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如玉,其情似水(修改版)1-18-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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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关邻枫惊道。
“走吧。”
“他们不会饿死在里面?”
“我在里面放了食物,够他们两个吃上十来天了。”
这间废坛的屋子设有铁屋的机关,屋内屋外隔绝了声源,却又有良好的通风。建成至今很少动用,想不到在今天起动了。
秋似水脚步十分急促,仿佛怕走慢了,心会软。
只要他不做指挥,退兵不成问题。
冷风带来阵阵寒意,又是一个冬季,该怎样度过?
百米开外,有个小山丘,山丘上孤零零一棵枯死的树,枯藤挣扎着,无半片枝叶。
树后转出来一个人,显是等候已久。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主子吩咐小人在这里等公子出来。”是熙元的另一个护卫蒋中范,手指和鼻子冻得通红,他把手里的包裹递给秋似水,“这是主子送给公子的。”
“为什么他自己不给我,要你等在这里?”
“主子说,要是他亲自给的,你是决不肯收的。主子还说,他进去容易,出来恐怕就难了,所以要小人守在这里。”
打开包裹,是一件全部由白狐皮制成的长袍,和一个瓷瓶。
“这件狐毛长袍是主子特意吩咐宫里最好的裁缝做的。主子说,天冷了,要公子记得多加件衣服。这瓷瓶里装的是宫里最上乘的外伤药,主子希望公子的伤能尽快好起来。”
雪一般的白,干净地像皑皑的雪原,柔软的皮毛捏在手心里,有种特别的,无法言明的细滑触感,柔密的绒毛摩挲手心,酥麻传到心上。
他总是把他的温柔藏在背后,稍一粗心,就会被忽视。
后悔刚才对他恶劣态度,原本恨他一来就霸道地要人,对其他事不闻不问,才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想到了,只是羞于开口。
“主子为了能见到你高兴了很久。别看他应有尽有,其实他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快乐。以前见他和昱亲王在一起时的神情,以为这就是他最大的快乐。直到看到秋公子和主子在一起,才明白什么才能让他真正开怀大笑。我们做下人的也为他高兴。”
什么东西慢慢地爬过秋似水心头。“这些话不是你主子要你说的吧?”太触动心绪的话,他不敢多听,怕听多了会误事。
“是小人多嘴了。主子爱面子,有些话他不想说,自然需要有人替他说。”他的眼神飘到废坛,“秋公子,失陪了,救主子要紧。”
“你不恨我对你们主子做的这些事?”
蒋中范止住迈开的脚步:“恨,当然狠,可主子不恨,我们又能怎样呢?”他飞奔离去。
“他把皇帝救出来了,你的计划不就破坏了?”
关邻枫刚一问出口,就见秋似水手中已多了柄短剑。
盯住他的后心,只要短剑离手,他便必死无疑。
可他迟迟不动手。
他在犹豫。这一剑刺下去,便咫尺天涯,因果奇缘,就此完结。
终于又收起了剑。
“为什么不杀他?想救无极教,就不能有妇仁之仁。”
秋似水不作声,把药瓶从包中取出,把长袍仔细折好,放在树下。
“时间紧迫,我们该走了。”
跑远了的蒋中范悄悄回望,树下已不见了两人的影子,才松了口气。露出背后最大的破绽,并非不怕死,只是他知道若秋似水真要他命,再做抵抗也是徒劳。
现下救人要紧。刚一转身,眼前闪过一道影子,喉间一热,一股鲜血喷薄而出。
直直的,像棵断根的树,倒在地上,热血沁入泥土。
他没想到,他离死不过一步之遥。
黑色的影子又多了几道。两个架着蒋中范的尸体,放在树下,另有两个清理了现场的痕迹。
四人之间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只有简单的手势和眼神。
他们在铁屋前,研究这屋子的机关。
“请陛下息怒,一定有办法可以出去的。”
宋琏心惊胆战地抚慰暴风雨前宁静般的熙元。
起伏的胸脯暗示着怒意,让人不敢接近。
他端起茶壶倒了杯茶,刚喝了口,嫌难喝,甩手泼在地上。又觉不泄愤,蓦地抓起茶壶,往门上砸。茶水溅地满墙都是。
“我这皇帝算是白做了!”
“秋公子他……他……他护教心切,所以行事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好大胆子!你居然还替他说话!”
“卑职该死,陛下息怒。”
“还不快想办法出去!”他在四周墙上摸索,试图开启机关。
他东摸摸西碰碰,一声巨响,门竟然开了。
正惊呆之际,眼前黑影一花,却无半个人影。
“主子……我们……能出去了……”宋琏小心地陈述这个事实。
怒火中烧的熙元反倒冷静下来。
走出屋外,空无一人。
刚走近枯树,宋琏首先发现倒在血泊中的蒋中范。鲜红的血液在冰冷的空气里凝结成块。
“蒋中范?”一个时辰之前还鲜活的人,只剩一具躯壳,已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白色的狐毛被血污浊,蓬松柔软的皮毛,板结在一起,黑红色的血污,使它失去了应有的光华。
狠狠揉着带血的白袍,宋琏跪在地上,血气方刚的男儿闪着泪花:“秋公子未免也太狠心了……”剩下的话,哽咽在熙元纠结的眉心下。
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一同学武,一同读书,一直到一同保护皇帝,忠心效力。每个回忆的碎片都会有他的存在,几乎不曾有分开的时间。如今这一别,竟是生死之别。
熙元拿起衣袍,一语不发。
“主子!”宋琏喊了声,仿佛在催促他什么。
“这里哪里有休息的地方?”
“前方不远处有个驿站。”
“我们就去那里。”
“主子!”宋琏抱着蒋中范的尸体,似乎他还只是个生命垂危的人,“那蒋中范怎么办?”
熙元蹲下身,抚摩着他刚毅的脸庞,握紧了拳头:“把他埋在这棵枯树下吧。也许,来年它会长出新叶。”
“为什么?您要停止攻打凤无崖?为什么?为什么?”宋琏失态地对着他的主子喝道,“他杀了蒋中范,还把主子囚禁起来。他无法无天,罪无可恕,理应乘胜追击,灭他嚣张气焰,攻下凤无崖指日可待!您怎么反而打算撤兵了呢?”
“宋琏,你冷静点。”
“让我怎么冷静?蒋中范是我的好兄弟,我恨不得把凶手大卸八块,啖其肉骨。主子,您认识秋似水不过一年,而蒋中范侍侯了您那么多年,难道您一点情意都不顾,反倒一味袒护那姓秋的?蒋中范这一辈子都给了主子,难道这一辈子还抵不过这一年?您喜欢的人是人,难道我们这些都不是人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主子为什么死心塌地追着他一个人不放?更何况他心里又何时有过主子?”
“住口!你闹够了没有?”
“宋琏不服!”他直挺挺地跪下,“军中上下兄弟都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发誓要为陛下杀敌至死。陛下却为博美人之心,说打就打,说停就停,兄弟们的血都白流了?陛下您为已私利牺牲无数生灵,您愧对死去的战士,这样的人不配做一国之君,宋琏也不承认他是主子!”
“好你个宋琏,还真是一副硬骨头,胆敢抗旨。信不信我砍了你的脑袋让你去见蒋中范?”他霍然起身。
“陛下若不能拿出个令宋琏信服的说法,宋琏甘愿在黄泉路上陪伴蒋中范。”
“你——!”熙元指着宋琏的脑袋,又急又痛,失去左膀右臂的伤尚未愈合,眼前这个又一味求死。
“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他焦躁地徘徊屋内,“蒋中范不是秋似水杀的。”
宋琏惊愕,但随即又怀疑:“陛下是在为秋似水开脱?”
“起来说话。”熙元托着他的手臂,扶他起来。
打开包裹,露出染血的长袍,熙元叹道:“我给了他两样东西,一件衣服,一瓶药,他留下了衣服却取走了药。留下衣服,表示拒绝我对他的好意,拿走药是因为他的确需要,做大事的不比拘泥于这些小节。”
“这和蒋中范的死有什么关系?”
“既然他留下东西以表态度,以他骄傲的个性,他一定会把东西保存完好,原封不动还给我。也就是说,若他是杀死蒋中范的人,他是不会让蒋中范的血流到袍上,再把弄脏的衣服还回来的。”
宋琏木然地望着熙元,一时不能明白他的意图:“那主子为什么要停止攻打凤无崖?”
“我下令撤兵不是为了秋似水。”他解释道,“你忘了把我们救出来的人了吗?你以为他们是为了我的安危而出手相救?他们之所以要救我,就是想要假我的手消灭无极教。蒋中范恐怕也是他们杀了激怒我们的。”
听到这里宋琏猛然一震。
“消灭无极教并不急在一时,凤无崖摆在那里,逃不掉的。可我不想让他人从我和秋似水的争斗中渔翁得利。所以我想缓一下,看看局势再做决定。”
原来是这样!“卑职错怪陛下了。”宋琏连连磕头,“卑职一时鬼迷心窍,冒犯陛下君威,罪该万死。”
“你也是有情有义的人,才会着了他们的道,我不怪你。”他掂着密函交给宋琏,“现在你可以替我派人送停战指令了吧。”
或许熙元看得远算得准,可还有些事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他不是神,他没有能力让所有的事都按照他的想法去实现。
当他的信使刚出城镇的第一天,这封密函便被人劫走了。
吴影然和穆易风目睹了黑衣人杀死信使,取走密函的全过程。
“把信给我看看。”影然对领头的黑衣人道。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
“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影然板着带几分稚气的脸,寒意十足。
“对不起,请二少主过目。”
看完信,影然哈哈大笑。
“写了什么,这么好笑?”易风问道,温和的语调在寒冬中也如春风一般。
“皇帝下令停战。”他随手将信撕成碎片,飘散在空中,“易风,你就等着看他们两个斗得你死我亡吧。老天爷会代我们教训他们的。”
临窗而坐的男子哀叹着嚼了几口菜,连喝几杯酒,又重重地放下酒壶。
身边的玉人把视线从窗外拉回,抿了口酒,问道:“为何坐立不安?”
“我还是搞不明白,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关邻枫苦着脸。
“哪里不明白?我再给你解释一遍。”秋似水的目光轻轻飘向远处。窗外,一枝寒梅悄悄探进来。
“既然你知道皇帝会被人救,为什么不想个更牢靠的办法把他与世隔绝?”
“如果他真的无法与他的兵马联系,那我就不得不自己想办法退兵,这样不可避免会有流血牺牲。但如果他被人救了,他反倒会自己下令撤兵,不用我动用一根筋骨。兵不血刃解决凤无崖之急,岂不更好?”
“你怎么知道会有人去救他,又怎么知道他会主动撤兵。”
黑玉的眼眸凝视着冰清可爱的白梅,精致的花蕊吐露淡淡的芬芳,声音飘渺地不真实:“……你不了解他……”
望着失神的人儿,关邻枫忘了想说什么,只是痴痴地欣赏眼前美景。
“下雪了。”朱唇轻启,流露着淡淡的惊喜。
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彤云四合,玉碾乾坤,玉屑似的雪末随风飞舞,山如玉簇,林如银装。
几个孩子跑到雪中,互相追逐。
这里不常下雪。
修长的手指伸出窗外,展开红润的手心,雪花落在手中,化成雪水,丝丝的凉意。
饱满的唇画出美好的弧线,笑意盈满眼中,流光异彩,微妙地难以察觉。
比起窗外的雪景,关邻枫更为他而痴迷。
“当无极教不再需要我的时候,也许我真的可以静静坐在窗前,挥霍大自然的恩宠。”梦呓般的话语。
轻轻抹去白梅上积累的雪花,顽皮地摇动树枝,让雪花再一次飘落,白皙的手映着冬雪寒梅,没有雪的冰清,没有梅的芳香,却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手,一双能将整个天下握在手中的手。
“你不想夺回教主之位吗?”
没有立刻回答,不断地望向更远处,穿过枝条,起伏的群山在雪中隐约。
“此言差矣。我非但要夺回教主之位,还要清理教中污秽。”胸中气象万千,亦如这绵延的山脉,“我不喜欢追名逐利,但我更瞧不起胸无大志,缺乏责任感的人。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应该清楚身上所背负的使命,你有几分权利,便有几分使命。教主之名曾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现在倒未尝不是个好机会,让我看清楚脚下的路。一直以为教主只是件华丽的,随时可以剥去的外衣,现在才明白,当我被冠以教主之名时,便载上了多少人的托付,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担当得起的。即使我现在不是教主,我也不由自主地履行教主的义务。教主之位自然要夺,我的清白自然要洗,说我贪图权利也好,说我野心勃勃也好,无极教还需要我,教中还有我未完成的使命。”
一番肺腑之言,震撼着听者,仿佛今天才刚刚认识这个人。眼前的人宣告着他的骄傲,这样一个心比天高的人,能否攀得上他的眼际?关邻枫感到有些怯懦。
正在两个各自思索之时,一个人冲进来,一把抱住秋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