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第3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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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列阵完毕,整装待发。越鹰澜微微点头,脚下稍停,对诸将说道:“诸位请留步,送到这里也就可以了。”
众将纷纷抱拳道:“大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一旁隶属江中流属下专司与诸将联络之职的文官于卉文听闻此不伦不类的祝词,不禁嗤嗤而笑,说道:“大将军此去乃是入城仪式,并非冲锋陷阵,哪里用得到什么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众将纷纷大翻白眼。于卉文却是不以为意,反正朝中文官武将互相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眼见着天下太平了,咱还谁怕谁啊?似江中流那般一味在文武之间和稀泥的不要脸行径她于卉文可是干不来!于是,她无视武将们的白眼,只自顾自的笑道:“教不明内情之人误以为这是要撕毁历阳之盟,重新开战可就不好了。”
将军们顿时都不做声了,越鹰澜一挥手笑道:“我们这班人读书不多,战场上水里来火里去惯了的,说起来,让我一路箪食壶浆,骑着白马就那么走进金陵城去,我还真有点儿反应不过来。第一次,没经验啊。不怕诸位笑话,直到昨天晚上,我阿鹰都紧张得不行,生怕这入城仪式上出丑,损了主上的光彩就糟糕了。”于是将军们都跟着笑起来,杨普道:“阿鹰啊,你可千万放缓了脚步牵稳了马,别跑太快了教金陵城里的人都当咱是大老粗啊!”
众人一起大笑一阵,亲兵上前禀告道:“大将军,时辰到了。”于是越鹰澜一正颜色,郑重嘱托诸将道:“不论如何,诸位将军须各自严守营寨,依令依次进兵,且不可大意轻忽。”诸将应诺。
马夫牵来专为进金陵准备的白马。越鹰澜自亲兵手里接过马鞭,一跃上了马。旁边于卉文也紧跟着上了马。越鹰澜向众人挥手作别,抖动马缰。旗帜舞动中,一万将士迤逦开往金陵。
采石本是卫护金陵的重镇,与金陵路程相距甚近,骑兵呼吸可至。而即使如越鹰澜军这般为了礼仪和政治上的考量刻意控制步伐,午时之前,金陵城也近在眼前了。
金陵城门大开,一条大道直通通地通到城里去。门口有全身披甲的卫士执戈而立,卫士队列之前,金陵城守将军与一名文官穿着正式的官服,并肩立着迎接。
于卉文低声与越鹰澜说道:“武将是金陵城守李淮北,旧曹氏一系的人。那文官乃是兵部的郎中,名唤魏守贞,是咱们的人,现下跟着江右丞在金陵搭起江南总督府的架子……”
越鹰澜点头表示识得此人,而后提马向前,与两人相见。一番寒暄,而后由李淮北陪着,越鹰澜带着军队进入金陵。
约莫千余金陵军士执戈立于街长街两旁,越鹰澜由三千骑兵拱卫,骑马而入,这就是所谓的入城了——前面所说的箪食壶浆之类的都是笑谈而已,实际上换防的是个严肃的事儿,不可能搞什么花哨。当然,如果今天来的人是叶十一本人,那什么花哨有可能,不光有可能,而且必须得是鲜花掌声,一路盛大仪式。但既然是越鹰澜,那么基于历阳盟约已然成立和江南政权已然向叶十一俯首称臣的前提,在礼仪规格上,就只能界定为一场具有特殊意义的换防了。
这一次“换防”既要彰显出北军作为胜利者的高姿态,又不能冒犯赵瑟的崇高地位,可谓是殊为不易。按照事先议定的议程,乃是由金陵城守与兵部文官共同迎接越鹰澜进城。越鹰澜的一万精兵中,她先带三千骑兵入城,其余暂且驻扎城外。越鹰澜进城后,径趋城守官署,由监军江中流宣读圣旨。双方交接印信后,越鹰澜前往金陵留守官署拜见赵瑟,举行宴会。宴罢,赵瑟登车启程,前往东都洛阳。待赵瑟车驾离开金陵,越鹰澜再全面接管金陵,乃至于整个江南的武力。然后,驻扎于采石和京口的大军,将源源不断地开进金陵。
越鹰澜压着□马儿的步伐,长街两旁卫士军戈一排排如寒光掠过,空荡荡地长街一眼望不到尽头,街道两边紧闭着的屋舍里似乎有无数双眼在向她张望,似乎连树叶簌簌抖动的声响都笼罩上了肃杀之气。一阵心悸仿佛乌云从越鹰澜的心头飘过,她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那是无数次在生与死的刀锋上行走过才能有的预感。她猛得勒住马,豁然转头。
三千精骑已有大半入了城,金陵城守李淮北的笑声像风一样,飘荡着在她耳边响起:“越大将军,有什么不对么?”兵部郎中魏守贞眼珠滴溜转着努力不动声色地向她抽动嘴角。
于是,越鹰澜猛得一鞭用力鞭在白马臀上,调转马头拼命向城门方向跑去。金陵城门像铡刀一样刷地在她马前落了地。越鹰澜举目四顾,数不清的军兵从四面八方杀了出来,喊杀的声响和着血腥的味道唤醒了夏日困顿的午后……
*
乙酉年七月十八日,午时三刻,金陵留守官邸正殿。
赵瑟出现在全体聚集在此的江南文武高官面前,目光高贵而坚定。彼时,全体在场的高官显贵都被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响所震惊,彼此交换着惊惧不安的视线,小声地窃窃私语。赵瑟一出现,立即就有无数的人站起来。杂七杂八的,小心翼翼,带着探问的声音次第响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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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瑟手向下按了一下,殿中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瑟。赵瑟四下环视一番,然后开口道:“王余!”
“末将在!”随着一声响亮的应答,殿口台阶上走上一员大将。他全身的盔甲都被血染透了,每走一步甲胄都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他跨着很大的步子,几步就走到了殿中,弯身向赵瑟致礼,然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高声道:“禀告夫人,越鹰澜及其属下千余骑兵以被我军全部包围歼灭。请夫人下令,出城歼灭剩余敌军。”
殿中像死了一般的寂静。赵瑟微微而笑,继而坚定地下冷道:“出兵!”
“是!”王余肃然为礼,然后转身下殿而去。
殿上随之“哗“地一声,骚动起来,议论的声响像沸腾的谁一样冒着泡发出嘶鸣,官员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有人甚至冲上台阶大声叫着出了什么事。场面混乱极了。
赵瑟头像裂开一样疼,她倏地回身抽出身旁侍卫腰悬的宝剑,用力斩向桌面,大声喝道:“安静!”正殿两旁门户霎时洞开,刀剑出鞘的卫兵迅速冲进来,控制住了整个大殿的局面。大殿霎时安静了,一只青铜香炉顺着台阶“骨碌碌”翻滚下来,慢慢地停在大殿正中,那是被赵瑟先前一剑斩翻的。士贵官员们目光惊惧地看向赵瑟。
赵瑟四下环顾一番,缓缓开口道:“北军背盟,欲借换防之机袭击我金陵诸大族,阴谋幸被我识破,是以先下手为强。历阳之盟已然破裂,我江南今日与妖后叶十一唯有血战到底……”
这是十足的颠倒黑白,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够指责于她了。赵瑟的唇角勾出一个满是绝望的冷笑,同时语声微顿,向下略一垂首,然后道:“何去何从,诸君自择,”说罢,步下阶梯,一步一步地向殿外行去。
殿中士贵官员面面相觑,骤起的轩然大波让他们受阻无措。他们中的很多人也许是想投降的,但面对着四周那些随时都有可能加诸于颈上的刀剑,没有人敢于尝试“诸君自择”这狰狞无比的四个字,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他们目光复杂地盯着赵瑟的中走出大殿,袍服在红地毯上留在下长长的拖尾……
赵瑟一出了正殿,王余就迎了上来。赵瑟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备马,去张襄张大将军府。”
*
乙酉年七月十八日,巳时二刻,京口,南征军副帅宇文翰大营。
“报……”背插小旗的军校从马背上滚落,立即就爬了起来,也不管身上的泥泞,手捂着胸口挣命向帅帐狂奔而去。
宇文翰从小校手中抽过急报,小校气喘嘘嘘地翻倒在地,被卫兵抬了出去。宇文翰展开急报,脸色急变,双手用力将文书在掌心一团,大叫道:“糟糕!快,大将军到走到什么地方了?快派人将她截回来了!”
他紧走几步,站到大帐门口抬眼一看天色,立即懊恼地握紧了拳头,口中道:“来不及了!”而后扬声下令道:“来人,点齐兵马,我亲自带兵去金陵接应大将军!”
命令迅速被贯彻了下去,军队在一刻钟的时间就发动了。宇文翰骑在马上,玩命儿地向前奔,心里不住地祈祷:“但愿只是杞人忧天……阿鹰,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千万……”
京口与金陵的距离与采石与金陵的距离大抵相当,骑兵呼吸可至。然而,就是这一呼一吸间的功夫,已然是晚了。宇文翰在金陵四门紧闭的高大城墙前勒住马,缓缓地向上仰起头。霎时间,无限悲愤直冲头顶,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人也随之坠落马下。金陵城上旗杆高挑的,分明就是越鹰澜的人头。
“阿鹰啊阿鹰……”宇文翰伏在地上,用力捶打坚定的泥土,心中悲怒以至于极。是的,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武将马革裹尸本是最平常无奇的结局,然而,阿鹰是不一样的。她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函谷关之战,她甚至救了军中所有将领甚至于叶十一本人的命。并且,这根本就不是战争,这分明就是政治谋杀!是阴谋!是暗杀!
宇文翰从地上爬起来,手按着马背跨上战马,扬刀向前斩去,大声命令道:“攻击!”
纵横天下的骑兵踏着奔雷一样的马蹄声向金陵城宽厚的城墙扑去。金陵没有还击,它宽而厚实的城墙矗立在眼前,就像一座高山,俯瞰蚂蚁似的骑兵但笑不语。一波冲击还没有进行完,宇文翰就下令停止进攻了。越鹰澜地死让他一时半刻鬼迷心窍,却并没有使他完全变成一个笨蛋。
“回援采石!”他下令道。全军调转马头向另一头的重镇采石。
宇文翰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因为半个时辰之前,整个江南大地上唯一一支战斗力能够与南征军不相上下甚至还要略高一筹的军队已经从金陵出发了,现在正在前往奇袭采石的路途中。这支军队就是由张襄统帅的河西铁骑。
河东铁骑、河西铁骑,素质历来相当。宇文翰全力回援之下,虽然终究不能阻止张襄对采石的成功破袭,但毕竟挽救了己方在采石将近五万兵力。在他的掩护之下,南征军几乎是全师撤到了金陵另一侧的重镇京口,全力防守。张襄尾随而至,两军一场恶战直至深夜,最终不分胜负。张襄引军退走,宇文翰保住了南征军在长江下游南岸最重要的两大战略要地之一的京口。作为唯二的两大可以直插南方心脏金陵的重镇之一,在今后的日子里,南征军将以此为据点与南方进行旷日持久的金陵大战……
*
乙酉年七月十八日,亥时末刻,金陵,赵氏官邸。
赵瑟拖着疲惫的双腿步上阶梯,鲜血与杀戮交错向前的一整天使她身心俱疲,恨不得立即死去。她的身体里冰冷一片。火烧尽了还有闪着火光的碳,碳烧尽了就只剩下冰冷的灰了。赵瑟的心就是这烧成了灰的木头。
“夫人,大人们都送回去了。”连明之跟在她身边小心地禀告着。
“嗯。”
“老夫人还有侯爷他们都在厅里等着您呐。”
“我不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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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瑟这么说着踏进自己地卧房,将自己扔在贵妃榻上。
“张大将军派人送信来说收复采石了……”
“是吗,很好。”赵瑟站起来,“他回金陵了么,”
“没有。”
赵瑟又坐了回去,彻底放松下来:“那太好了,不必我去接他了。”然后她说:“你下去吧……”
连明之无声地退了出去,连侍奴都被他以眼神示意退走。
“真是安静啊!做点什么呢,除了死……”赵瑟想。她顺手去妆台上摸大麻,却摸了个空。她笑了一下:“原来已经戒了啊……”于是,她拿起手下面压着的一封信。
巴蜀眼线的密报?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扔到这儿的?
赵瑟百无聊赖的打开了它,然后,突然将信纸贴到了脸上。
“至少还有你,子周,至少还有你……”她小声念叨着,像溺水者抓到了一根稻草。
相杀
“阿鹰死了?!”叶十一的声音仿佛皲裂的冰面,无数细小的裂纹从中蔓延开来。
江中流抬头望了一眼叶十一,然后迅速地低下头去,应道:“是。”
叶十一闭上眼,看起来仿佛是平静地坐在马上,然而握着缰绳手指上的微微颤抖到底还是出卖了他。
“为什么是阿鹰,为什么是她?!”叶十一心底无比绝望地想。
将军们开始窃窃私语,然后这种窃窃私语蔓延到士兵中间。由于叶十一的沉默,二十万禁军的校场笼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