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囧囧 - 黄雀纪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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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一天,我发现我不生气了。
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很漂亮。
小时候,钟妈总是抱着我说,咱们二小姐啊,天生的美人胚子,将来一定是个绝世大美女!
那时我不知道她的意思,后来我明白了。
来到岛上的人多了,男人们看着我,眼神和看着阿姐完全不同。
他们会为我痴迷的,但不会为阿姐。
我得意起来,看着阿姐那平淡无奇的脸,觉得也不怎么讨厌了。
娘总是忧心忡忡地说,蔷儿一心扑在岛上,如今年纪渐长,恐怕日后找不到好婆家了。
原来她竟要孤老终身?我看着阿姐的眼神竟有些怜悯了。
娘说,要带我去京城走走。但是阿姐没去。
京城和黄雀岛是完全不一样的地方,那么繁华那么喧嚣,只从画上看到的洋汽车满大街地跑,人们的穿着也比黄雀岛不知时髦了多少。名媛贵胄,无数的舞会……啊我真是太喜欢京城了。
我平日受的是最高等的教育,吃得穿的用的阿姐永远是给我最好的,所以来到广阳,却也没人笑我是从荒岛来的野丫头。我很快就和贵族小姐们打成一片。
一日,我跟着表姐去参加礼部尚书二小姐的茶会,看到了起居室中的一幅油画。
“这画真美!”我指着那幅画,那画面上惊涛拍岸,一只海鸥正孤独地飞着。我静静望着,忽然觉得思念起黄雀岛来。
没人回答我,我转过脸,看到大家都掩嘴而笑。尚书小姐更是掩饰不住眼中的得意。
“这是谁画的?”我问,心想应该是西洋的哪个名画师吧。
“徐子卉……嗯,浪子徐彤。”表姐走上前,悄声对我说。
“浪子徐彤?他是谁?”我追问。一屋子的小姐们先是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而后都吃吃笑起来,最后竟似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们。她们的表情那么古怪,就像在笑我不知道当朝皇帝是谁一般。
还是表姐先止住了笑,她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对大家说:“哎别笑了别笑了,表妹刚从外边来,不知道那混蛋倒是个好事啊!”
“徐子卉是谁?”我生气了,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
“画家,京中第一西洋画师,听说是宫廷画师窦利德的关门弟子呢。”表姐说道。
“听说他会五国语言,时不时出海去西洋,带回来许多有趣的东西呢!可惜你来得迟了,他前几天又出门了。”右丞相的大小姐掩嘴笑道。
“花花公子!薇儿你可千万别和他扯上关系,要不后悔莫及。”尚书小姐轻摇折扇,语带戏谑。
“哟,那又是谁为了能得徐子卉一顾,将南平郡主的脸给抓花了?”有人悄声打趣。
接下来的茶会,都围着徐子卉这个人展开了话题。我没再说话,就静静听着她们说,愈发对这个人好奇起来。
一月后,我回到了黄雀岛。
阿姐一如往昔,仍是温柔谦和,细声细气地问起我在京城的趣事。
我同情地看着她,发现她的世界竟然那么窄小,只有一个黄雀岛。
她没看过京城的车来车往,没参加过那些富丽的晚会,没见过港口的巨舰航船……
她也没听说过徐子卉。
太可怜了。
于是我兴致勃勃地说起京城的各种趣事,除了徐子卉。
后来,我去了广阳很多次,想亲眼见间那个传奇的徐子卉,可惜,总是擦肩而过。
他的传说我越听越多。
愈发地对这个男人好奇了。
我对阿姐说,我要学油画。
阿姐说:好的。为我找来了先生。
我说:阿姐,这个先生太差了,我不要。
阿姐说:好,那换一个。
我说:阿姐,这个先生还不如上一个,连素描都画不好!
阿姐说:是我的疏失,阿姐再去找。
有一天,阿姐兴致勃勃地来了,她说:“小妹,阿姐给你找了个好老师,这次你一定满意!”
我懒懒抬头:“哦~什么老师?”笑话,除了徐子卉,任何人我都不会满意的。
“这先生姓徐,搭乘的船偶然在岛上停靠,画画的时候被我撞见了。这位先生只能呆三日,你可要认真学。”阿姐望着我,眼中光华四射,和平时大不一样。
什么样的老师,能让阿姐这样激动?我好奇起来。
“这是他的画,你看看就知道他是个好老师了。”阿姐笑着递给我一卷画。
我打开一看,复又卷上,说:“我知道了。”
阿姐拿着画走了,我靠在椅上,静静笑起来。
徐子卉啊徐子卉,我找不到你,你却来了。
徐子卉来了,他和他们说得一样。非常年轻,非常英俊。
但他和她们说得又有点不一样。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对襟长袍。
她们说他是个新式的人,会五国语言,周游列国,洋人的玩意儿样样精通。
但他现在站在我面前,丰神俊朗,长袖飘动,竟像那书中写的旧时贵公子。
他望着我,眼中难掩欣赏之色,但,只是欣赏。
我有点不满。
阿姐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大概以为我也不知道。
我退下了身边的侍女,走到他身前。
喂,我要怎么称呼你啊?徐子卉先生,还是……嗯,浪子徐彤?
他听了我的话,竟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满脸惊惶。
我忍不住笑了,这人真有趣,怎么看上去呆头呆脑的,和表姐她们说的一点也不一样嘛。
那……那你阿姐知道我是谁?他忽然问我。
我正要随口回答知道,但话到嘴边,我却停住了。
我看到了他的手。
他的手在发抖。
为什么发抖?在害怕什么呢?
我隐隐感到了些什么,但我捉不住。
我只好说了实话。
他的手不再发抖,他笑了。
我明白了,他骗了阿姐,他不想让阿姐知道,他怕阿姐生气。
其实他只呆三天,就算阿姐生气了又怎样?
他喜欢阿姐。
我又开始恨阿姐了。
什么人都可以喜欢阿姐,就你不行。
因为我喜欢你。
但只要你和我在一起,你就会喜欢上我的。
每个人都一样,你也不会例外。
后来他留了下来,因为我那拙劣的威胁。
他留下来,我却后悔了。
我应该对他说,阿姐知道他是谁,阿姐一直在骗他。
然后他会伤心离去,我就能去京城找他。
但我没有这样做,于是他教我画画,他却看着阿姐。
每一天,阿姐都会来看他上课。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也没做。
但那个人一直看她,不停地看,连阿姐这样迟钝的人都发觉他的注视。
但还好她这么迟钝,她只知道他看她,却不知道他爱她。
我开始很努力地学画,我希望他多看我一眼。
但是他没有。
我更加努力的学画,我学成了,就能让他走了。
但他还是没有走。
他更爱阿姐了。
我更爱他了。
他这样的男子,为什么会爱上阿姐这样的女人?
他那样潇洒,那样才华横溢,他走遍过世界所有的地方。
阿姐却那样平凡,那样无味,她甚至没有走出过这个岛。
我不明白。
有一天,我走进他的房间。
他在画画。
他在画阿姐,还有她的鸟笼子。
她们说,徐子卉不会为任何人画画,他只会为自己画。
但现在,他在为阿姐画画。
如果现在我的手上有一把刀,我会把这幅画撕烂。
我会撕烂阿姐的脸。
我会撕烂他的心,还有我的心。
我没有刀,但我一样可以撕烂他的心。
我说,阿姐的心被笼住了,她这一辈子都被困在黄雀岛,锁在慕容家了!
他手中的笔落下来。
我简直要大笑出来。
我说,我要飞出去,不管阿姐怎么爱我,我怎么爱她。这里不是我的天地。
而阿姐,她飞不出去了。
不管你怎么爱她,不管她爱不爱你,她不会和你一起飞出去的。
但我可以。
我可以!
他拾起笔,朝我悲伤地笑。
他不再理我,继续画着他的画。
他为阿姐画的画。
一个叫任时穹的男人来了。
我知道他,他和徐子卉一样有名。
英俊潇洒,年轻富有。
他是喜欢我的吧。
每个人都这样说。
我却不清楚,因为我看不到他的眼睛。
他有一双鹰一般的眼睛。
注视着你,似乎就能把你看透。
我不敢看他,我怕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但我喜欢和他在一起。
因为他不喜欢阿姐。
他对着阿姐,总是那么无礼,那么尖刻。
每个人都喜欢阿姐,但他不。
他的言辞中总是针锋相对,冷嘲热讽。
有一次,他竟将阿姐的眼睛都说红了。
我从没见阿姐哭过。
和别人的话题里,总有阿姐的影子。
但和他却没有。
他永远不会在我面前主动提到阿姐。
哎,我真喜欢他啊!
如果我从不认识徐子卉,我一定会嫁给他。
可惜我太爱徐子卉了。
徐子卉要走了。
我想是这样的。
他没日没夜地画着那幅画。
我更加喜欢缠着他。
有人对阿姐说,我喜欢徐子卉。
阿姐担心了,她天天来看徐子卉,来监视着我们俩。
徐子卉,你看到了吗?
在阿姐的眼里,你只是一个穷画家。
在她眼里,你配不上我,配不上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有时,我对阿姐说,阿姐,你给我弹首钢琴曲吧。
阿姐说,不要在徐先生面前献丑了,我弹得不好。
我撒娇,弹一首吧弹一首,我想听。
我当然想听了,听你弹得多么难听。
钢琴是要练习的,你从来没有时间练习。
就算你是天才,也会弹得一样难听。
阿姐弹了,磕磕碰碰,断断续续。
我几乎要笑出声。
可徐子卉说,真好听,这是我喜欢的曲子。
他的耳朵聋了吗?
这个时候,我很怀念任时穹。
若是他在这里,一定会毫不留情地说,真难听。
可惜他不在,他讨厌徐子卉。
唉,男人的嫉妒真是麻烦。
奶妈告诉我,娘和阿姐为我定亲了
和任时穹。
我本应该第一时间跑去大闹一场的。
趁着媒人还在岛上。
但我没有。
我发现,这是一个好机会。
我听到了阿姐和娘的对话。
阿姐说,若是要我先嫁,我就出家。
其实这是玩笑话。
但她真的说过了。
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谎言啊。
我对徐子卉说,带我走。
他不肯,因为他不爱我。
我说,我也不爱你,但是你不带我走,阿姐就要出家当尼姑了。
他点头了,因为他爱阿姐。
他以为他带我走了,阿姐就不会出家。
其实即使他不带我走,阿姐一样不会出家。
那些族中的长老,阿姐从未放在心上。
但他若是带我走了,阿姐就一定要嫁给任时穹了。
因为慕容家的荣誉不容玷污,一定要有人代替我的。
能代替我的人,只有阿姐。
想到阿姐嫁给任时穹以后的苦难日子,我又笑了。
我告诉阿姐我爱徐子卉,我要和他走。
阿姐惊呆了,那样子真有趣。
我说我要走,你不让我走,我就死。
我抽出一把刀。
我当然不想死,但我不介意见点血。
我刺了自己一刀,很浅的一刀,几乎没什么伤口。
但阿姐吓到了,她说,你走吧,只要你幸福就好。
徐子卉和我走的时候,是阿姐帮的忙。
她对徐子卉说,你要好好照顾我妹妹。
徐子卉答应了,他爱她,他会说到做到的。
可是他最终没有忍住,他抱了她。
他将那幅画给了她。
我看见了,我的心很痛。
但我又高兴起来。
他终于离开了她,现在他的身边只有我了。
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和他耗,难道还怕他不会爱上我?
任时穹
或许阿蔷自己都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她,并不是在慕容府那雕梁画栋古意盎然的百年前厅,而是在问津阁峭壁下的礁石乱滩。
我二十二岁时,刚从西洋学成归国,一腔热血的年纪,欲投军报效祖国。我从未学过四书五经,科举一路自是不通,父亲本欲为我捐官,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