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1980 作者:徐兆寿-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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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使我对社会产生了极大的失望。我原以为别人家不干净,总是以一些不法手段谋取利益,而我家不同,我外公是德高望重的院士、博导、教授,从不参与政治,也不怎么与外界联系,我爸是位资深作家,一身正气,还受聘为南大的硕导,我妈也是位教师,在教书育人,没想到他们在涉及到自身利益时都把公理忘得一干二净。还有我,我原以为我可以和他们的这些行为割袍断义,但到头来我还是最多的受益者。相比之下,我爸还算正派。他总是对我妈的这些行为表示不满,他认为这样反而会害了我。他认为我随便上哪个大学都可以,不必非要上南大。他也总是为那次我妈的改卷事件耿耿于怀。但是我还是有些看不起他,他在这个家里没有权威,其中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爱我妈,把我妈给惯坏了,所以我妈只要认真的事他就没辙了。实际上,惯我妈的不止我爸一个,还有我外公。一个女人家若被惯坏后,就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了。
因为这些原因我总是想着怎么离开这个家,至少少跟他们接触。我爸是个作家,就是一直坐在家里工作的人。有他在家霸着,我更不愿意着家了。你知道,这里的夏天太热了。汗不能止。夜里躺在床上,过不了多久,你就觉得身上和身子底下湿湿的。若是睡个竹席子,起身时就发现自己的影子落在了那里。在那些睡不着的夜里,我觉得人生真是无聊,真是毫无意义。读那么多的书就是为了上个大学,现在大学是上上了,可是,多少年来积下的失落此时一古脑地出来了。
整个夏天,我穿着各种各样的大短裤和一件黑色的T恤,戴一幅墨镜,在街上晃悠。我怕见着熟人,熟人总是会问你考了多少份,取到哪里了,我只要说上了南大,他们就会惊讶地问,南大的分数线有这么低吗?真是扫兴!
就在那些天,永安街上开了一家娱乐场所,名唤百乐门。记忆中这种地方在上海有,而且是三四十年代的事,白先勇好像还写过一个从百乐门出来的老舞女的故事。如今它又复活了。那里下午以前永远关闭着,而在它的对面不远的地方,据说是一个劳改犯出来不久开了一个很大的啤酒屋,里面有空调。白天坐在哪里,看着街上或急或缓的人流、车流和各种各样的女人,喝上一瓶冰啤,可真是人生之幸。我总是一个人在那里坐着,时间长了,和劳改犯老板就混熟了。他也自然每天都把最好的地方给我留着。留着那地方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有时候他会过来坐下来喝一杯。他也有一个爱好,就是坐在那里看女人。据说他就是在女人身上栽的,可是狗改不了吃屎,他还是老样子。他的胳膊上画着青龙,朋友很多。说真的,我对这种人还有些怯乎,我总觉得他们义气是义气,但总是不牢靠,小事上他们很讲义气,大事上他们一点出息都没有。我见这种人多了。所以我总是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大概比我要大七八岁,对我很好。若是我连着去两天,到第三天时他总是要请我喝一瓶。他的朋友来找他,他也一般不让人打扰我。我们大部分时间并不聊天,就是坐那里看着外面,只是偶尔才聊聊。聊也聊的是女人,他说的很露骨,我听得常常脸红红的。他指着外面过来的女人说,这个怎么地,那个什么什么,他对女人的理解大多离不开性。有时候,附近桌上的人会转过头来看我们,我感到很窘迫,他却一点儿也不。我觉得这样很下流,可我就是爱听他谈那些下流的事。我已经到了该谈女人的时候了。有一天,他对我说,他特别羡慕我。我一惊,他说,他从别人那儿早就知道了我的背景。我有什么背景呢?真是搞笑。他却不那样认为,他觉得我是一个贵族。他知道我外公,知道父亲,还知道我现在上了南大中文系。我淡淡地一笑说,这有什么,我从不为这些而感到骄傲,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快乐,上不上大学并不重要。于是我们真正地交谈了起来。我从他的交谈中发现,他在内心深处真的非常自卑,而他呢,说是喜欢我的真诚、义气与说话不着边际的风格。从那一天起,他说,你以后来只管在这里喝酒就行了,别再给我难堪。我说,那不行,你如果真的把我当朋友,我以后来喝多少你还是得收多少,否则我就不来了。我们僵持了半天,最终以我的胜利而告终。
我却有些不太愿意到那儿去了,我不想让人打扰我的清静。但又能到哪里去呢?那里是最有风景的地方,也是整个省城最热闹的地方,所有漂亮的女人都会在哪里闪现,我还是舍不得离去,而且我爱听他谈女人。我还是去了那里。
这一天,我和他坐在那里闲聊,忽然他冲我说:
“你看,那个女人,那个揉眼睛的女人。”
实际上,我早就注意到了她。她看上去懒懒地,她在街上走似乎并不是为了要买东西,而是要呼吸新鲜空气。她坐在了树荫下,一个卖冷饮的妇人给她送过去一瓶饮料,然后她坐在那里打量
行人。说真的,她很漂亮。
“那是个小姐,你信不信?”劳改犯说。
我大吃一惊,问他:“你怎么知道?”
“一看就能看出来。新来的,这几天我看见她老是从百乐门出来,不是小姐是什么?”
我好奇地看起来。这个漂亮的女人是个小姐?
“她这是刚刚睡醒来,透气呢。哎,想不想要她?”
我的身体忽然间动摇了一下,我赶紧说:
“不要不要。我还小。”
“小什么啊,我在你这个年龄时,已经搞掉了好几个妞了。看你这么帅,我保证她不会向你收钱的。”
我的脸完全红了。那天夜里,我没睡着。我在深夜又一次步行到百乐门,听到里面还有音乐声。一个侍从看见了我,出来招呼我。我吓得赶紧回来了。回来还是睡不着,便从我爸的书房里找来一本诗集看。我从小就喜欢诗,父亲也曾逼着我学过不少古典诗词,不过,长大后我喜欢的是现代诗,我能背诵下来的古典诗词和现代诗词加起来可能有几百首。看着看着,我睡着了。
第二天,在同样的时刻,我又一次去了啤酒屋。大概在同样的时刻,那个女子又出现了。现在我觉得她真的有些像劳改犯说的那样,不过我也说不清哪里像,反正就是一种感觉。她今天穿得很露,两条胳膊挽在胸前,慢慢地走着,非常悠闲,看上去倒像个卖时装的。她的大腿看上去非常有活力,这一点很吸引我。突然间,我想起昨晚上看的爱尔兰诗人叶芝的《丽达与天鹅》一诗,美丽的丽达正在水中沐浴,一只天鹅突然飞来,他们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了一起,“当她被占有之时
/当她如此被天空的野蛮热血制服/直到那冷漠的喙把她放开之前,/她是否获取了他的威力,他的知识?”说真的,昨晚上我并没有看懂。里面什么阿伽门农之死等等,都使我看得似懂非懂,我只是觉得这首诗赋予了我一种野蛮的力量,或者说它将我身体里那休眠着的野蛮的力量唤醒了。
也许这是真的,我想象她洁白的大腿,想象我“突然袭击:在踉跄的少女身上,/一双巨翅还在乱扑,一双黑蹼
/抚弄她的大腿,鹅喙衔着她的颈项”,我的“胸脯紧压她无计脱身的胸脯”,而她的“手指啊,被惊呆了,哪还有能力/从松开的腿间推开那白羽的荣耀?/身体呀,翻倒在雪白的灯心草里,/感到的唯有其中那奇异的心跳”。
我的脸红了,心跳得非常厉害。
由于她的漂亮,行人都转过头来看她。劳改犯这时凑了过来,对我说:
“怎么样?漂亮吧!也够味吧!我保证你上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
我的脸又红了,笑着说:
“你干吗不去找她呢?”
“这种小姐与一般的小姐不同,你看,她就敢出来转,而且是一个人,没事人一样。其他的小姐哪有像她这样的?她是绝对看不上我这种男人的,但是,她绝对能看上你。”劳改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女人的身体。
我沉默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就到我爸的书房里乱翻,寻找对叶芝诗的解读。我这才发现,原来他是为了解读达芬奇的画《丽达与天鹅》。我正在找,我爸进来了,问我在干什么。我突然间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我说,我想找一本达芬奇的画看看。我爸没说什么,也没给我书,而是给了我一张光盘说,里面欧洲的名画都有。我拿着它来到卧室里,关上门,打开了电脑,然后我就看见了那幅惊人的画:全裸的丽达占据了整个画面的中心,右手搂抱着鹅颈。她体态丰腴,脸上挂着“蒙娜丽莎”般的微笑。天鹅张开右翅紧抱丽达,仰望着她的面孔似欲亲吻,丽达羞涩地将面庞避向右肩。背景是一座深色古代废墟,衬托出丽达洁白无瑕的玉体。
它彻底地摇撼了我。十八岁的身体简直无力反抗。丽达的肉体在诱惑着我,而她与天鹅的姿势使我眩晕。我的下身硬了起来,头脑胀得厉害。画的旁边有几句解读的话:作者歌颂了人类对性爱的渴望与追求,并向经受蛮横的中世纪禁欲主义统治的世人宣告:人类的性爱活动是天经地义的。我还是懵懵懂懂地,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使宙斯化为一只天鹅。我最不能明白的是,难道只有宙斯才有权力变成天鹅?这突然的强奸为什么使丽达不但没有愤怒,反面拥有了不朽的微笑与羞涩?
它是天经地义的?那么我对她的渴望就是对的?我不明白。我一直想着她那丰满的大腿,偷偷地在电脑上放了张色情碟看起来。后来我就做得更恶心了。不知道你们爱听不爱听,不过,还是说说吧,我觉得也没什么,说不准你也那样过。大概深夜三点钟时,我把窗帘拉住,然后把衣服脱了,在衣柜的长镜子前看着自己。我看见自己的那东西直挺挺的,就开始学着碟片上的那样弄起来。我想象着我变成了天鹅,而那个女人就是美丽的丽达。其实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就在我父母不在的时候偷偷地看我的身体了。我觉得那儿很热很热。最早的时候,我把它曾经放在冷水里过。后来我就开始手淫了。现在我已经是一个很高超的手淫专家了。这一切都是从碟上看来的。说真的,手淫可真过瘾。
第三天我又去了哪里,可是那个女人却没有出现。我慌了神。我一直坐到太阳落山也没等到她出现。我不能再坐下去了,劳改犯已经骂过我了。他说我明明是想,可硬说不。我极不情愿地走了。
第四天,我肯定还是去了那里。劳改犯说,撑不住了吧,我给你拉皮条,要不要?
我说,不要。但后来我问他,到百乐门去找她的男人是不是都得拿很多的钱?他说,当然了,那种女人至少也得五千左右。我一听就没戏了。正说着,她晃了过来。我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她似乎也看见了我,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我有些脸红。她的神情也有些严肃起来。后来,她坐在不远处又喝起酸奶来。我仍然盯着她。她也时不时地转过头来看我。我紧张起来了。过了一阵子,她突然进了啤酒屋。我紧张得一塌糊涂,以为她是来拉客的。她坐在离我不远处,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喝起来。啤酒屋里的男人们都盯着她。她实在太漂亮了。可是,她处乱不惊,仍然时不时地看着我。
劳改犯过来对我说:“兄弟,你不去找她,她反而标上你了。”
我突然间对她充满了一种厌恶。这种女人!我看了一眼她,拿起我的墨镜走了。回到家后,我又后悔了。那种女人又怎么了?现在不是流行一夜情吗?跟她一夜情也不错,只要不留下姓名也无所谓,别人怎么能知道呢?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吃过中饭,洗了个澡,我又出去遛达。不知不觉间又到了劳改犯的啤酒屋。一进门,劳改犯就过来冲我笑道:
“兄弟,艳福不浅啊!你刚一出门,那小姐就过来向我打听你。”
我吃了一惊,赶紧说:“你说了吗?”
“当然没说,但也说了几句,我只告诉她,你在这儿已经看了她好几天了,想得晚上都睡不着觉。我还告诉她你现在上了大学,当然哪所大学是不会告诉她的。就这些。”
我笑了笑坐下来,劳改犯叫人给我拿来啤酒,坐在我的对面继续说:
“兄弟,到了这个时候,大哥倒要劝你几句了。你可要把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