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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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工作组和吕连长等人如今心中有事,总觉得日头缓慢。但搁在鄢崮村的百姓头上,还 是闲得慌,闷头闷脑地吃饭下地,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总觉是无头无绪,无一新鲜之处, 只好围在照壁底下瞎起哄、乱嚷嚷,没个正经。一晃一个日头,一晃一个日头,晃来晃去, 这一生也晃不了几个日头。
说是这日下午,人们正在闲聊,突然看见村南有一陌生男人,携包驮卷一气走来。照壁 前立住,向那朝奉喊了声∶“朝奉叔,你在这达谝闲。”朝奉先是纳闷,接着便恍然大悟, 道∶“啊,是大害呀,长这么大个子啦,叔都不认你了。”说着,慌忙上去接住行李。村人 一听,都明白是同村出门多年的大害。男男女女纷纷上来帮手,围住问话。那大害说∶“没 回来近十个年头了,咱村人老了一茬子。”丢儿说∶“说的是。没说这光阴似箭,转眼就是 百年。”朝奉问∶“啥风把你给吹回来了?”
大害面带愧色∶“甭提了,矿柱把头给砸了,治了半年,这才好。”说着卸下帽子给众 人看。众人一看,发丛里头果然有一圆圆的粉红空地,便啧啧一片感慨。有人道∶“下矿太 危险了,太可怕了,如此看来,咱还是抓紧耩子,打牛后半截活得实在。”朝奉几人送大害 回家。
丢儿这时望着大害背影说道∶“他那院子多年没住人,也许蒿草比人都高啦,够他大害 收拾几日的。”根斗说∶“说的在理,也不晓他准备住多长时间,说不定住几日又走了。” 这时候有人背后嘿嘿一笑,众人转过脸去,看二臭二郎腿翘着,靠着照壁墙墙,悠然自得地 晃荡。众人好奇,随问∶“你笑啥?”二臭道∶“我不笑啥。”众人看他话里有话,硬是逼 着要问个明白。二臭被逼不过,这才干咳了几声,说出一番道理。众人听后,又是惊诧又是 叹气。纷纷说道:“没想竟是这事!这娃算是学瞎(坏)了,可见出门当工人名义上是好事 ,实际是把娃害了。”
《骚土》第九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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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二臭所说何事?原来大害的情况是这样:其父郭良斌,解放战争时期撇下妻儿,跑 到延安参加了革命,听说混得职务不小。待到解放,通过“割尾巴”,又在外头盘(娶)了 个年少貌美的婆娘。家里女人一气之下,得急病死了。留下一十六七岁的少年大害。甭看大 害娃碎,但却极有主见。硬是独行到山东济南,寻着他大。过了一段日子,先是大害滋事, 后是内人生非,长了短了,频生口角,幼妻老儿,情形不妥。他大看势不好收留,这又托西 安战友,给娃在距家不远的尧廓煤矿安排了工作。
论说大害也是受过熬煎之人,工作没有说的,踏实能干。但有一项不好,到矿上不久, 他爱上了矿里一位给矿灯配电的女人。一爱就是多年,不说结婚,陪那女人打了多年光棍生 活。这女人说来也怪,今日和这个生姘,明日和那个冷卧,就是死犟着不理大害。大害费尽 心机,单单不能得手。一日天黑,大害去她宿舍寻她,她纠集了一帮不三不四的歹人,将大 害殴打一顿。大害气愤不过,随后也就班不好好上,日日里提着个棍子,分头寻衅闹事, 惹出许多乱子。头也被人打破了,在医院住了半年,出院又是如此。矿上人看他义气行事, 一味胡来,头上顶着明亮大疤,便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他“外国月亮”。
却说某日,二臭逛到矿上,为一个煤黑子剃头,半截儿,只听得有人喊“外国月亮”来 了,那煤黑子撇下围布,顶着阴阳花斑头,掉头便跑。这是那二臭眼见的事实。煤矿领导见 大害实在冥顽不灵,老钻牛角,怕惹下人命大祸,便借故将他劳保了。他又歪缠了几日,那 女人仍是生硬冷倔,对他不予理睬。大害看到实在没有希望了,这方心灰意冷回到家中,被 乡亲遇着。
二臭说完,众人吃惊不小。丢儿长叹一声,说出见解∶“你说那女人的确也瞎透了,和 那么多人都睡过了,单不和咱大害睡是何道理?和大害有过一场,了了他的心愿,也不至于 弄到今日这步田地。”
二臭说∶“说的也是。我在矿上理发,游转了半个夏天,打问过许多人,人都说奇。” 根斗说∶“你在矿上见那女人没见?”二臭嘿嘿一笑,众人领悟,跟着哄声大笑。众人说∶ “咱二臭是那见窟窿就钻的人,岂能见不着那女人?”二臭辩道∶“甭胡说,那女人满脸麻 点,说来奇丑无比,咋看咋不顺眼,就是找钱给我,我也不愿趁摊子。”槐树底下的女人此 时竟也议论纷纷,不知她们说的什么。但看她们神神秘秘的样子,便知另有一番古经。
朝奉和大害几人敲开经年累月锈蚀坏的铁锁,进了院子,拨开齐腰深的蒿草,走到窑门 外头,看那窑面子上的土已坠下几大豁子,朝奉说∶“不住人就这相,夏天里头,我还说把 窑收拾一下,独自铺盖搬过来睡,给你看门,一直懒得没动手。”大害连忙说∶“没事。” 说着,看那朝奉开了窑门前的铁锁。开过锁子,朝奉朝隔墙喊着自己的女儿哑哑,墙那边有 人应声。几个人进窑。
窑里头空荡荡一片,几个人蹴在炕棱上。大害想:我原先的桌子板凳可能是朝奉叔借用 去了。大害从包里抽出一条毛巾,在炕上擦出一片地方,又取了一包饼干、一盒纸烟,黑摸 着搁下,请大家品尝享用。众人吃过几块饼干,刚说点上纸烟,一位细柳的女娃进门,这是 那朝奉的女儿哑哑,端着个小油灯儿来了。大害竟没忘她,叹道∶“哑哑长这么大了,我走 时她还是个碎娃。”朝奉点着灯,嘴里嚼着饼干∶“快十八了。”大害忙取了一把饼干,往 哑哑手里塞,哑哑后退着不敢接。朝奉说∶“给她弄啥,把饼干不糟蹋了。”大害死活却要 哑哑接,哑哑怯生生接住。朝奉瞪了一眼, 不言喘了。
大害看着破衣烂衫、战战兢兢的哑哑,说∶“咱这里的娃好可怜啊。”朝奉说∶“可怜 啥,三顿饭能吃到肚里就不错了。”那哑哑在灯光底下,亮着一对眼睛看大害。朝奉冲她道 ∶“快去端过一盆水来,把炕头炕沿都擦洗一遍。”哑哑应了。慌忙过去,端来一盆清水, 好一番擦洗。接着,炕头的火也烧着了。朝奉居然又说∶“把咱家的玉米馇子先给你大害哥 端过一碗来。让大害先把饭吃了!”哑哑应声,又去端馇子。
大害到底是在外工作多年,言谈举止都有一些工作人的味道,见识又多,将众人听得目 瞪口呆。那哑哑一直坐在灶头,烧开了水,下了馇子,边熬边仰着脸听大害说话。大害讲到 他在山东济南寻着他大一事时,说∶“茅房在屋里头。”大伙儿吃了一惊。紧后跟来的丢儿 问道∶“哪咋日鬼的?那还不把人给臭死了?”大害说∶“厕所里头有马桶,马桶里有个眼 儿,拉毕屎后,一按电钮便冲干净了。”众人这方释然。
大害问朝奉∶“我的桌子柜子是你抬去使唤了吧?”朝奉一愣,点头说道∶“是,是, 我看你人不在屋,院里空荡荡没人照看,万一被人偷了不好交代,便给你抬过去照看。”大 害说∶“也太麻烦你了。”就这样,几个男人一直说到下半夜。
闲话少说。有柱媳妇芙能那一日夜看见有柱那物件如此萎小,忍不住号啕起来。正号 得伤心,只听窗外头连山喊道∶“哭啥哩,让外人听着该咋说?”芙能只好强咽,不再敢哭 。两厢睡下,有柱抹着泪看窑顶。好大一阵,芙能又觉着有柱可怜,随问道∶“你哪为咋? ”有柱说∶“我不晓得。”芙能又问∶“生下来就是这相?”有柱说∶“没有的。听我大说 ,小时候我家里喂一条大黑狗,那时候我四五岁,手拿着馍,狗随着我,我蹲在门前尿,黑 狗看我鸡鸡动弹,扑上来一口咬了。我大一生气,把狗杀了。”说完又是抹泪。芙能看他实 在太可怜,便替他擦了眼泪,安慰他说∶“甭哭了,没那东西咱照样过日子。”芙能又想说 啥,但一听声音,再看那有柱,已尸木帖帖地睡着了。芙能叹了口气,随之吹了灯,心想着 自己对有柱太过分了。
《骚土》第九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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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天底下的女人都有这份善良,说来也难能可贵,只是与天理人伦,总有些不大得当 之处。你且细想,那芙能说起简单,但于男女之间耳鬓厮磨日夜厮守过日子份上,哪有那么 容易?再说那有柱自己不成,心性却非常张狂。一到黑便穷骚情,在她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捏 捏,即使是大天白日没人时候,也没个正点,手脚上极是贱作。不过,芙能有时也想有一些 动作,但由有柱一逗之后,便是恶心得想吐。一个身性备佳的女人,岂能忍受如此摆弄?何 况芙能多少还算有点经历之人。日子一久,脾气变得古怪起来。虽不敢在老公公面前发泄
, 但对有柱却时常恣意显摆,打起来像打娃一般,不论是头是脸,上去便几耳光。芙能每回娘 家,和妈私下对面,总是长吁短叹,面色灰惭。妈问啥事,芙能摇头,只是潸然泪下。妈问 ∶“是你有柱对你不好?”芙能说∶“不是。”妈又说∶“做女人难哩,熬呀熬,熬到老就 没事了。”芙能点点头,认为妈说的有理,心里头却是不允。在娘家一住就是十天半月,总 不说走,妈也不好催她,只等有柱牵着骡子载她回去。
这事情邓连山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作为公公尽管是一世精明干练,但于此事却是没了主 见。上地下田,随在芙能后头,看着她那年轻活泛的腰身,回头再看自己那窝里窝囊不中用 的儿子,心里头直不是滋味。
日月穿梭,时光飞度,紧说就是一年。这年夏天,一日,有柱下河里水磨上磨面。说来 也巧,临天黑时下起一场大雨。这雨下起来没有一刻停顿,有柱许是回不来了。芙能做好晚 饭,看着公公吃了,收拾碗筷便回自己窑里,上炕脱光衣服睡了,心想这一夜得个清静。
有柱不在,芙能独自一个人,听着窗外的雨声,便胡思乱想了半日,待到雨点歇下,这 才迷糊着睡着。先是梦见自己在娘家,大在地里犁地。她去给送饭。大吃罢饭便转身过去, 背对着她往田里撒尿,边尿边说话。后来又是她妈指着大的脊背说∶“你个老没出息的恁咋 ,没看见婆娘女子都在跟前围着,不嫌丢人,掏出来就尿。”后来又梦见下了雨,有柱扛着 面粉,喊叫着进了院子。只听老汉在那边窑里吆喝∶“芙能,快把你男人接住,操心面湿了 !”她赶快跑到雨地里,扶住有柱一块儿进窑。又梦见她在炕上躺着,佯装睡着,听那有柱 拿汗巾擦脸,后来又上了炕。有柱睡下,又是像往常一样探身过来,伸手摸她。她一把推开 ,说道∶“人都快睡着了,你又想咋, 烦人的!” 紧接着,只觉着一个冰凉的身子揭开她 的被子进来。她一惊,苏醒过来,仍以为是有柱,真真实实地推了一把。没推开,那凉飕飕 的身子战战兢兢地将她沉沉压住。此时她已完完全全清醒过来。以那身架,觉出不是有柱, 刚要喊,一只大手将她的嘴捂住。身底下随即便觉着有一根硬物在腿面上戳捣。她觉摸着是 男人那物,一下子慌了神, 也不说挣了,只是恍惚了片刻,两腿不由自主地腾开空地,任 凭那物瞎摸乱撞了会子,终于在一阵刺疼中感受到那物非常鲁莽地插入她的身体,很深很深 。她说不清自己是因疼还是咋的,随着那物的抽动,小声地哭泣起来。
《骚土》第十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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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半仙难中难陷入牢狱
孝顺儿苦中苦夜哭亡魂
芙能在雨夜里头,明知不是有柱,却是自己允了,把一个好端端的女儿身,付于那不 明不白之人,这是为何道理?说起简单,人生在世,大凡难就难在固守心性这一条上。心性
动了,就是有万千个明白、万千个决心,也常抵不住那心性深处那欲念的撺动。何况这花红 世界,小儿呱呱坠地下来,立刻便分男辨女。再长大些,且不说自身的体会觉悟,用村里庞 二臭那一路人的话说∶“灯吹了,我不干乃事再有啥干的!”这也是骚土地人惟一的欢悦和 动情的地方,只有到这种时候,他才觉得他活得值了。因此做得随意,谈论又多,少辈子人 耳濡目染,自然是心性难守,常有那不到年龄,便做出一些荒唐的张致来。
其实大千世界统归一理。多少正人君子贞淑女子,撕下面皮,难说有几位能抵赖掉他们 内心深处的骚情淫意。芙能乃一乡村女子,没有得到过什么圣人点化且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