其言曰:猪窝里掏蛋,精尻子擀面。 
  这意思是说奚巧云的日经古怪之处。那年月公社不让养鸡,她个人便将鸡与猪同养一窝,逃过上头来人的检查。老母鸡下了蛋,咯咯咯地叫着从猪圈里飞出来,她便慌里慌张跳进去取蛋。这是其一。其二是一个炎热的夏夜,老黄家的二柱与三柱在窑背上闲逛,不想一眼瞅见烂孩家的院内窑门大开,灯光下头,奚巧云赤身裸体,嘟噜着两只大奶子,深更半夜,偷着与男人擀细皮儿白面吃。说也是人日月的穷困,吃一点可口的吃货,也怕被人知晓。黄家的这两个贼娃却不是为看这事,十四五的小小年纪,将人家女人的肢体看了个仔细。第二天在村中便传为笑谈。鄢崮村是个极其讲究礼仪廉耻的古老村庄,这等没规没矩的人物却是少见,自此便被村人耻笑。 
  却说贺根斗眼见好一场大火啊!贺根斗赶到烂孩的院内,已有几人围着冲天的大火乱喊乱叫,就是无人敢走近一尺。一时间的热闹,这里有诗为证:红红火火似灶爷升天,黑黑压压如雷神轰动,劈里啪啦似群鬼乱叫,磕唧嘹嚓似野马踏塬。 
  贺根斗进院门的时候,还抱着英勇献身的伟大激情,此时此刻却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了。正看犹豫的时候, 却见火光里冲出个一丝不挂的人来。贺根斗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马烂孩的婆娘奚巧云。说实在的,贺根斗虽然为人正派,心底里早就瞄上她了。如今这女人赤身裸体,展现在火光面前,贺根斗不是想多看她几眼,而是出自怜悯的感情。女人跑出来便直往那火光照不着的墙角躲去。贺根斗连忙跟过去,脱去棉衣,欲给女人披上。女人蜷缩着,见一个黑影朝自己奔来,更添了些惧怕,叫喊道:〃你走开!走开!〃贺根斗缓和语气,批评她道:〃到这时候了还顾个啥嘛,快披上!〃边说边走近,将棉衣搭在女人肩上。突然之间,说的是贺根斗眼贼,一眼瞅见女人紧贴双乳抱着一摞红皮书卷,看样是分外的珍贵。好家伙,这东西说来也不是凡常之物,确切了便是毛泽东他老人家的顶天大著四卷宝书。 
  贺根斗见此,不说此刻大火如何汹涌,人声如何鼎沸,却有些抑制不了自己的激动了。你说一个三十来岁的妇道人家,在燎天的大火里头,不顾廉耻,不顾性命,甚至不顾家产,独独抢了一套毛选出来,这是何等的觉悟,何等的见识!季书记多年来一直叮嘱他,要在工作中抓典型树标兵,却不想这典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贺根斗看到这里,也不用再细看了,伸出手便往人家女人的乳窝里掏摸。女人只以为贺根斗要占她的便宜,连声骂道:〃流氓!流氓!贼流氓!〃贺根斗醒悟,连忙缩回手,急忙辩道:〃哎呀,巧云同志,你是误解了!我这是想和你握手!我身为共产党的干部,岂能有乃瞎瞎心思不成? 这样吧,抽空你本人到我的办公室里来一趟,我有好话给你交代!〃贺根斗话音刚落,只听背后有人大喊,奔了过来。根斗回头一看,原来是马烂孩掇着两个自家的碎娃,电影没看完,赶回来了。 
  马烂孩寻见缩在墙角的婆娘,放了心,将两个娃一把推到婆娘怀里,转身便扑进大火里。贺根斗从后紧拽慢拽没有拽住,只道这烂孩以往懦弱,如今却勇力超人,不顾死活。这时村人已围了过来,纷纷呼叫,只担心烂孩的性命。又过一时,只见火光里蹿出一团火球。火球在地上滚了几滚,熄灭了。人们只见马烂孩从黑烟中立了起来,手里掂着的是家中最值钱,也算仅有的一床被卷。被卷里外都是火星,此一时的惨象,也当不得被卷论了。 
  又过了几日,贺根斗假借季书记的指示,在村里办起了批邓学习班。学习班上的人员说来也够孽障的了,尽是村中干不了活上不了台面的痴聋傻哑老弱病残。村子里的灵醒人被尻子客王骡的剧团里选走了,这面可不就得将就着点。这些人为混个轻省的工分,滥竽充数也罢,狗看星星也罢,装得都很认真。好在这时又出了奚巧云这个典型,编排一下,说不定撑起个大面子。贺根斗暗地里派人带话过去,要奚巧云千万当事,定时定点,赶快来大队部。   
  《骚土》第四十六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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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贺根斗吃罢早饭,脸面收拾利落了,赶早便进了队部西边他自己称之为办公室的小窑洞里,腿盘在炕上学起毛选。贺根斗实际上识不得几枚文字,只是因为他个人脑瓜子灵活,嘴皮子会道,所以以往的许多场面,倒都被他蒙了过去。 
  贺根斗装模作样地学了一个时辰,左等右等,不见奚巧云那女人前来,心里便焦急。扒在窗口,往外望了又望,回头坐下又学。私下念道,奚巧云今番来了之后,他要当面予她一 
  些必要的安顿。她的事迹倘若公布出去,不说是一鸣惊人,却也是光彩照人了。公社县上浪上一圈,细米白面的吃上几顿,与各级领导握一握手,或许还能受到县委季书记的单独接见。但若被季书记看中,弄巧提拔个妇联干部的干干,也未可知。这一条世人不晓,妇女同志往往潜藏着这个优势。奚巧云也不是个痴熊,这种一步登天的好事,难道她觉摸不到? 
  但是此时,贺根斗等不是,不等也不是,正欲气恼,却听院外有脚步声朝他这方奔来,连忙坐正。来人推了窑门,听走声是文书根盈。贺根斗拿着架子只看毛选。根盈进门便喊叫:〃冻的冻的!狗日的今个天咋这冻,该不是要下雪了!贺主任你来得早啊,你不到外面看看去,歪鸡带一班黑包工的回来了。立在照壁前,披着军大氅戴着栽绒帽,嘴里叼着纸烟,张牙舞爪,看样子是腰里别下票子了!〃 
  贺根斗哼了一声,不喘。根盈与他合用一间小窑办公,拉开抽屉便寻找他的东西。贺根斗不理他。贺根斗知晓,此人是叶支书安插给他的暗探,但有个风吹草动,叶支书立马晓得。根盈翻腾了一阵,却不见走开,这里摸摸那里揣揣地磨蹭。贺根斗心想,或许奚巧云的这事已被叶支书晓得,特意安排根盈前来探个虚实。想到这条,心思乱了,遂有些憋不住劲,乜斜了根盈一眼,放下书本下炕,出门朝村东奚巧云家走去。 
  这日早晨,歪鸡穿了黄军胶鞋,披着黄军大氅,叼着纸烟立在村头,与数日不见的乡亲们谝闲。今番回来,众人却见歪鸡长壮了,高大的身架与粗大的手臂,脸面又宽又方,甚是英武。乡亲们都不敢想,他竟是那做碎娃时又瘦又弱的歪鸡。莫说时运这东西欺人,该你走到运字头上,你不觉晓它寻上你来了。 
  歪鸡道:〃关键我们干活的单位,是个部队的靶场,伙食好得很。部队对咱农民的确是一视同仁,咱呢,给人家干活也确实舍得力气。第一天连队吃猪肉,给我几个人腾下一桌子,四指厚膘水的肥肉端了一大搪瓷脸盆,想吃多少吃多少,不够了还有,把咱坤明吃得直拉稀。嘿嘿,好家伙,油水太重了,些微人受不了!〃一听这话,乡亲们哧溜哧溜的涎水,只看止不住了,对歪鸡等人更是无比的仰慕。 
  歪鸡说到这里,突然止住。原因是他抬头看见马路对面,哨风的窑背上立着一人,开口便喊:〃哑哑,哑哑,你下来!风这么大立恁高干啥? 下来,下来我这里有话问你!〃哑哑不下来,痴痴地对看了他一时,悄无声地走了。 
  丢儿叹道:〃你问她,问她真的是问哑巴呢!苦命娃!〃歪鸡问众人道:〃哑哑咋去了? 〃郑栓道:〃还有啥事,但回娘家朝奉便打发上割蒿去,不让白吃他的那两个玉米馍!〃歪鸡又问:〃榆泉河她那男人咋相,对她好着吗? 〃郑栓道:〃好啥嘛,头些年你在,好了一时,听说你走便又是乃相,天天打,见天一顿。〃歪鸡气愤道:〃过两天我寻他狗日的去,这一次我是一发不饶,不剁他的狗爪子我不姓仇!叫他再打人!〃说完一甩大氅转身便走。丢儿紧拽慢拽没拽住,埋怨众人道:〃看看看,把人家歪鸡气跑了!〃郑栓道:〃回啊,落雪了!热炕上偎去!〃大伙一看,果然有雪花儿一片片地降落了下来,于是乎四下散了。 
  话说到此,著者也不由得长叹一声,只道这活人的落怜,却不会再有比那痴哑哑更落怜的了!且说那人间一等苦命痴心的哑哑,在掩埋过大害的第二年春上,便被王朝奉以一百二十元的聘礼,卖与榆泉河的一个呆子,价钱不值一匹骡子。走时给娃陪了四两棉花装的一床薄被,与空荡荡的一张老柜,另加一套老布棉衣。这棉衣不是娃妈的一力坚持,王朝奉竟真敢让哑哑光着屁股走了。 
  那天的一大清早,娘家接嫁的来了四五个人和一匹老马,一根纸烟没吸,一碗煎水没喝,寒寒贱贱的连驮带架着走了。此时村人尚在梦中,无知无觉。只听得半空中飘来哑哑一声悠长凄厉的哭叫。那一声妈叫得好不惶,村里人即刻得知,娃出嫁了。 
  哑哑坐马上,穿着一件借来的旧红夹袄,一阵北风刮来,冻得苦命女缩着肩头。 
  娃倒是没忘了再看一眼晨光下鄢崮村的深沟大墚和她家的老院,到这份儿上,心下也大悟了。那份依依不舍的情感,倒都是感激她那爷娘老子一十八年的养育恩德!说到哑哑的酸楚,这里有曲说得倒也像她: 
  黄黄的一道干墚墚,垒下的一道干墙墙,干墙墙里住的是,黄弱弱的老娘娘。老娘娘育下了,一十八岁的小秋香,小秋香是个美姑娘,卖给那东沟的麻脸张。上轿前叫了一声娘,娘啊娘啊你且思量:麻脸张,开赌场,赌输了卖你的那小秋香。村头起再叫一声娘,娘啊娘啊你且思量:麻脸张,开煤场,黑不溜秋的鬼相相。山墚上再叫一声娘,娘啊娘啊你且思量:麻脸张,是货郎,小秋香守的是空洞房。一声一声叫得那紧,为娘你思量嘛不思量。小秋香,实难肠,串串的眼雨儿洒衣裳,回头看看那干墚墚,回头看看那干墙墙,哭天哭地哭爹娘,哭啊哭,苦啊苦,不该育下个小秋香!   
  《骚土》第四十六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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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哑的男人叫余大憨。大憨三十郎当岁,生来缺数。其弟二憨,因见兄长常被他人欺凌,遂养了一条取名黑猱的大狼狗与大憨为伴,食则同碗,寝则同床,日夜相随。这大憨也真有些邪性。一日有兴致了,便带着狼狗排村子咬人追兔,闹得鸡犬不得安宁,惹下了不少事端。为此村里头专门开过大会,做出决定,不让狼狗出门。这畜牲说来也不是个凡常之物,自打哑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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