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魂一笑-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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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情难却之下,冷衣清只好随着这位明显是想在自己面前炫耀一番的王爷在王府中转了一圈。原本他并没有对这位假王爷的品味有何期待,可是这一圈转下来之后,他不由暗暗惊讶不已,着实开始对这位王爷另眼相看起来。
“王爷这座园子看起来朴实无华,却又别具匠心,真可谓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雕梁画栋,浓淡相宜。而真正的点睛之笔,便是湖心的那座白色石舫,与周遭的水榭泉池、红桥绿柳相映成趣,宛然一幅生动之极的江南山水图,实是让冷某大开眼界!”
听到这番出自一向自诩风雅的左相大人之口的夸赞之辞,浩星明睿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得色,语气便更显亲切起来:“冷大人慧眼独具,竟看出那座石舫的不凡之处,佩服!佩服!实话说与你听,想当初替我设计这处园子之人提出要建这座石舫,我还嫌麻烦,要让他换成一座亭子,结果竟被他狠狠奚落了一番!无奈之下,我才按他的主意建了这座石舫,那可是用去了我整整一年的俸银!”
“哦?若是王爷不觉为难的话,能否告知这位替您设计园子之人的姓名?冷某也想请他来为我新买下的一处园子费上一番心思。”
“这有何为难!那人便是百草堂的老板花凤山,他与我是多年好友,只要我开口相求,他想是不会推辞的。”浩星明睿毫不在意地应承道。
听到“花凤山”这个名字,冷衣清不由微微一怔,“原来竟是那位百草堂的花神医!没想到这位花神医竟是如此一位大才!”他随即又拱手施礼道,“如此就有劳王爷替我向这位花神医求上一求了,冷某在此先谢过王爷!”
浩星明睿笑道:“若是旁人,我自然不会管这闲事的。只因那花凤山虽与我交厚,但脾气却是极坏,知道我替他揽下这等苦差,定是要将我数落上一番。这些倒都是小事,我只是担心他若对冷大人也像对待我一般放肆无礼——,到时岂不令我十分难堪!”
冷衣清微微一笑,道:“举凡高才,脾性难免有异于常人之处,更何况这位还是有皇上钦赐的‘医国圣手’之称的花神医。冷某自当对其礼敬有加,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处,这一点还请王爷放心。”
“如此便好。冷大人放心,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一处门庭大开的院落前,浩星明睿止住了脚步,抬手示意道:“冷大人,请里面坐。”
冷衣清抬头看了一眼院门前的匾额,上面写着“柳园”二字。
待走进了院内,果然见到处处柳树成荫,仿若置身于一片绿柳林中。
晚宴便是设在了这座柳园中一处临池的凉亭之内。
此时天色渐暗,亭子四周挂起了几只精巧的竹制灯笼,烛火将轻薄的笼壁照得明亮通透,映出上面所绘的镂空兰草图案,显得格外淡雅清幽。
坐在亭中,四周微风徐来,吹得池边柳枝轻轻拂动,那起伏的暗影犹如故人挥别的衣袖,渐渐消逝于看不见的远方幽处,竟隐隐令人生出一种淡淡的悲凉之意。
将刚刚开封的一坛柳叶雪为冷衣清斟上,浩星明睿端起自己的酒杯,道:“今日选在此处招待贵客,实是显得过于简慢了些,不过是为了图个清静自在,还请冷大人不要见怪!”
冷衣清忙端起酒杯,微笑着道:“王爷客气了!冷某倒是十分喜欢这处清雅别致的所在。”
浩星明睿也是微微一笑,“这坛柳叶雪我已珍藏了多年,今日拿出来与你这位徽州人共饮,也算是得其所归了。冷大人,请!”
方一喝下那杯清香四溢的柳叶雪,冷衣清的心中登时惊起了万丈狂澜,脸色也不由得跟着变了数变!
过了良久,他才勉强按捺下心绪,感叹地道:“我已有十多年未喝过此酒了,今日品尝起来,竟是仍与记忆中的滋味一般无二!”
浩星明睿似是根本没有留意到面前这位客人所表露出的那少许异样,仍是自顾自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不胜唏嘘地长叹了一声,道:“自从那位酿造此酒的故人过世之后,我便未再饮过如此美酒,一晃竟也是十多年了!”
“王爷所说的,可是日前与我提起的那位来自徽州的故人?”冷衣清徐徐地问了一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自然。
浩星明睿点头道:“从前她每年都会送我三坛自酿的柳叶雪,可惜大都被我鲸吞牛饮般地给糟蹋掉了!谁料到她竟突然辞世,唯一留下来的,便只有这一坛酒了。这些年来,我亦品尝过其他人所酿的柳叶雪,却完全找不到那种清冽微苦而又回香四溢的味道。直至那时我才意识到,当初那般随意饮来,实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冷衣清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坛柳叶雪上。直过了许久,他才伸手拿起那坛酒,缓缓地将他们各自的酒杯重新斟满。
“王爷,请!”
还没等浩星明睿举杯,冷衣清便将自己刚斟满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这边浩星明睿犹自还端着酒杯在那里感叹着:“正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看来本王确是老了,如今时常想起与说起的,竟都是那些故人,不管是在的,还是不在的!”
说完,他又叹息了一声,默默将酒喝了下去。
冷衣清只是沉默着没有作声。他此刻已经隐隐猜到了这次宴饮的真实目的,虽然心中仍存着诸多的疑问与不解,他却强自忍着不去开口相询,因为他不想就此踏入一个极有可能是专为他而布下的圈套。他不断地告诫自己,只要不去碰触这个圈套,对方就拿他毫无办法。而且,他还尽可以继续坐在这里,看着对方如何将这场无人捧场的独角戏唱完。
谁知他这边刚打定了要冷眼旁观的主意,那边浩星明睿在放下酒杯之后,却忽然抬眼看着他,十分突兀地将话题一转道:“不知冷大人对我举荐宋行野之事可有何高见?”
冷衣清在毫无防备之下,不由微微一愣,忽然生出一种被人捉弄了的感觉!原来方才那些念旧煽情皆不是重点,而只是试图扰乱他心神的一种手段,其真正的目的,竟还是如自己先前所料,要替皇上试探自己对此次出兵北境的真实态度。
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么这位假王爷的做法也未免太过愚蠢可笑!想他冷衣清立足官场已近二十年,一番苦心经营之下,方有了今日这般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怎么可能会被一件真假难辨的旧事而轻易扰乱了心神?
只是——,此人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坛柳叶雪?难道这酒竟真的是她所酿吗?她——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第五十三章 人不如故(二)()
见冷衣清沉着脸一时没有答话,浩星明睿马上做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摇头叹道:“想是冷大人对这件事并不十分赞成!这也难怪,毕竟宋行野已多年不领兵,且年事已高,以他为帅,确是有些勉为其难。而我之所以举荐于他,其实也主要是出于念旧之情。想我这久病之身,再也无法领兵征战,为皇上平定北境,可是每忆及年少时纵马横枪、叱咤疆场的情景,我又时常按捺不住胸中犹存的那份雄心壮志,实是渴望再去体验一番那种金戈铁马、一往无前的壮士情怀。故而当我接到宋行野的请战书信时,便决定成全他那颗与我一般无二的精忠报国之心!”
冷衣清这下更是不知该如何答话了,而且此刻他的头脑也已被搅得有些混乱起来——
明明是自己的岳父大人苏问秋先向皇上举荐了宋行野,皇上只不过是借了这位假王爷的口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而已。皇上此举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重新树立这位久离朝堂的定亲王在群臣中的地位,按理说应该与他这位左丞相并无多大的干系。然而,为何这位假王爷非要如此刻意地在他面前提起此事?难道皇上竟真的怀疑是他在背后怂恿岳父大人举荐宋行野?还是他们已觉察出他对这位假王爷的身份起了怀疑,故而要设法补救?
似是看出冷衣清眼中的疑惑不解,浩星明睿不由淡淡地一笑,解释道:“我后来听说,令岳苏问秋苏公也曾向皇上举荐过宋行野,可是皇上当时并没有立即应允,只因直到那时,他还指望我这个定亲王能够再次为他去提枪上马,平定北境。结果那日在选德殿中,见到我这副不中用的模样,皇上实是彻底失望了。无奈之下,他才不得不选择了宋行野。”
说到这里,浩星明睿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冷衣清,接着道:“说起来此事还要感谢冷大人!当时你也算是帮了宋行野的一个大忙,将他从前的赫赫战功在皇上面前详说了一遍,同时也恰到好处地表明了左相大人支持宋行野为帅的态度,皇上当然不会不考虑到你这位当朝宰辅的想法。只不过大人的属下在收集宋行野的资料时尚且有些疏漏之处,竟然将戎国右翼军大将关天豹错写成了左翼大将关天虎。遗憾的是,当时那两位军方的大人竟也丝毫没有察觉,倒是白白错过了一个能在皇上面前挽回颜面的机会。”
冷衣清定定地看着浩星明睿,心中竟渐渐生出了一种十分陌生的茫然无力之感。果然不出所料,他们确是发觉了当时在选德殿中所出的纰漏,更是怀疑到那是自己刻意设下的陷阱,所以打算在自己面前将这个纰漏彻底地补上。而这一弥补的手段确也算得上高明,自己费尽心机制造的漏洞,不但被他仅用了三言两语便给遮盖过去了,反过来倒还显得他这位王爷颇有雅量,那日没有当着皇上的面,直接指出他话中的失误之处。
冷衣清忽然发现,自己此前对这位王爷所做出的全部判断,竟都已变得毫无依据。虽然此刻他的人就坐在自己的面前,可自己却连他到底是不是定亲王都无法完全确定了。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个一直有着愚蠢可笑想法的人,竟然就是自己!其实自从喝下那杯柳叶雪之后,自己的那颗心,便已经开始乱了……
他慢慢地将酒杯重新满上,借此争取了片刻的时间,好让自己那已被搅动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王爷的意思可是说——,宋行野其实并不是你心目中最佳的主帅人选?”
浩星明睿坦率地点了点头。
“但不知王爷更属意的人又是谁呢?”
浩星明睿面带忧色地道:“我已远离朝堂多年,哪里还会有什么更属意的人!只是我原本以为,这些年边境安定,大裕得以有足够的时间休生养息,同时用来选拔与培养新人,军中想必会有一批出色的年轻将领涌现出来。这些年轻人即便是缺乏实战经验也无所谓,只要身边有像宋行野这样久历沙场的老将相辅佐,击退此次戎国的进犯绝非难事。然而,实际情况竟是远出我的意料之外!”
冷衣清当然能够听得出这位王爷话中的失望之意,他自己的心中竟也不由生出了一丝愧疚,有些讪讪地道:“原来王爷举荐宋行野的初衷是以他为副将,可是目前大裕军中又实在找不出一个可为主帅之人,才不得不勉为其难地让这位老将军担当了如此重任。冷某此刻才算完全明白了王爷这么做的一番良苦用心,实是惭愧不已!”
“冷大人言重了!我大裕立国之初,便定有文武泾渭分明、互不相干的铁则,你对用兵打仗之事知之甚少,这也属正常,实是无需过于自责。”
“冷某虽是一介文人,可毕竟身负丞相之责,如今国家面临危难,我却不能挺身而出,为君分忧,反而要劳烦王爷如此殚精竭虑,冷某又岂能不自责!”
浩星明睿突然毫无笑意地一笑,道:“那日在选德殿中,我似乎并未见到军方的那两位大人有丝毫自责之态。”
冷衣清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突然语气有些激愤地道:“大裕久未兴战事,军方难免会有所懈怠。而皇上又向来不喜武事,武官中少有被重用者,却令一些尸位素餐之辈趁机混入了军中,更是爬上了高位。以致我大裕军备日益废弛,军中竟已无可用之将,再过数年,恐是连可用之兵也没有了!”
似是没想到一向出言谨慎、处事圆滑的冷衣清竟会如此直言不讳,浩星明睿的眸光一闪,不由追问道:“冷大人何出此言?想我大裕近些年来国泰民安,百姓衣食丰足,何以会有兵源短缺之危?”
不知是因为刚饮下那两杯入口虽是温醇,后劲却也极大的柳叶雪酒,还是因为心中着实压抑太久,已到了不吐不快的境地,冷衣清似是横下了一条心,要将胸中块垒向这位真假难辨,且又意图不明的王爷倾诉上一番。
“想我大裕本是以武兴国,但近些年来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