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宰辅在上-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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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昭由着他,垂眸看着三哥的云纹靴,上头绣的金线一圈又一圈的,直将她的心思也绕了进去。
“三哥……”这一声唤得像虚弱的小兽,刚舔舐完自己的伤口,委屈又坚强。
闻熠心里一颤,手上稍稍有些不稳,他的昭昭真是被……欺负了吗?
“三哥,我好难过啊……”她的声音里夹杂了哭腔,闻熠心绪翻腾,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闻昭觉得眼前之人让她心安的同时,却将她心里头掩藏的脆弱都勾了出来。
上前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的怀里,他的衣襟温暖又带着些淡香,闻昭肆无忌惮地哭了出来。
“三哥,昭昭不明白……昭昭好难受……”
闻昭稍稍长大些之后就没有哭过,这次竟然这般伤心,闻熠心里酸涩又怒意盎然,一下一下抚着闻昭的背,自己却气得直发抖,“那陆然果然欺负你了么?三哥这就去找他!”
怀里的妹妹直摇头,滚烫的泪水透过他的衣襟烫进了他的心口,“不是他……是听兰啊……我想不通……听兰她……”
闻熠听到不是陆然后心里松了一口气,捧着闻昭被泪水浸湿的小脸,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轻柔又专注,“昭昭可否说与三哥听?”
这夏天的夜晚,月色温柔朦胧,院子里还有些许虫鸣,屋里头说话声絮絮。
在三哥沉默的包容里,闻昭才发觉自己错了。
闻熠出去的时候,披了一身的月色,他一步一步的,像是踏在雪地里。
他何尝想过那个温和的堂妹会做出这种事?但事已至此,欺负了昭昭的,都是他的敌人。捏紧了拳,又慢慢放开,闻熠觉得前头房子的暗影,像是一只蛰伏在夜里的凶兽。
若非他遇见了昭昭从水里头出来,她是不是打算独自一人吞下委屈?为何一个豆蔻年纪的半大姑娘,会习惯自己在暗处舔舐伤口呢……
翌日是新妇敬茶的日子,阖府上下都齐聚在寿延堂。
听兰一进来,就有两道视线凝在她身上,她咬紧了牙关,别过脸去。她早先就知道做坏事会遭报应,可她的内心驱使着她,她抑制不了,停不下来。
假如她将二姐姐推下了悬崖,她也将跳下去。
闻昭觉得眼睛有些酸涩,闭了闭眼。她不会再管这个三妹妹的事了,她能否得到上辈子的幸福安宁,自此都与她无关。
走在回春澜院的路上,闻昭低声吩咐身后两人,“叫阿竹多多留意近日里谁与三姑娘来往得近。”
两个人纵然疑惑却不多问,“诺”了一声,扶摇又道,“画兰说阿竹想去学些功夫。”
“是吗,可他还那么瘦小……”
“可阿竹执意想学,还说等他身板长好了就更不好学了。”
“罢了,允了他吧,你们在府里头找个功夫好的护院先教教他。”
闻昭行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一茬,“画兰才十六吧,阿竹也有十三了,你们回去跟说画兰不必照顾他了……”
扶摇芙蕖刚应了一声,就听旁边的道上传来一声,“哟,闻昭院里还有个叫画兰的丫鬟啊,可是兰儿的那个兰?”
正是晏氏,她后头跟着听兰听月及几个丫鬟,“难道二姑娘这样懂规矩的,不晓得丫鬟不能犯了主子的名讳吗?”
她如何不晓得?
那画兰刚买进府的时候,说她叫陈晓兰,是她去世的母亲取的名,小小的丫头跪在地上,求娘亲把她名字里头的“兰”字留下来。虽说画兰的年纪比听兰大,可她进府的时候听兰已经到了会跑会跳的年纪了,娘亲有些为难,可她却是个心软的,这丫头这般怀念她的娘亲,私心里便想给她留个念想。
从那之后,画兰便从没有出现在三房面前,偶尔在路上遇见了,都是垂着首极力避免被三房的人注意到。
闻昭心里一紧。丫头犯了主子的名讳,这种事就是祖母也不能偏袒她,因为大家族里最是注重规矩。祖母总说,坏了规矩就是一个家族衰落的开始。
深吸一口气,若是改了画兰的名字,闻昭总觉得天上的娘亲会不开心。她该怎么办?为什么受了委屈的人一句话都讲不出,那些恶人却可以站在正义的立场上呢?
“三妹妹呢?你希望我给她改名字吗?”闻昭看向三婶身边的画兰,语气平静,眼神却锐利。若是听兰对她有一点点愧疚……
听兰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将脸稍稍别过去。
“哟,二姑娘要用姐姐的身份压我家兰儿吗?可我这个做娘亲的还在这里呢……”三婶越发阴阳怪气,还带着掩不住的得意。
闻昭平日里行事小心,总叫她拿不住把柄,可这回却将把柄送到了她手里。
这就是所谓的姐妹吗?闻昭心里一点一点凉下去,闭了闭眼道,“闻昭这就去给她改名字……”
三婶一叹,“可那般不懂规矩的丫鬟怎能轻易饶过呢?想三年前我的老仆可是被仗毙在留香院呐,这次怎么着也得打上几板子,让她长长记□□……”
闻昭咬紧了牙关,心里一团黑色的浓雾翻腾,漂亮的桃花眼上染了一层戾气,当下冷声道,“三婶竟还有脸提三年前的事,闻昭还以为三婶这样没心没肺的,早已经忘了阿酉为何早产,到现在还是体弱,而闻昭那时才十岁,为何会被污为谋害嫡母!”
晏氏陡然被噎住。“你,你……”这人怎的这样与长辈说话?晏氏指尖发颤,瞪着闻昭。
“我如何了?我说错了?”,闻昭踩着宫廷步子,一步一步靠近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三年前祖母为了听兰听月两个,不想她们那般年纪如我一样没了亲娘,所以将这件事情带过去了,三婶便能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听兰你呢?事到如今你还相信你的娘亲是清白的吗?”
“一向温和良善的三妹妹也脏了手,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闻昭冷哼一声,仿佛再看她们便会脏了眼睛似的,转身扬长而去。扶摇芙蕖两个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忙跟了上去。
晏氏摇晃着身子,一副急怒攻心的模样,她一个做婶子的,被一个晚辈这般冷厉责骂,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可她在方才那一瞬,心里竟是有些害怕的,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会害怕一个十三岁的姑娘。可……一个豆蔻年纪的姑娘,眼神里为何会有那般浓重的戾气?那一瞬,她仿佛见到了铺天盖地的黑云席卷而来。
一旁的听兰眨了眨眼才没让眼里的泪水滚落下来,动了坏心思害二姐姐是一回事,可被她这么挑明了骂还是会难受得不可遏制。
听月张了张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三年前她只是个八岁的小丫头,一门心思只知道维护自己的娘亲,而听二姐姐的语气,她是维护错了吗?她的娘亲……是存了心思要害二伯母与二姐姐吗?在她的印象里,娘亲虽然小家子气,总爱说大房二房坏话,可却是没有真的害人的,可如今,二姐姐说她……
她的眼里泪意晕染,若是她的娘亲做了这样的事,她如何有脸与二姐姐一同玩耍呢?而二姐姐竟是背负了这些与她们来往?二姐姐又是如何做到与仇人的女儿毫无芥蒂的玩耍说笑呢……
“娘亲……你告诉月儿,二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晏氏见听月呆愣愣的立在那里,眼里仿佛没有了生气,忙抱住她,“月儿你别听她的话啊,娘亲是清白的……”
晏氏还没有说完就被听月一把推开,她的小女儿脸上是陌生的神色,看着她时眼里充满了失望痛心,而这样的眼神足以让一个母亲窒息。
第45章 遭报应()
这日下朝后,陆然在白玉阶上叫住了姜闻熠。
姜闻熠为前日错怪他一事拱手道歉,陆然随意地摆摆手,“无碍,换做我也会那般想。”
眼前这人总是比旁人多一份温和的包容,闻熠会心一笑,陆然便道,“今日闻熠先别急着回府,到我这里来喝杯茶吧。”
闻熠听出了这是有话要与他说了,当下点点头。
夏末的空气浓稠,压在人身上,直教人喘不过气。闻熠出陆府的时候,眼眶有些红,站定在大门口,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迈出下一步。
八月十五这日,祖父与大哥没有回来。姜府的团圆日稍显冷清,三房的气氛更是有些不对劲。
只有闻昙闻酉这样的小家伙丝毫不受影响似的。
头顶的圆月银辉流转,闻酉指着那银盘咯咯笑,“五姐姐,你看,月亮真圆!”
闻昙伸手包住闻酉伸出来的食指,肃容道,“阿酉不能指着月亮,娘亲说月亮会在你睡觉的时候,把你的耳朵割去呢!”小小的脸儿正经起来有模有样的。
闻酉仿佛想起来了这茬似的,另一只手连忙捂上耳朵,过了会儿又转了转眼珠子道,“可娘亲说的是像镰刀的月牙儿啊,阿酉现在指的是盘子一样的月亮呢!”
“阿酉这个你就不知道了,镰刀和盘子都是一个月亮呢,等她从盘子变成镰刀之后,会找阿酉报仇呢……”
报仇……吗?闻昭看着两人嬉闹,在这样的温馨惬意中,她的心里竟有一丝荒凉。
在院中吃团圆饭的时候,众人说说笑笑的,府上几个大些的姑娘却瞧着有些沉默,祖母关切地问她们,听月强笑着说昨晚没有休息好,听兰默默无语地看着听月,眼里神色复杂。
她的妹妹才是最干净的那个,而她与娘亲的肮脏让她不适了……
盘子里的月饼甜得腻人,也只有这种日子她才会吃吧。闻昭放下月饼,却感觉到眼前似乎有一片暗影。抬起头,见头顶竟不知何时聚了一片乌云。
这乌云飘在幽蓝的夜空里,将那银辉遮了一角,像是吞噬人心的凶兽,要吞掉那最后一点光明。
筵席到后边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那满月了,连闻酉都不满地嘟起嘴,其他人虽觉得扫兴,却没有像小家伙一样表露出来。
回到房里,闻昭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坐在窗前,外头已经看不见月亮了,只有无尽的黑暗。原来在人低沉失落的时候,上天也是不肯垂怜的。
正准备上榻休息,就见一个身影站在她的窗前,闻昭一时不知该以何面目对他,心底有些慌乱。
那人却隔着窗子看着她,眼里有些她看不懂的神色。
“想不想看月亮?”
闻昭一愣,月亮不是被遮住了吗?难道他还能把月亮摘下来不成?
陆然一声低笑,将手递给她。黑夜里,他眉目舒展,他伸出的手仿佛能带她去寻光明的地方。
闻昭静静立着,陆然仍是伸着手笑看她,大有不罢休的意思。闻昭半信半疑地搭上他,陆然稍使劲将闻昭从屋里带出来,揽紧了她,语气笃定,“你会看到的。”
越过几处屋顶,风声在闻昭的耳边“呜呜”的,闻昭问他要带她去哪里,陆然只说带你去看月亮。
最后也不知是到了谁家的房顶,陆然抬头往天上看,闻昭仿佛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倾洒而下的月辉,将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银光。闻昭跟着抬起头。
头上仍是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乌云,但却像是被哪个仙人捅出了好些窟窿似的,其中一个窟窿刚好嵌着之前消失了的圆月。那银盘那么圆,那么亮,那么完满,嵌在层层的乌云之后,隐约可见月光一束一束地倾泻下来,仿佛这儿应当有一处阶梯,有缘之人可以一阶一阶地踏上去,然后在乌云的背后,看见辉煌的月宫。
闻昭微微睁大眼,她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最美的月色。
这样的月光有穿透黑暗的力量,它光明,圣洁,震撼人心。
闻昭眼睫微颤,她的心里头有一角被撬开,留下清透的泪水来,陆然看着她被月色照得莹白生光的小脸,和上头两行晶亮的清泪,柔软无奈地一叹,抬手捧住她的脸,将那些泪水一一吻去。
随后闻昭在这样的月色里尝到了泪水的味道,它清苦,却又甘甜,它用柔软的力度将她包围,叫她逃脱不得,它纠缠,追逐,不放她走,直到她也放出心中住着的小兽。
这样的月色叫她恍惚。
她的小兽柔弱,带着出生不久的娇嫩,不谙世事,又跃跃欲试,笨拙地探出洞口,却被外头的亮光吓得缩了回去。可外头迷路的行人正在烤他的午饭,那香气馋得它忍着害怕探出爪子,随后才发现外头的世界那般美好,比它幽暗的洞口有趣许多。
小兽放弃了日复一日枯燥的苦修,要与行人一同下山去那繁华人世。
耳边的呼吸声渐重,闻昭睁开眼,推开他,声音发着颤,“带……带我回去。”
陆然是那个吃饱喝足要带小兽下山的行人,笑得眉眼间全是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