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归 作者:南倾(晋江2013.10.12完结)-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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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寒的面容模糊闪现,我想要抚上,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过只是手指动了动。突然难过得要命,一开口喉咙便被涌出的鲜血堵住,只能发出含糊的声响。我说,大师兄,对不起。
看到慕清溪的刹那,我比想象中平静得多。他半倚在宽大华丽的高座上,从未有过的闲适优雅,眉目疏朗,面容静好。他的手边放着一把刀,周身血红光芒流转的刀。周围是盛开的妖异诡丽生死花,火红似血,大片大片组成无边无际鲜血的海洋,似乎还能嗅到若有若无的丝丝甜腥。
慕清溪没有抬眼看我,他如往常一般开口,“小师妹,你来了。”
我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点点头答,“是的,我来了。”
慕清溪眉目微动,笑容诡异,“小师妹,你是来阻止我的吗?”
我重重点头,“是的,我是来阻止你的。”
慕清溪骤然站起,凌人气势扑面而来。仿佛有万吨巨石迫近,我承受不住威压,单膝跪地,仰头看他。
慕清溪笑得单纯无害,一如以往无数次捉弄我,明眸中光芒闪烁。他说,“小师妹,你如何阻止,如何阻止我呢?”
眼睛睁得太久,不禁泛着酸,水汽氤氲,触目所及皆是恍惚。喉咙发堵,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慕清溪负手而立,夜风轻动,长袍广袖,翩跹似仙。他唇角轻动,声音如云似雾般漂浮在空气中。
“小师妹,没想到竟然是你第一个找到这里,我还以为会是风迷阳。看来你不仅不笨,还聪明得很嘛。”
我努力将眸中雾气逼散,“二师兄,收手吧。”
慕清溪摆了摆手,几分好笑道,“刚夸你聪明,现在怎么又幼稚起来了呢。”
我指甲陷入泥土中,眼泪止不住落下,“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这样吧,小师妹先说说怎么会怀疑我,我自觉整个过程没什么破绽啊。然后师兄再告诉你为什么好不好?”
我使劲摇摇头,“二师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从头到尾,我怀疑的都只是自己,自己的直觉、猜测与判断。”
慕清溪轻笑,“既然如此,今日你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大师兄,大师兄的离开让我无法继续逃避,我不想再有人死去。”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灌满他的衣袍。慕清溪高高在上,俯视着我,“小师妹,下一个死去的也许就是你。”
我昂头对上他的眼睛,任冰冷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下,“二师兄,今日任我赌一把,以你我的性命为注,赌我的推断正确与否。”
慕清溪重新坐下,勾勾手指,纯良地笑:“小师妹,打赌你可从未赢过我。”
我撩起裙摆,拾级而上,一字一顿:“二师兄,这次我一定会赢。”
慕清溪曲臂支颌,笑容愈发诡异而慑人。
我在他对面站住,昔日熟悉的面容,此刻掺杂了太多的陌生。我咬了咬唇,抑制住内心的翻腾,竭力保持平静解释道:“其实,每次凶杀案发生前,我都会有隐隐约约的预感。开始我认为是巧合,只是越来越多的巧合堆积在一起,令人不得不怀疑。但我一直不愿相信,宁愿认为是自己感觉出错,也半点不想承认与方死有联系。然而后来先是江含枫遇刺,接着是我,然后冥露霜与冥痕被害,最后连大师兄都不能幸免。不能再这样下去,自欺欺人,以致这么多人被连累,我想,我不能再这样懦弱,这样自私下去。
二师兄,你也察觉到了对吗?方生剑在我身上,在我体内,方生就是我,我就是方生。所以方死饮血兴奋时,我也会有感知。我是一把剑,一把杀人无数极妖极邪的剑,这个认知让我恐惧,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
在东莱的这些日子,我反反复复地做着同样的一场梦。我一直把它当做梦,是因为我不愿承认那是现实,是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我骗自己说,那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可是若我一旦接受,很多疑问,也便有了最自然的答案。”
慕清溪神情微动,挑了挑眉,投射在我身上的视线更为明亮灼热。
“方生方死嗜血,需要依附于人体存活。每隔三百年,它们的宿主会出现。但如果这对刀剑未能及时融入宿主体内,它们将化为废铜烂铁,直到三百年后宿主重现才可慢慢恢复生机。方生的宿主是我。方死未寻得宿主,所以它会比往日更躁动嗜血,而你深知此点,便利用它的躁动,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另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方死的宿主正是江含枫。华阳道长曾质疑,方死洞穿心脏,刀下人必死,想不明白死人还有何用。那是因为他不知我的底细,当年我也曾被方生一剑穿心,却活了下来。所以若是宿主,他不会死于方死的攻击。”
慕清溪微微颔首,示意我说下去。
“大长老当年救下我时,告诉我许多关于方生方死的秘密。其中说到一点,方生方死初进入宿主体内时,与宿主会先相互排斥,导致双方都极度虚弱,这样会给第三者创造渔翁得利的机会。第三者若是法力高深,他可以在他们虚弱的极限点出手,吸取宿主的精魄,从而不仅得到方生方死强大的力量,而且因为宿主精魄的缘故可以恣意操纵这力量,却又不被这对刀剑上的的戾气反噬。这一点知晓之人寥寥无几,二师兄,你应该是其一吧。吸取江含枫精魄,收服方死,这就是你的目的,对吗?”
慕清溪若有所思的目光掠过我,“小师妹,你的记忆恢复了?”
我摇摇头,苦笑道:“如果说这些都是我由梦中所知,你相信吗?”
慕清溪郑重地点点头,“当然相信,这些本就是属于你的记忆,所以会在梦中出现。”
“只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选在东莱?”
“小师妹,这个答案我会在你临死前告诉你,所以你要先说下去。”
我深深看他,抑制着翻涌的气血,继续道:“江含枫的到来让方死更为躁动,所以东莱的凶案一件接一件。你仔细分析方死攻击的弟子特征,发现他们与江含枫之间的相似之处,所以你猜测宿主是江含枫。但江含枫修为不弱,你担心无法得手,于是联合冥露霜在江含枫身上做了手脚。所以那晚江含枫病倒,而我因为方死前所未有的躁动,身体也出现异常。
冥露霜与冥痕送江含枫休息,你用鲜血催动方死行动。但未料到的是我预先感知江含枫有危险,告诉大师兄。大师兄及时赶到救下江含枫,风迷阳也迅速赶来,眼看方死将被制住,冥露霜假装慌张,然后被方死伤到,助方死逃脱。这件事很难怀疑到你身上,因为你有很好的不在场证据,当时大师兄临走时,将我扔给你照顾,所以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事发时,你在照顾我。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当时我病得昏昏沉沉,根本就无法判断你是否一直在我身边。
后来大师兄的伤口愈合得极慢,我前去询问你。你毫不在意地说那是因为大师兄体质不同。我见你满不在乎,便以为无大碍,再加上伤口除了愈合慢之外,也没其他不良反应,我便不再有疑问。现在想想,当时绷带都是你给我,你若想做手脚轻而易举。而你的目的并不是要借伤口加害大师兄,而是让风迷阳等人对大师兄起疑,转移众人的视线。
江含枫遇袭后,大家十分谨慎,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于是你便收起方死,等待时机再动手。后来冥露霜接近我,假装与我亲近,让我放松警惕然后对我出手。我最初想不明白,既然目标是我,为何你要把自己牵扯进来?直至刚才看到你,我才明白,你是想借此机会离开众人视线,由明转暗处,更好地执行你的计划。
然而,风迷阳却识破冥露霜的手段,不过大家都没想到,不是我,而是冥痕站出来指证冥露霜。冥露霜事情暴露,你担心她说出你,于是出手杀了她。”
“哦?小师妹,冥露霜不是自杀的吗?”慕清溪几分戏谑。
“她甘心接受死亡,但并不是自杀。她知道事情暴露你一定不会放过她,但还抱有一丝侥幸。当你最终出手时,她虽然绝望但还是配合你做出最完美的自杀假象。我一直想不明白,冥露霜为何会这样服从于你。我想冥痕后来也发现冥露霜不是自杀,然后猜到是你动的手,可是他也同冥露霜一样,任你取走性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至死维护你?想到此处,我怀疑的是华阳道长,初次见面,我不经意间注意到冥痕与冥露霜对华阳道长别样尊重,那时只是有点奇怪。
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设想若华阳道长与冥渊有关联,是不是就可以解释一二。而且发现冥痕的尸体后,在场众人中华阳道长也不在,更让人生疑。因为当时风迷阳等人召唤武器向死者表示敬意时,暗含了催动方死躁动的法术。所以方生也受到影响,欲从我体内出来,我想如果当时拥有方死之人也在场,那么肯定会被察觉。方死没有出现,而华阳道长恰好也不在场,这不能不让人生疑。
方生欲破体而出,而大师兄深知情况不明,若是让人得知方生在我手上,恐怕会有危险。所以他强使法力将方生压制回去。大师兄的异动却让风迷阳等人误以为方死在他手上,一切都是大师兄所为,所以在大师兄勉强控制方生法力虚弱时,他们对他猝然出手。
回想当时的情景,那样强烈的法术召唤,四面八方涌来,这并不是单凭风迷阳一人可以做到的。他们早就对大师兄起了疑,这一步不过是想最终确认。而大师兄因为我的缘故被连累,最后殒命。
为了不让大师兄枉死,我一遍遍回忆当时的情景,试图找到遗落的线索,就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当时不在场的除了华阳道长外,就只有你。然后再仔细回忆,发现你身上有太多疑点。
你失踪了,我想你会在哪里呢?若真的是你策划了这一切,那你一定还在东莱,因为你还未达到最终目的。东莱能藏身而又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是哪里呢?况且二师兄你骄傲自负,绝不会躲在破败肮脏的角落。想来想去,只有东莱禁地是最好的选择。
我来了,而你真的在这里。二师兄,你知道我那一刻我有多么绝望。”
风雪盘旋而起,慕清溪的面容掩在轻缓旋转的层层雪花后面,若隐若现,然后他睁了眼睛,恶狠狠瞪我,犹如第一次相见。
我难过得不能呼吸,近乎乞求地说:“二师兄,收手吧,我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大师兄已经不在,我不想再失去你。”
慕清溪起身,目光锐利,像极了一只缓步行来的花豹,优雅而矫健。在我面前停住,伸手撩起我的发梢,他盯着我的眼睛,轻声呢喃,“小师妹,你想我怎么做呢?想我怎么做呢?”
我窒住,泪眼朦胧望着他。他的眼睛清亮如溪水,映出我苍白憔悴的面孔,徘徊张皇的神色,溢出大颗大颗泪珠的眸子。过去的时光从他瞳孔中掠过,卷裹着飞舞在整个天地间的风雪,飘渺的美。难过层层漫上来,心浸在其中,苦涩又沉闷,近乎窒息。
“小师妹,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吗?”慕清溪的声音也如天际的风雪,飘忽回绕,美丽而沁着寒意。他静静地等我的回答。
我紧咬了唇,半晌,闭上眼睛,然后轻轻点点头。
“我很开心。”慕清溪的声音满是喜悦与欢快。
我聆听他伸开双臂倾身抱过来的声响,安静地等待着,直到他即将触到我身体的那刻,猛地狠咬唇,鲜血喷涌而出落在我的手心。然后五指握起,掌中隐约的剑影倏然化为实体,我果断向慕清溪刺去。
慕清溪身形急闪,虽躲开了要害,但被方生刺中肩膀处。这一剑积聚了我全身的力气,慕清溪踉跄后退,方生如风般划开他的肩膀,深深没入他身后的一棵老树。
慕清溪大怒,拔剑而出,“洛诵,你竟敢……”
“咔嚓咔嚓”几声巨响,遮掩了慕清溪的怒吼。千年老树裂为两半,轰然倒地,木屑乱舞,周围一片狼藉。
我飞掠退后,将方生收回,看着从树心走出的那人,双手握得生疼。我尽量平静地说,“华阳道长,结束了。”
青袍短须,面容清癯,眼中精光大盛,正是东莱华阳子。
他将手凭空一挥,慕清溪如同一个失了线的木偶,重重地倒在高台上,不再动弹。
他的笑很冷:“有其母必有其女,不愧是慕容晚的女儿。”
我听不太懂,可是这一点都不重要。我等着他说下去。
“听你分析得头头是道,慕清溪肯定是幕后者无疑。你又怎么猜到是我?而不是继续怀疑慕清溪。”
“我说过,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二师兄。不得不承认华阳道长的布局堪称完美,只是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人值得你无条件相信,无论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