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梦萦-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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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琬慌乱间根本都不知应听他哪句才对。
胤禛,胤祥见他俩人险况层出,早已打马飞驰而来。
宛琬心里着急,不知怎么手竟紧紧抓住马鬃,扯得马儿昂首长嘶。
〃宛琬!〃胤禵急喊:〃你放轻松一点,千万不要去夹马肚〃
可宛琬早已出于本能,对着马肚子狠狠一夹,马儿像离铉的箭般射出。
胤禵望着她,狂喊:〃快跳马,快跳!〃
宛琬死命抱住马,身下尘土乱翻,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咬紧了嘴唇松不开手!
胤禵眯眼望着前方不远处的群山,忽地一咬牙,猛地收缰在马背上一按,飞身朝她马上扑了过去。马扬蹄狂嘶,摔开俩人,胤禵紧紧抱住宛琬翻滚下去。粉身碎骨般的疼痛让宛琬无法呼吸,她惶然回首,惊恐的抽气已从她喉间爆裂出,只见胤禵衣上无处不是艳红。
那片猩红的血色在梦里纠缠了她许久,疼痛的干渴烧着她喉咙,一些不愿被记起的感觉齐袭上心头。宛琬终于想起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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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第十五章(1)
第十五章
宛琬随着嬷嬷们沿着廊檐慢慢行步。自她伤好能下地后,胤禛除了去宫里,回府后的用膳、阅文、召见下属商议事务等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斋度过。他一回府就让嬷嬷们把她找去,直至她要安寝了才放回。
宛琬一路恍惚,长长一梦,生死轮回,从前种种交织纠缠,再放不下,再回不去,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只得一切依旧,假装自己什么都未曾记起。
一行人步至花厅,听见墙内竹笛悠扬,歌声婉转。宛琬知是园里新来的女孩们在练戏文,只是她素来不喜看戏文,便不留心,只管往前走去。偶然那曲调飘入耳中,缠绵萦绕,缓步侧耳细听,听得一人念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宛琬不觉滞步,低低呢喃,〃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日光斜斜折射在她眼中,一时眩目得让人看不清脸。
雍亲王府,书斋。
宛琬倚着窗栏,圆月分开了浮云,将皎洁的光泼洒在珠帘上。她看向伏在案几上阅读文书密件的胤禛。
胤禛若有所思地回转头来,两人目光相接。他微微一笑,将密件堆到一旁,起身走向宛琬,拈起枚棋子道:〃想学棋吗?〃
宛琬轻轻颔首。
〃这黑白两色棋叫围棋,顾名思义就是谁先能把对方给围死了就算赢。哦,我倒忘了,从前有人和我说过,这棋的下法还分容易的和难的两种,你要学哪一种呢?〃胤禛忽就想起从前宛琬耍赖教他的〃短、平、快〃下法。
〃自然是难的。下棋还有偷懒容易的法子吗?〃宛琬才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日子也难熬,不知自己还能再坚持几天。
〃有啊,那人整日里糊里糊涂,做事象个没长大的孩子,冷不丁却又出人意外,竟是比谁都看得明白,还真是想她。〃胤禛有一刹那的神思恍惚。
〃好了,不说这些,就教这难的。〃沉默片刻又响起胤禛清澈的声音,含着宠溺,切切道:〃宛琬,你可要牢牢记着,这棋局便如人生,开头最最关键。局开得好,下面走起来,也就顺畅得多。若起错了头,不但予对手可乘之机,也置自己于险境,从此步步维艰,寸寸杀机。所以,落子一定要慎之又慎,你可记得了?〃
宛琬轻点螓首。
门外随侍通传,胤禛允其入内。
来人进屋瞧见宛琬有些诧异,折身向四爷请安后,候立一旁。
〃但说无妨,那事办得如何?〃胤禛淡淡道。
〃回爷的话,此事不是太顺,只怕还要费些周折,过两天奴才再下去趟,只是〃
胤禛挥手截住他话语:〃就是因为难才让你去办的。有些人办事说过就算办了,还净拣些好听的话来回,你倒不爱说,只是埋头苦干,干的都是最难的。这办事,最要紧是务实,至于办得好不好,妥当不妥当,是不是会办错,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力认真去做了就行。〃说完示意他退下。
〃等等。〃胤禛又出言叫住那人,〃这回我举荐顾骋去当州同,只怕李咭不服,定要嘀咕顾骋大字不识几个,既没经验又无甚才华,你去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用人论才,取其大者。经验是积累起来的,才干都是历练出来的。〃好了,你下去吧。〃
他的声音低沉柔和,言时恰背对灯火,使得半边脸上皆是阴影,越显出他面部刀凿斧刻般的刚硬轮廓来。宛琬偷偷凝视,见他回身,慌忙低头拨弄棋子,方寸棋盘,白山黑水。如果人生的每一步抉择,都能象这下棋一般简单,走错了输了还能再开新局,该有多好。
夜深人静,万物沉睡。
笃!笃笃!传来鼓声,已是三更天了。一股卷着凉意的风呼啸而至,霎那间乌云层叠,随着声霹雳巨响,千壑齐作,疾风狂雷挟着倾盆大雨哗哗作响。宛琬倏然惊醒,也许她从未曾真正沉睡。天边闪电一道接连一道霹雳入室映亮天地,窗外的树影在狂风暴雨中张牙舞爪显露狰狞,惊得宛琬骤然跳起,狂奔而出。
停下脚步,宛琬才惊觉不知不觉又来到胤禛书斋门外,他依然待那挑灯夜读,身影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更显寂寞疲惫。
这世间又有谁真愿孓然孤傲?纵是天之骄子,皇家贵胄也有悲痛难忍之时。苍茫夜色中陪伴他的不过是这一灯如豆。
胤禛抬头猛见宛琬扶着门帘立在那儿,两道寒星般的目光直看着他,那样明亮,那样晶莹,一身丝袍湿潞潞的显出她曲线毕露的身子,胤禛只觉下腹一股热流直涌,好不容易强压下去,挪开视线。他忙起身取过张毯子裹住宛琬,唤人去取来她的替换衣裙。看着宛琬苍白面颊,胤禛心里一紧,又忙唤人去熬姜汤过来,怜爱之余忍不住轻责:〃这么大雨怎么也不披件衣裳就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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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第十五章(2)
凝视胤禛消瘦面容,这一刻,宛琬只想替他抚平眉间忧虑。她眼底噙满泪水,一滴滴无声滑落。胤禛只当她是为刚才斥责,慌不叠声说:〃好了,好了,不哭,来就来了。〃心底一叹,宛琬自从马上摔下后总爱莫名流泪。
这日胤禛回来的早,一进府就让半夏帮宛琬略作收拾上了备在府外的马车。
一路颠簸,行到村落停下。村子很小,只有一条土路通过,原木建造的屋舍掩映在杨树林中,远远望去在外游荡了一天的牛群、羊群,披着金黄的余晖,列队回家。
胤禛向傅鼐吩咐了几句,傅鼐领着其他侍卫迅速向四周散开,不见踪影。
胤禛这才牵过宛琬的手,往树林深处走去。
宛琬心神一颤,却也随他去了。
沐着夕阳,俩人牵手走在无边杨树林里,脚踩着新落树叶发出莎莎声响,许久行至湖边,岸边柳树下早已系着一弯小舟。
胤禛扶着宛琬跃入舟中,他三两下解开绳子,道一声:〃宛琬,坐好了!〃便跳上船去,提起篙杆,划得两三下,船便平平离岸,顺溪而下,直往湖心去了。
划至下游,水面顿时开阔,波平如镜,沉睡了一个冬季的芦苇,纷纷从淤泥中怯怯地露出尖尖,将湖水染成一片翠绿,一如春日里最柔媚的心情。
胤禛将舟驶至湖心,扎下篙杆道:〃在这看夕阳最美不过。〃
一抹霞光映着宛琬白玉般的脸透出股妖娆粉色,她那双夜色般浓黑的眸子映着湖水波光轻荡。胤禛走去她身边坐下,轻拥她入怀,切切耳语。〃春、秋两季这儿最美不过,每回到这总象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宛琬,你看湖那边山头是成片的枫树林,等到深秋时我们顺流而下,看着漫山遍野的红叶,在风中摇曳成深深浅浅的红海,好不好?哦,我怎么又糊涂了。〃
他难免有丝惆怅,宛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明白过来可与他共赏此景呢。
一群水鸟鸣着叫拍翅掠过湖面,微风吹开远远的簇簇芦苇,空气里透着股清凉的甜丝丝,沁得宛琬的心渐渐柔软。她仰望着天空缓缓移动的灰色云朵,思绪荡漾,这世间的事除了黑与白,还有着深深浅浅的灰,是非对错不是用一把尺子就能衡量准的。每个人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立场和出发点,有时事情需要换个角度也许就能得出截然不同的答案。而人生不过数十年,一晃便过,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有那一、两个,太过执著,错过了,怕是一辈子的遗憾。
这一年来胤禛的儿时,胤禛的雄心壮志,胤禛的无奈,胤禛的事事要强自讨苦吃,胤禛的喜怒哀乐统统如魔音般在她心间盘绕,静静停驻在那,不知不觉在她心底留下颗种子,破茧而出。他们都再回不到过去了。时光悄悄的溜走,却在那刻下了痕迹。
宛琬闻着胤禛身上熟悉的气味,幽幽道:〃到今日你还要用这迷迭香吗?〃
〃是啊,喜欢了就改不了。〃 胤禛顺口道,他猛一下领悟过来,〃该死,你这个坏东西,竟敢瞒着,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明白过来了?〃他哭笑不得的看着宛琬。
宛琬忍不住微笑起来,那笑容在唇边,像个涟漪般轻轻漾开。
胤禛死死地盯着她,盯着那在黄昏中显得有些朦胧的面颊,一双明眸黑得透亮,宛如深潭般,他身不由己的被卷了下去。她笑容如沐浴在春风中的花朵,慵懒的展开着,盎然的绽放着……
〃该死!〃他低声诅咒,声音低低地在喉头中蠕动。
〃该死!〃他重复嘀咕,声音闷闷地依旧卡在喉咙里。
蓦然间,胤禛俯过身去,将他炙热、迫切、干燥的唇,紧压在她那朵笑容上。他的胳膊情不自禁的挽住她身子,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住。他的唇急切地寻找着她的,他的手强而有力地扶住她的头。宛琬脑中轰然一响,世界只余一片空白。她不能呼吸,无法移动,停止思想,无从抗拒……只感到一股强大的热力,像电击般通过她全身,带着种近乎麻痹的触电感。那样强烈而炙热的吻,燃烧着她的面颊,燃烧着她的胸膛,燃烧着她全身每个细胞,熔化了她所有的意志和情绪。
再不想逃避,再不用挣扎,这一刻宛琬只想听从她心的选择。胤禛凝视着她面上红潮有如朝颜初露,妩媚动人。
宛琬羞涩难当深深地埋进胤禛胸膛,倾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宛琬〃他低声唤她,〃嗯〃她轻轻应答,〃宛琬〃〃嗯〃他声声不停低吟,她柔柔一一应答,那样温柔缠绵。
一弯月牙儿悄悄爬上夜空,又羞答答地躲入了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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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第十六章(1)
第十六章
血,遍地的血,浓浓的血腥气夹杂着腐尸气味冲入鼻中,她大声呼喊却怎么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啊。〃宛琬狂叫出声,猛地睁开了眼睛,晨光已透过缝隙泻入室内,鸟儿鸣啭不已,一室春光。
半夏闻声撩帘入内,先叫小丫鬟们进来,收拾妥当了,才命苏木等进来,一同服侍宛琬梳洗。半夏取过暖香玉色绫薄绵袄,见宛琬微微皱眉,笑道:〃格格,虽已是春天了,可早晚这天还是有些凉,还是待晚些才换了薄衫吧。〃宛琬点点头,即时换了衣裳。小丫鬟用小茶盘捧了盖碗燕窝粥来,半夏哄得宛琬好歹又多喝了几口后这才与她说十四阿哥一早已等在偏厅了。
自草场回来后,宛琬就再没见过胤禵。那日他出血虽多,但伤势不重,她略略放心,因仍要装糊涂也没法子去见他。再来她本知他心意,这回他救了自己更成了笔还不了的债,便也提不起勇气去面对他。
可这会子光景怕是避不过去了,宛琬低头想了会与半夏道:〃我一人过去,你把苏木她们都打发了吧,留你独守在外就行了。〃
宛琬才踏入偏厅,胤禵已疾步上前牵起她双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宛琬,你总算全好了。〃他激动得勒紧了双臂,几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见她挣扎,才将手略略松开细细瞧,只见她象是一夜未曾睡好,神态中满是疲惫痕迹。
〃怎么了,没见着我,想我没睡好?我这不是来了。〃 胤禵心满意足地笑着,戏谑道。
〃你胡说什么呢。〃宛琬愕然扬首。
胤禵环着她娇小身躯,淡淡的栀子花香在鼻尖萦绕,他想自己一定是被宛琬下蛊了,才会这般着魔似的喜欢她,那片温润朱唇,是他渴望已久的甘醇,他忽就俯下头来,将嘴唇紧压在她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