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1980 作者:徐兆寿-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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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杰,刘好还在吗?”欧阳问我。
“在。我们正吃她拿来的东西呢,我给你留一些。她还说你走得太急了呢。”我不想她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好吧,你替我谢谢她。没什么事,快拐弯了,我挂了。”正说着,就听见她在手机里惨叫了一声。我再怎么叫也没有回应。我知道她说的是长城立交桥,那儿最容易出问题。
刘好和大卫陪着我要去看她。我们打着车就往长城立交桥赶。刘好一直抓着我的手,让我不要着急。我的心里却一直在暗暗地埋怨她。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欧阳是不会吃醋的,就不会出问题。
欧阳的车在那儿,但人已经不在了。碰她车的是一辆大卡车。我问那儿的交警,人到哪里去了。他说,欧阳已经被送到西关第一医院了。我赶紧赶到第一医院,值班室的医生告诉我,欧阳已经被送往手术室。我问她伤得怎么样。她说,现在还不知道,反正人昏迷着。
门口有一个交警,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我想,他肯定是那个司机。我过去一把抓住他质问道:
“她怎么样了?”
那个男人吓了一跳,问:
“你问的是不是那个姑娘?”
大卫在旁边说:“他是她的男朋友。”
那个交警过来拉开我说:“别着急,正在手术呢。伤着了头和颈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刘好把我拉过来,坐在椅子上。我的泪水迸了出来,我从刘好的手里霍地取出我的手,坐在了另外一个椅子上。她很尴尬。我无声地哭着。如果当时我把刘好拒绝了,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但是,我和刘好真的没什么啊!
她的心太敏感了。
交警问我欧阳是哪个单位的人和家里的电话。除了知道她在百乐门做事外,就知道她有个哥哥,别的我一概不知。欧阳的手机也丢了,不知怎么联系。于是,那个交警去了百乐门,让司机留在医院里。
大卫和刘好一直陪着我坐到了夜里两点钟。欧阳从手术室出来了。她还昏迷着。医生说,现在不要紧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她能否站起来,则要观察七天以后才能知道。
她的脸上到处都是伤疤。我心疼地抓着她的手,真想抚摸她的脸,可是,我的手在颤抖不停。那个男人掏下了医疗费后,就回家去了。他说他明天再来。他走后,来了一男一女两个青年。是百乐门的人。
他们说,欧阳哥哥的手机一直没开,听说是去了外地,无论怎么也联系不上。欧阳的嫂子正好到老家去看孩子了,还没有回来。她在这里再没有亲人。我是她这里唯一的亲人了,可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事。后来我也不哭了,只有悔恨。大卫和刘好在第二天清晨回学校了。我让他们给我请了假。
欧阳还是昏迷着,身上的管子一直没有断过。
百乐门的人终于联系上了她哥哥。他们很快把欧阳转移到了贵宾室,不时地给她哥哥汇报着情况。我终于睡了一会儿。
中午的时候,欧阳醒了。她的嘴唇被门牙撞得裂开了道口子,浮肿得很厉害。她说不出话来。她发现自己的情况后,流着泪看了看我又昏过去了。
就在那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跑了进来,那两个百乐门的人叫他张总。我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和欧阳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个人看了我一眼,眼里亮出一把刀子。是仇恨。我生平第一次看见这东西,很冷,很害怕。他没有和我说话。我一直站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仿佛一切真的是我的错。他问了问那两个人的情况,就出去找医生了。后来他又进来,又一次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又一次站起来,想跟他认识,可他粗暴地转过身去,似乎恨不得把我打一顿。我听他把欧阳一直叫兰兰,而那两个也只把她叫兰姐。从这个称呼看,他的确是欧阳的哥哥,可为什么他姓张而不姓欧阳呢?
我只好又一次委屈地坐了下来。我真想一走了之,可是我怎能舍得欧阳。
他在欧阳的床边看了又看,不住地摇头,自言自语又是重重地说道:“怎么会这样?”然后他这才转过身来冲着我说:“她是去送你的?”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直觉得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便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是在回来的路上出的事?”他又问我,那声音不如说是一把匕首。
我还是点了一下头,像犯了滔天大罪。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质问,它使我第一次觉得人世间有苦难存在。
他停了好半天,像是在看着我,想把我怎么处置,又像是在自己劝说自己。我的眼泪则一直大颗大颗地砸到地上。我也有今天,有这样流泪的时候。
“那司机呢?”他的声音不大,但很重很沉,也有些嘶哑。像是在问那两个,又像是在问我。
“可能在交警队。”那个男的说。
“态度还可以,是他去叫我们的。”女的也说。
我突然想起那个司机不是说今天要来的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影子呢?
“他怎么不在?”欧阳的哥哥突然咆哮道。
“他说,所有的费用他都掏。本来说好今天要来的,不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那个女的道。
“妈的,如果兰兰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他全家都死光。”他的声音突然又像是雷霆。
他的仇恨使我突然想起我并没有对那个人产生多大的仇恨。他并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是欧阳开车急。还有,就是那个地方不吉利。我无法仇恨那个人,这使我觉得我对欧阳的感情远远不如她哥哥。
“交警怎么说?”欧阳的哥哥又问。
这一次我得回答了。我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真的有些怕他,怕他是因为欧阳的原因。他的个子很高,他的愤怒很大,一切都比我要有力度。我说:
“交警说,跟人家关系不大。”
他突然跳起来,跑到我跟前说:
“你说什么?他把我妹妹碰成这样了,还关系不大?”
我打了个哆嗦,随后我倒是看了他。真的看了他,才觉得他并不可怕。他越是露出可怖的表情,我越是不害怕。我从小看惯了父亲这样对我,他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我说话的声音还是很小:
“我也去现场看了,的确是欧……是兰……”我不知道怎么称呼欧阳,我怕他生气,所以没有称呼全就接着说,“是我们的路线有问题。”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有些怕,那双眼睛里已经有两把刀子在蓄势待发,但我还是看着他。他说:
“我真不知道你是向着谁在说话,但我要告诉你,不管是谁,他只要碰了我张潮的妹妹,他就是错的,他还可能会死。”
我打了个寒噤。他继续说:
“你是什么时候和我妹妹来往的。”
我不想回答他。我甚至有些愤怒。我觉得面前的这个人与欧阳简直判若两种人,一点教养都没有,一点是非观念都没有。我不客气地说:
“我说的是事实。发生这样的事,我的心里最难受了,但是我们不能歪曲事实。”
“什么是事实?我说是,就是是,我说不是,就是不是。”他冲着我吼道。
我们对峙着,随时都有可能动起手来。我并不希望和他打起来,说实话,我不一定能打过他,但我也准备着。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对着我们说:
“你们别吵了,我……”
是欧阳。她早就醒了,只是我们正在吵架,没有看到她。我看见张潮坐在了她的右面,就跑到左面去抓住欧阳的手,颤抖着说:
“你怎么那么敏感,我们之间没什么啊!”
我还想忏悔,可是,张潮打断了我:
“兰兰,你觉得怎么样?”
欧阳的眼泪涌了出来,她问张潮:
“我是不是成了残废?”
张潮红着眼睛说:“不会的。”
她又看着我,我也红着眼睛说:“不会的。只不过碰伤了而已。”
她又哭着对我说:“我当时就是想打个电话,并没有想什么。没想到挂电话的时候,一辆车过来了。我来不及刹车,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说话的气息非常微弱。泪水似乎比气息还要多。
“是我不好!”我抓着她的手流了泪。我本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可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
“不管你的事……是我没在意……那个地方不好。”她哽咽着说。
“那个地方是谁修的,应该宰了那个狗日的。”张潮对着他的两个手下说。
“那个地方一直在出人命,你的命大,只不过碰伤了而已。你看,你都能说话,说明好好的。”我对欧阳说。
医生进来了,说让我们只留下一个人,其他的人都出去。我坚持要留下,可张潮说什么也要自己留下。欧阳对我说:
“你回学校吧。明天你再来。”
我只好出去,但我没走。医生给欧阳拍了片子,说头部问题不大,看上去对大脑没有多大损伤,但是颈部就不一定了,需要观察七天左右的时间。
快到晚上时,欧阳的嫂子来了。她和那个百乐门的女孩子要一起看着欧阳。我只好一直在外面的绿色凳子上坐着。坐着坐着,我就睡着了。
欧阳再没昏迷,一直醒着。我进去过一次,她一见我就催我回学校。我只好不见她,坐在外面。我一直想,医生为什么叫她张澜呢?也就是说,她并不姓欧阳,那么,她为什么给我说她叫欧阳呢?
很晚的时候,我又进去看了看欧阳。她睡着了。她嫂子劝我回去休息,明天再来不迟。我只好回去。
第二天上午有课,我去上课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在看着我。他们都知道了。有几个人问我欧阳的情况,我沉痛地说,还不知道。我一想到她可能会站不起来,心里就难过得要死。她如果真的那样了,我更要娶她。老师讲的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下午的时候,我去了医院。我买了一束鲜花,里面插了一张卡片。在那张卡片上,我写下了两句话:
泪水永远也难以写出悔恨两个字
所以灾难也永远分离不了你我两个人
我兴冲冲地跑去,却发现那个病房里空空的。欧阳不在了。我问医生,欧阳到哪里去了。医生说,反正转走了,到哪里去就不知道了。
我打着车抱着那朵鲜花一个医院一个医院地找,没有张澜这个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是因为我?是她不愿意再见到我?是因为恨我?还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成了残废?
我只好抱着花去了百乐门。张潮不在。我问里面的人,张澜转到了哪里?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
我绝望了。绝望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他们不愿意见我了。欧阳曾经说过,即使我的父母同意我们结婚,她哥哥那里也不好通过。是她哥哥。
我坐在百乐门前的石阶上。我要等着他出来。后来我在那里坐着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夜里两点了。我悔恨极了。我怎么能睡着呢?很可能张潮在我睡着的时候走了。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怀里的鲜花已经被我折断了几枝。有几朵花看上去快要死了。它们是因为缺水。我像那几朵花一样,似乎也快要死了。我是因为缺欧阳。她不要我了。她也许还恨我。我突然想找个人打架,不是他把我打死,就是我把他打死。有几辆车停在我前面,司机从驾驶室里伸出头骂我。我怒目圆睁,想冲过去打他。他们赶紧开着车绕过我溜了。后来我不知怎么来到了欧阳的住处。我没有钥匙,不能进去。我只好坐在她门口,想着我们这半年来的快乐生活。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早晨八点钟左右。对面邻居家的小孩闹着要到超市去,大人说现在还早,小孩便哭了。我就是那时醒的。我突然想,也许邻居知道欧阳的情况。我敲开了对面的门。一个老太太说,她也不知道。他们从来与欧阳不来往,也很少见面。我失望地留下那束花,把那张卡片塞在防盗门的里面,那样,任何人也取不走了,除非欧阳自己。我要她知道,无论她怎么样,我一心爱着她。
我也不想去上学了。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