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1980 作者:徐兆寿-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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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吉它果然不同凡响,轻轻一拨,它发出的声音能惊动你的灵魂,而且那样空灵,那样悠远,那样浑厚。仿佛秋之声,却有春之韵。我给她立即弹了一曲《爱的罗曼史》。她流下了泪水。我不知这泪水是因为她对过去的回忆,还是因为我们。我也差点流泪。这琴声太美妙了,它会无端地拨动你的灵魂之弦,即使没有爱情做伴,它仍然会让你泪流满面。世上果真在这样的东西,就像我的欧阳。我自认为自己弹得也很好,弹出了我们心中的愤闷和忧伤。她噙着泪问我:
“你真的是为了弹给我吗?”
“当然啦。我每天要弹六个小时左右,连球都不踢了。”我说。
“弹得真好!”她说。
“比那位男生怎么样?”我还是管不住自己。
她一惊,眼睛里还是泪花儿,她看着我说:
“你比他弹得好多了。你是用你的真诚来弹奏的,而他,只是为了骗骗女孩子才学的三脚猫的功夫。”她说。
一个晚上,吴静怡来找我。我正在弹吉它,一见她进来,就问她一个和弦的问题。她说完后就直直地盯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那位欧阳姐姐有男朋友吗?”她突然问我。
“有啊!”我不安地回答她。
“他们好吗?”她问。
“很好啊!”我说。
“你认识她的男朋友吗?”她又问。
“当然认识。”我说。
我不想再和她谈这个事,就又扯到吉它上。可是她没有兴趣。
“子杰,我想问你个问题。”她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使我有些害怕。
“什么问题。”我装做很轻松的样子。
“刘永昌今天找我了。他要和我谈恋爱,我拒绝了。”她说。
“为什么?”我问。
“你还不明白?”她哀哀地说。
“我觉得他人很好,心胸非常宽广,待人也很真诚。”我说。
“我们是高中同学,又是老乡。关系仅仅至此。”她说。
“这……”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她突然说。
我陪着她在操场上转了一圈,她还要转。她拒绝了别人,而她自己却看上去比别人更痛苦。她流着泪,轻轻地给我说刘永昌在高中时就如何如何喜欢她。我无法走开。我很想轻轻地拥着她,但是不能。我知道自己只是对她有些好感而已。在第二圈时,她轻轻地挽住了我的胳膊。我没有反对。她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一个小时后,她对我说:
“谢谢你,我永远都会记得你今晚的好。”
我无言以对。那一刻,我觉得她比欧阳爱我要深。她的香甜的气息是那样清洁。她的泪也是那样清澈。人不对比是不可能的。和欧阳谈着,就不能和吴静怡好。如果都能满足,该多好啊!三个人都不会伤心。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又说。
“什么?”我知道她要问的问题。我怕她说出来。
“算了,不说了。”她说。
我们回去了。回去的路上,一出操场,她就轻轻地放开了我的胳膊。就在那一刻,我看见远远地站着一个熟悉的影子。是刘好。
第二天上课时,我特意去向刘好借书。她不再笑了,也不再看我。我看见她的眼睛肿了。
下课的时候,我把她叫住。我请她去吃麻辣烫。她最爱吃这东西了。她说以前她不喜欢吃,可自从上了大学后就爱吃了。她的脸上有时会出一些红疙瘩,就是吃麻辣烫吃的。她说,明明知道不好,可还要吃,越吃越香越爱吃,几天不见,还想得不得了。我笑道,怎么跟谈恋爱一样。她红了脸。
“昨晚上你是不是在操场那儿站着?”我问她。
“没有啊。我去那儿干什么?”她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把情况给她说了,最后说:“我看着吴静怡伤心的样子,就有些不忍心。她来找我,我就劝了劝她。”
她还是不抬头看我,我只好继续说:
“我没想到她会挽着我的胳膊。我真想取掉,但那时候她太伤心了。我不想伤害她。我们都是朋友嘛。如果是你,我会对你更好的,因为你是我妹妹啊。”
她终于渐渐地高兴起来,依然用自己的借书证给我借书看。
我却不敢再去找刘永昌给我教琴。我自己摸索着弹其它的曲子,有些心神不宁。我总是想起吴静怡伏在我怀里哭泣的情景,那样柔弱,那样难以克制,又那样自然。她和刘好一样,都是那种花草类的美人。他们的灵魂是香的。我也总是看见刘好那种哀哀的神情,有些不忍。但我一想起欧阳来,她们便在顷刻间散去。一个晚上,我就能把《致爱丽丝》弹下来了。第二天下午,我学会了轮指。我不太喜欢那些经典吉它曲,它们太呆板了。那天晚上,刘永昌来了。他看上去还好。我总是担心那天晚上他一直在远处看着我们,像刘好那样。但我们都没说,胡扯了一顿,然后就看我弹的曲子和轮指。他给我纠正了一些不当的地方,并给我说,轮指要天天练。他还对我说:
“你不要小看那些练习曲,最好每天都练练。只有打好了基本功,弹起来才不费事,也才会有水到渠成的成就感。”
他说这些话是无心,我却忽然间明白,他对吴静怡的爱就是这样,每天都做着练习曲,功夫已经很深了,他对她的爱已经做到了始终如一,无人能够动摇,所以他对她的拒绝也能坦然接受,坦然接受并非从此不爱她,而是还爱着她,还会那样无私,那样持久,直到有一天她感动了,或者他自己不愿意再坚持了。
我没有他的这种精神。我是一个投机取巧者,对练习曲不感兴趣,我要的是快速上演,还妄想超过所有的人。我爸说的对,我就是吃了聪明的亏。
他对我的态度使我惊讶。他似乎对我没有任何的责怨,还像过去那样待我。换了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我觉得自己实在太自私了。他是一个农家子弟,靠着一身毅力拼搏到了今天。他对艺术的爱是令人感动的,他学吉它完全是自学。他常常给我说,他的理想是有一天背着吉它走遍世界。这理想使我神往,也使我自愧弗如。我没有任何理想。
可是,吴静怡为什么不爱他,却偏偏喜欢我呢?也许就像人们说的那样,这个时代是浅薄的。理想主义者是八十年代的产物,这个时代流行的是完美。完美与理想是两回事。
我不能再去找吴静怡了。即使刘永昌永远得不到她,我也不想去找她了。
我也不想再跟着刘永昌学琴了。我想自学,或者另找名师。
放弃吴静怡,我并没有多少悲伤,毕竟我并没有爱上她。但她却常常来找我,我便找着种种理由拒绝她。我还在她跟前故意说刘好的好,说我跟刘好有多么多么好,伤了她的心。
我拿着那把名贵的吉它给欧阳弹了《致爱丽丝》和《月光》。我说,第一首曲子是给你的,第二首是给我们的。在我弹《月光》时,那把吉它震撼了我。它发出的空明的声响是我绝对没有想到的。它的声音与《月光》的节奏和呼吸多么吻合啊!似乎是《月光》第一次找到了自己的身体,又似乎是那把吉它第一次找到了自己的灵魂。我一遍一遍地弹着,不想结束。我太喜欢那种从容不迫而又散淡无羁的意境了。
“你的心太高了,你对自由的热爱胜于一切。”欧阳对我说。
“为什么这样说?”我问。
“那首曲子道出了一切。”她说。
“你喜欢吗?”我问。
“喜欢,就是觉得有点冷。对不起,我可能孤独太久的原因,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我怕失去。”她说。
我怎么一点儿都没觉得它冷。我觉得它不冷不热。看来,我只能给自己弹那首曲子了。
“你喜欢哪一首?”我问。
“你弹的我都喜欢。”她说。
“最喜欢哪一首?”我又问。
“《绿袖子》和《山楂树》。”她说。
那是两首略带忧郁的曲子。我也很喜欢,尤其是《绿袖子》,弹着弹着有一种翩翩起舞的感觉。
元旦前夕,欧阳给我说,劳改犯出问题了。他后来把啤酒屋重新装修了,业务多了一些,也给里面配了小姐。不是公安局把他端了,而是小姐把他给告了。他旧性复发,把一切都毁了。听说判了五年。那家啤酒屋现在成了一家川菜馆。
我想起当初他也曾看上过欧阳,第二天经过那儿时,见物是人非,心里极为难过,又想起他到底是帮了我,便对欧阳说,若有时间,我想去看看他。这也只是说说。我到底始终没有去看他,只是偶尔能想起他而已。
元旦时,班上要举行一场文艺晚会,我不能回去。晚会刚开始时,刘好跑过来送给我一张卡片。我偷偷地看了看,落款还是“你的妹妹小好”。她祝我新年有好运。可我没想到她,没有给她送礼物。晚会正在进行中,我的手机响了。是欧阳。她问我晚会进行到几点。我说大概十一点左右。她问我在什么地方。我说在逸夫楼三楼。她说,晚会后来接我。我答应了。临挂电话时,她突然对我说:
“今晚是我的生日。我想和你过。”
“你不是说元月十六日吗?身份证上也是啊!”我不解地问。
“报户口时我爸报错了,就一直错着。算了,不跟你说了。待会儿见。”她说。
十点之前,我们自编的节目演完了,剩下的时间要击鼓传花,传到谁跟前谁就得表演节目。我不想表演。我的速度也非常快。击鼓的同学总是想在我跟前把花停下,但往往是我后面的人遭殃。快十点半时,我的手机又响了。是我妈打的,问我明天什么时候回家。我正在说,花和鼓点停在我跟前了。
主持人问我想表演什么。我想了想说唱首歌。我说,今天是我一位朋友的生日,我就唱一首郑智化的《生日快乐》。刚开始是我唱,可是唱到后面大家就一起唱了。唱完后,主持人问我:
“能不能告诉我们,你那位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我红着脸说。
“是你女朋友吗?”他还是恶作剧地问我。
我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刘好。她看见我时低下了头。我不想回答,可是主持人还是问着,有几个同学也跟着起哄,我鼓足勇气说:
“是。”
然后我就迅速地坐下了。晚会又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就结束了。我看见刘好从我坐下后就再也没有抬头看过我。她默默地跟着同宿舍的同学走出了大厅。我在男同学和女同学的取笑中往前走。他们都问我,我的女朋友在哪里读书,是不是那个经常来找我的美女。我笑着没有回答他们。
从逸夫楼里出来了很多学生,都是举办晚会的。可能是受到我们刚才的影响,有很多男同学还在唱着那首《生日快乐》歌。快到楼口时,我发现欧阳的车停在楼前,车里没有人。我四处寻找着,也没发现她。蓦然回首,她正站在人流里看着我,向我笑着。
班里的同学都看着我们坐上车走了。路上,她问我为什么整个楼上都好像在唱《生日快乐》。我说,那都是为你唱的。我说:
“我在全班同学面前已经宣布了,我有女朋友了。我还为你唱了歌。”
她笑着对我说:“其实,我那时就已经在你们门口了。我全听到了。”
从此,我们在学校里再也没有顾虑了。放假前夕,她总是在傍晚时开着车来把我接走,我们顺着高速公路到郊外一起看日落。我们还常常依偎着走在校园里。我们发现,周围并没有那么多责备的目光。所有人都羡慕我有一个绝色女友。是我们自己给自己设置了障碍。但是,我们知道,家里人肯定是另一种眼光。那是一道难以冲破的屏障。
放假的时候,刘好来找我。她看上去已经好多了。她说她一放假就回老家南京去,问我假期干什么。我说不知道。下午的时候,她给我拿来几本书,其中有一本是《约翰·克利斯多夫》,我一看那么厚就皱起了眉。她笑着说,翻一翻总是可以的,不管怎么说,假期也会好过些。我谢了她。
“你那位最近怎么样?”临走时她问我。
“还行。”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