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剑-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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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把一只蒸鹅吃个干净,当夜就毒发而死。生背疽而吃了
蒸鹅,未必便死,但朱元璋赐这蒸鹅,便是赐死,徐达纵然
吃了蒸鹅无事,也只好服毒自尽。此事正史不载,不知是否
属实。
徐达有四子三女,三个女儿都作太祖儿子的王妃,长女
是燕王王妃,后来便是成祖的皇后,次女是代王王妃,三女
是安王王妃。燕王起兵造反,徐达的长子徐辉祖忠于建文帝,
带兵力抗燕军。徐达的幼子徐增寿却和姊夫燕王暗中勾结。燕
王兵临南京城下,建文帝召徐增寿来质问。徐增寿不答,建
文帝亲手挥剑斩了他。
成祖篡位后,徐辉祖搬入了父亲的祠堂居住,不肯朝见。
成祖派官吏审问,徐辉祖写了“我父开国功臣,子孙免死”十
个大字回报。成祖见了大怒,但他初即帝位,要收拾人心,饶
了他不杀。徐辉祖对建文帝忠心耿耿,始终在图谋复辟。他
后人世袭魏国公,一直统带守卫南京的部队,直至明亡。明
朝南京守备府位尊权重,南京百姓只知“守备府徐公爷”,却
不知魏国公,是以袁承志和青青打听不着。
成祖感念徐增寿为己而死,追封他为定国公。因此徐达
的子孙共有魏国公和定国公两个公爵。两位公爵的后裔一居
南京,一居北京。徐辉祖得罪了成祖,他子孙不敢再在大功
坊的赐第居住,另行迁居。大功坊赐第数度易手,经过二百
四十多年,后人再也不明这座旧宅的来历。这中间的经过,袁
承志和青青自然不知。
袁承志看第二张纸时,见写的是一首律诗,诗云:
“牢落西南四十秋,萧萧白发已盈头。
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
长乐宫中云气散,朝元阁上雨声收。
新蒲细柳年年绿,野老吞声哭未休。”
笔迹与另一信一模一样,只是更见苍劲挺拔。原来此诗
是建文帝在闽粤川滇各地漫游四十年后,重还金陵所作。他
经历永乐(成祖)、洪熙(仁宗)、宣德(宣宗)、正统(英
宗)各朝之后,已是六十余岁,复位之想早已消尽,回来抚
视故物,不禁感慨无已,从此飘然出世,不知所终。此中过
节,袁承志和青青自然猜想不到。袁承志不懂诗中说些甚么,
青青更急欲察看箱中物事,对诗笺随意一瞥,便放在一旁。
袁承志取出钥匙,将铁箱打开,一揭箱盖,只觉耀眼生
花,一大箱满满的都是宝玉、珍珠,又开一箱,却是玛瑙、翡
翠之属,没一件不是价值巨万的珍物。青青低声惊呼,不由
得脸上变色,又惊又喜。抄到底下,却见下半箱叠满了金砖,
十箱皆是如此。
袁承志道:“这些宝物是明太祖当年在天下百姓身上搜刮
而来,咱们用来干甚么?”青青和他相处日久,明白他心意,
知道只要稍生贪念,不免遭他轻视,便道:“咱们说过,寻到
财物,要助闯王谋干大事,自然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袁
承志大喜,握住她手,说道:“青弟,你真是我的知己。”
袁承志自幼即知父亲尽瘁国事,废寝忘食,非但不贪钱
财,连家庭中的天伦之乐、朋友间的交游之娱,也难以得享。
当年应松教他读书,曾教过袁崇焕自叙心境的一篇文章,其
中说道:“予何人哉?十年以来,父母不得以为子,妻孥不得
以为夫,手足不得以为兄弟,交游不得以为朋友。予何人哉?
直谓之曰‘大明国里一亡命之徒’可也。”当时年幼,还不能
完全体会父亲尽心竭力、守土御敌的精忠果毅,成长后每想
到“大明国里一亡命之徒”那句话,不由得热血沸腾,早就
立志以父为榜样。袁崇焕为人题字,爱写“心术不可得罪于
天地,言行要留好样与儿孙”两句,袁承志所存父亲遗物,也
只有这一幅字而已。这时他见到无数金银财宝,所想到的自
然是如何学父亲的言行好样,如何将珍宝用于保国卫民。
青青却出身于大盗之家,向来见人逢财便取,管他有主
无主,义与不义。何况这许多价值连城的珠宝,都是凭她父
亲遗图而得,若不是她对袁承志钟情已深,岂肯不据为己有?
听袁承志称自己为“知己”,不由得感到一阵甜意,霎时间心
头浮起了两句古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袁承志道:“有了这许多资财,咱们就可到北京去大干一
番事业。明朝皇帝搜刮而来,咱们就用来相助闯王,推倒明
朝皇帝。”青青笑道:“这叫做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袁承志笑道:“不错。你掉书包的本事可了不起。”
次日下午,袁承志命洪胜海到焦家去把罗立如叫来。他
断臂伤势还很沉重,听得袁承志见招,立即命人相扶,喜气
洋洋的到来,见面后便要行拜师之礼。
袁承志坚辞不受,叫他坐着,将一套独臂刀法细细说了
给他听。罗立如武功本有根底,袁承志又一招一式的教得甚
是仔细,连续教了五天,罗立如已牢牢记住,只待臂伤痊了,
就可习练。袁承志这套刀法得自《金蛇秘笈》,与江湖上流传
的左臂刀法大不相同,招招险,刀刀快,实是厉害不过。罗
立如虽断一臂,却换来了一套足以扬名江湖的绝技,可说是
因祸得福,心里欢喜不尽。
袁承志了结这件心事后,雇了十多辆大车,预备上道赴
京。焦公礼父女及众门徒大摆筵席,殷勤相送。袁承志请焦
公礼送信给闵子华,将大功坊宅第仍然交还。焦公礼应承办
理。太白三英等汉奸则送交官办。
这日秋高气爽,金风送暑,袁承志、青青、哑巴、洪胜
海一行人别过木桑道人,将十只铁箱装上大车,向北进发。焦
公礼父女及众弟子同过长江,送出三十里外,方才作别。江
北一带仍是金龙帮的地盘,焦公礼事先早已派人送讯,每个
码头都有人殷勤接送。
行了十多日,来到山东界内。洪胜海道:“相公,这里已
不是金龙帮的地界。从今日起,咱们得多留一点儿神啦。”青
青道:“怎么?有人敢来太岁头上动土吗?”洪胜海道:“方今
天下盗贼如毛,山东强人尤多。最厉害的是两帮。”青青道:
“一帮是你们渤海派了。”洪胜海笑道:“渤海派专做海上买卖,
陆上的东西,就算黄金宝贝丢在地下,我们也是不捡的。”青
青笑道:“原来贵派不算,那么是哪两帮?”洪胜海道:“一帮
是沧州千柳庄褚红柳褚大爷的手下。”袁承志道:“我也曾听
师父说起过褚红柳以朱砂掌驰名江湖。”洪胜海道:“正是。另
一帮在恶虎沟开山立柜,大当家阴阳扇沙通天武功了得,手
下人多势众。”袁承志点头道:“咱们以后小心在意,每晚一
人轮流守夜。”
走了两日,正当中午,迎面鸾铃响处,两匹快马疾奔而
来,从众人身旁擦过。洪胜海说道:“那话儿来啦。”他想袁
承志武功极高,自己也非庸手,几个毛贼也不放在心上。过
不一个时辰,那两乘马果然从后赶了上来,在骡车队两旁掠
了过去。青青只是冷笑。洪胜海道:“不出十里,前面必有强
人拦路。”哪知走了十多里地,竟然太平无事。当晚在双石铺
宿歇。洪胜海啧啧称奇,道:“难道我这老江湖走了眼了。”
次日又行,走不出五里,只见后面四骑马远远跟着。洪
胜海道:“是了,他们昨儿人手还没调齐,今日必有事故。”中
午打过尖后,又有两骑马趟下来看相摸底。洪胜海道:“这倒
奇了,道上看风踩盘子,从来没这么多人的。”行半日,又见
两乘马掠过骡队。
洪胜海皱眉思索,忽道:“是了。”对袁承志道:“相公,
咱们今晚得赶上一个大市镇投宿才好。”袁承志道:“怎么?”
洪胜海道:“跟着咱们的,不止一个山寨的人马。”青青道:
“是么?有几家寨主看中了这批货色?”洪胜海道:“要是每一
家派了两个人,那么前前后后已有五家。”青青笑道:“那倒
热闹。”袁承志问道:“他们又怎知咱们携了金银财宝?倘若
咱们这十只铁箱中装满了沙子石头,这五家大寨主岂不是白
辛苦一场?”青青笑道:“这个你就不在行了。大车中装了金
银,车轮印痕、行车声响、扬起的尘土等等都不相同。别说
十只大铁箱易看得很,便是你小慧妹妹的二千两黄金,当日
也给我这小强人看了出来。常言道得好:‘隔行如隔山。’你
自然不懂的。”袁承志笑道:“佩服,佩服!”洪胜海心想:
“小姐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难道从前也是干我们这一行
的?”
说话之间,又是两乘马从车队旁掠过,青青冷笑道:“想
动手却又不敢,骑了马跑来跑去,就是瞎起忙头。这般脓包,
人再多也没用!”洪胜海正色道:“小姐,好汉敌不过人多。咱
们虽然不怕,但箱笼物件这么许多,要一无错失,倒也得费
一番心力。”袁承志道:“你说得不错,咱们今晚就在前面的
石胶镇住店,少走几十里吧。”
到了石胶镇上,拣了一家大店住下。袁承志吩咐把十只
铁箱都搬在自己房中,与哑巴两人合睡一房。刚放好铁箱,只
见两条大汉走进店来,向袁承志望了一眼,对店伙说要住店。
店伙招呼两人入内,前脚接后脚,又有两名粗豪汉子进来。
袁承志暗暗点头,心下盘算已定,晚饭过后,各人回房
睡觉。
睡到半夜,只听得屋顶微微响动,知道盗伙到了。他起
身点亮了蜡烛,打开铁箱,取出一把把明珠、宝石、翡翠、玛
瑙,在灯下把玩。奇珍异宝在灯下灿然生光,只见窗棂之边、
门缝之中,不知有多少只贪婪的眼睛在向里窥探。
洪胜海听得声音,放心不下,过来察看,他一走近,十
余名探子俱各隐身。洪胜海微微冷笑,在袁承志房门上轻敲
数下。袁承志道:“进来吧!”
洪胜海一推门,房门呀的一声开了,原来竟没关上。他
一进房,只见桌上珠光宝气,耀眼生辉,不觉呆了,走近看
时,但见有指头大小的浑圆珍珠,有两尺来长的朱红珊瑚,有
晶莹碧绿的大块祖母绿,此外猫儿眼、红宝石、蓝宝石、紫
玉,没一件不是无价之宝。
洪胜海本不知十只铁箱中所藏何物,只道都是金银,这
才引起群盗的贪心,哪知竟有如许珍品。他在江湖多年,见
多识广,但这么多、这么贵重的宝物却从未见过,袁相公却
从何处得来,倒真令人不解了。他走到袁承志身边,低声道:
“相公,我来收起了好么?外面有人偷看。”袁承志也低声道:
“正要让他们瞧瞧。反正是这么一回事。”拿起一串珍珠,大
声问道:“这串珠子拿到京里,你瞧卖得多少银子?”
洪胜海道:“三百两银子一颗,那是再也不能少了。这里
共是二十四颗,少说也值得一万五千两银子。”袁承志奇道:
“怎么是一万五千两?”洪胜海道:“单是这么大、这么圆、这
么光洁的一颗珠子,已经十分少见,难得的是二十四颗竟一
般大小,全无瑕疵。一颗值三百两银子,那么二十四颗至少
值得一万五千两。”
这番话只把房外群盗听得心痒难搔,恨不得立时跳进去
抢了过来。只是上面头领有令,看中这批货的山寨太多,大
伙要商量好了再动,免伤同道和气,谁也不许先行下手。眼
见袁承志向洪胜海摆摆手,笑着睡了,烛火不熄,珠宝也不
收拾,摊满了一桌,只把群盗引得面红耳赤,不住干咽唾涎。
袁承志自发觉群盗大集,意欲劫夺,一路上便在盘算应
付之策,正如洪胜海所说:“好汉敌不过人多。箱笼物件这么
许多,要一无错夫,倒也得费一番心力。”自然而然的便想:
“要是金蛇郎君遇上这件事,他便如何对付?”跟着想到:金
蛇郎君为温氏五老及崆峒派诸人所擒,以宝藏巨利引得双方
互相争夺,温氏五老出手杀了所邀来的崆峒派朋友,他由此
而乘机逃脱;又想到:那晚石梁派的张春九和江秃头偷袭华
山,见到有毒的假秘笈,连师兄弟也都杀了;龙游帮和青青
为了争夺闯王黄金而相争斗。足见大利所在,见利忘义之人
非互相残杀不可。“群盗人多,若是你杀我,我杀你,人便少
了。”想明白了此节之后,便在客店中故意展示宝物,料想财
宝越是众多,群盗自相斫杀起来便越加的激烈。
又行了两日,已过济南府地界,掇着车队的盗寇愈来愈
多。洪胜海本来有恃无恐,但见群盗迟迟不动手,不知安排
下甚么奸谋,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力劝袁承志改步海道,说
自己海上朋友很多,坐船到天津起岸,再去北京,虽然要绕
个大弯,多费时日,但保险不出乱子。袁承志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