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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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
“原就打算回来的时候顺道看我?”
彭野看她:“嗯。”
程迦寻常说:“没地儿住,让你应召上门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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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野第一次去程迦家,干净,冷感,看得见黄浦江上东方明珠。
彭野也看到了整面墙上摆满的相机,他觉得像程迦的眼睛。
他特意走近了看,程迦回头见了,道:“不怕么?来过我家的人都怕那个。”
彭野说:“那他们应该怕你。”
程迦于是问:“你不怕我?”
彭野淡淡笑笑,想起那个夜晚,中学女生身上沾着血,怀里抱着相机,她的眼睛和相机镜头一样。
彭野心口一块石头压着,在她面前格外沉重无力。他终于转头看她,声音不大:“程……”
“你先去洗澡吧。”程迦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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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野立在淋浴间里,用冷水狠狠搓了几把脸,不禁讥笑自己,当初走青海的时候也没此刻踌躇不定。
程迦沐浴液的味道弥漫在四周,是青橄榄,他早已熟悉的她的体香。
半路,程迦推门:“彭野,我来了。”
彭野回头,隔着水流纵横的玻璃,她一件件脱了衣服,赤条条地走进来。他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转一下水龙头,把水温调热。
她人已过来,淋着水搂住他的身体,在冷水里颤了颤,她吻他的锁骨,舔他肌肤上的水珠。
彭野把她笼到怀里护着,转了个身,自己背对着花洒。
她一边吻,一边抬腿蹭他,紧实笔直的大腿,往上了有韧性的褶皱,柔软带着毛发。
“程迦……”他这次克制着。
程迦蹲下去含,彭野腿颤了颤,最终还是压抑住,把湿漉漉的她拎起来。
水温变热了,雾气蒙蒙。
程迦头发上脸上全是水,安静地问:“你累了?”
“你累了。”
“我不累。”程迦说。
他低头,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大掌抚着,黑眼睛湿润:“洗完澡去床上,我来。”
程迦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间,他一路怪异的举动都有了解释。
她吸了口气,说:“彭野,我没怀孕。”
彭野一愣。
“就是水土不服。”
彭野一时间没说话。程迦看他那表情,不是失落,也不是庆幸。
她说:“你看到小票了?”
“嗯。”
“被吓到?”
“那倒没有。”他笑了笑。
“我很惶恐。”程迦微垂下眼。
她的身体不适合,还有她的心态。
她抬眸看他:“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我知道。”彭野握住她后脑勺,用力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她那时的紧张和谨慎,他都看进了眼里。
“彭野,”她睫毛刮过他的下巴,轻声说,“我没准备好。”
“我也知道。”他说。
“你等我一段时间。”
“好。——对不起。最近我失控了。”
“我也是。”她说。
他轻轻笑了,拢住她的腰身,低头吻她,问:“家里有安全套么?”
“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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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野,你再等我一段时间。等我的身体与心灵都准备好了。我愿意给你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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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拥着她,厅,再到卧室。程迦第一次迎男人过夜。
床如海,一望无际。
那海蓝色的大圆床上,她身躯白得扎眼,像海上一轮皎月。
他挪不开目光,从头至脚都烧得火热。她趴在床上,美丽的背如一匹白缎,他人覆上去,她连喘气都困难,遑论出声。
彭野按捺不住,推动身体;她乖顺趴着,呼吸渐促;他拨开她的头发,吻她细细的颈子,吻她汗湿的脸颊。
程迦的视线穿过散乱的发丝,望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交,紧紧摁在深蓝的床单上。
几番动作了,他微直起身,也不出来,还抵着就把她翻转过来。程迦经不住他这么搅,神魂出窍,满面潮红。
他握住她柔白的手臂,搭在自己脖颈上,一抬头,望见床头墙上程迦的裸。照。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看她,略微笑笑:“谁拍的?”话说得云淡风轻,身体动作却下了力道。
程迦咬牙:“自己拍的。”
她这火气叫他受用,他抬高那细细的腰肢,风起云涌。她像一条小白鱼,滑溜溜地在海浪里扭摆翻滚。连翻几下,如玉肩臂滑出床沿,黑发如瀑流淌至床下。
从发丝到脚趾尖,她软成一汪水,眼眸也是湿润清亮的,笔直望住他。
他的脸如同以往,严肃又认真,带着无尽的温存,浑厚隐忍的低吼发自胸腔,眼睛像捕食的野狼一样死死盯着她。
她被那双黑色的眸子吸着,似醉似醒,怎么就从睡一夜,变成了睡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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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差颠倒,程迦在正午醒来,拉着黑窗帘,卧室里光线很暗。
彭野在她身边沉睡。
程迦轻轻下床,赤身赤脚,走到吧台边喝水,照例吃了方妍开的药,却减了量。
慢慢来。
她点了根烟,思索。她知道她心里那道坎儿是什么。她拿起手机,考虑很久了,拨通母亲的电话。
“喂?”
“……妈。”
“嗯?”
“在干嘛呢?”程迦不自在地搓着后颈,烟灰摇摇欲坠,赶紧把烟拿到前边来。
“……做头发。”程母声音也有所缓和,问,“最近忙吗?”
“不忙的。……我明天回家吃饭。”
“好。我让张嫂给你买好吃的菜。”程母又说,“你今天中午就可以过来。”
“我中午有事。明天来。”
程母说:“那好。”
程迦挂下电话,略略呼出一口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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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野从昏暗的卧室出来,客厅里一地阳光,把他刺激得眯起眼睛。
程迦光着身子和脚丫,翘着二郎腿坐在高脚凳上,面前一个木质画架。她一边画画,一边抽烟。
落地窗外阳光灿烂,她的身躯笼在光雾里,白得几乎透明。
彭野走过去,弯腰从背后搂住她滑溜溜的身体,她在画油画,类似波洛克的抽象主义风格,但色彩更明快。
彭野问:“画心情?”
程迦回头仰望他,愣了愣,才说:“是啊。”
“我以前不配合方妍,不和她说话,她就让我画给她看。”
“以前的画呢?”
“在暗室里。”
“我去看看。”他通知她。
“随意。”
彭野起身,看一眼窗外,又看看程迦的裸。体,拉上了窗帘内层的白纱。
他走进暗室,看到很多照片一排排晾在墙上。显影纸,相机纸,胶卷,显影水,油墨,数码冲印机,电脑……齐全得像在照相馆。
程迦声音在外边:“抽屉里。”
彭野拉开抽屉,看见了画。密密麻麻的点,杂乱无章的线条,深浅不一的斑块,阴暗冷淡的色系,不像外边她正在画的那副。
他一张张看完,以为还有,拉开下边的抽屉,结果看见了自己。一摞a3纸大小的照片上全是他。每张照片都有文字描述,他看到他立在走风坡上,风马旗,玛尼堆,他望着蓝色的天空。
高原风情,一行小字:
“彭野,保护站三队队长,脾气很硬,心却很软,他说追捕盗猎者不是为了把他们关起来,而是让他们不再做。他喜欢画地图,看星空,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
彭野此刻心是软的。
他又看到一张:黄昏时分,荒凉的高原上青藏公路绵延远方,烧羊皮的火堆只剩灰烬,他站在灰堆边。暮霭沉沉,西天只剩最后一丝红光。
这张下边只有一句:“最后一个男人。”
第62章 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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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野把相片收好,走出去,语气平定:“程迦。”
“嗯?”她回头看他一眼,画笔上粘着明黄色的颜料,又继续画去了。
“我有事要和你说。”
程迦又回头了,看他半刻,见他是严肃的。
“说吧。”她放下画笔。
彭野眼神笃定,朝她走去。门铃响了,彭野脚步一顿,回卧室穿t恤。程迦也套了件睡袍去开门,竟是程母。程迦意外,有几秒没说话,“……妈。”
“有上心的人了?”程母问,走进来。
程迦没答,母女俩交流甚少,但母亲的嗅觉着实可怕。
正说着,彭野从程迦卧室出来,程母一见,脸色就变了。彭野神色也不对。
程迦关上门,说:“妈,这是……”
“彭先生。”程母说。
彭野终究颔了颔首。
程母说:“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说。”
彭野:“好。”
程迦警惕:“你们怎么……”
“别管。”程母走去书房,程迦看彭野,撞上他复杂的眼神,他什么也没说,跟着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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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母立在窗边,声音不大:“你厉害。”
彭野平定看她。
“她上一次主动跟我打电话,是要户口本和江凯结婚。”
彭野神色仍是未动。
“彭野,”程母压抑着音量,“她不认得你,你不认得她吗?!”
“我无能为力。”这是彭野最真实的感受。当年的错他控制不了,如今和她的发展他也无法控制,“我道歉。”
“道歉的话我听过很多遍,没有任何价值。你弟弟和那个酒驾的肇事者一样,都有罪,可他现在过得风风光光!——我不会告诉迦迦,你自己从她身边消失。”
“对不住,”彭野说,“我不会放手程迦。”
程母怒斥:“恬不知耻!”
这声把外边的程迦引进来。门推开,谈话戛然而止,
程迦冷脸看着两人,走过去,最终,却不经意拦在彭野面前。人比彭野细小一圈,却是保护的姿势。她这维护的背影给彭野心里插了一刀。
程迦看着母亲:“怎么了?”
“迦迦,他……”
“程夫人!”彭野心口一惊,“我和她讲!”
程母不给他机会:“他家的人间接害死了你爸爸。”
骤然的死寂将三人裹挟。
程迦抿紧嘴唇。良久了,
“程迦……”彭野的声音在程迦背后,很低,很冷静,却带了一丝旁人不可察觉的轻颤。
程迦说:“妈,你先回去。”
程母登时要怒,看程迦眼神冷定,终究离开。
程迦没看彭野,走去书桌边拿了根烟点燃。她转身,靠着桌子,看他,眼底没什么情绪。
彭野也看着她。
过去,那场罪是他存活一世唯一的软肋;现如今,她一句话,就能把他击溃。
他有多强硬,这处软肋就有多致命。
程迦并没有沉默多久,呼出一口烟了,说:“你忙,这种必要的事都忘了讲。……也不迟,说说吧。”
这话里给的希望太明显,以至他并不能轻易相信。
程迦一支烟抽完,彭野也把事情讲完。
她始终没看他,也没插话,只听他讲。
他没管好弟弟,和他一起嗑药,纵容他深夜飙车,闯红灯晃了一辆车,对方为躲避,冲进对面车道,而那司机酒驾,没踩刹车,撞向程迦父亲的车。
那场车祸,她只知撞他们的酒驾司机坐牢,却不知前边还有这一晃。
彭野说完了,等待审判地看着她。
程迦问:“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抱着相机坐在红色吉普车顶,十六问你是谁,你说你是程迦,摄影师程迦。”
隔着烟雾,她无言沉默的间隙,他五内翻腾,心跟挖出来扔雪地里滚了一遭似的。
“程迦,”彭野动了动嘴唇,“如果你需要时间冷静,我可以先走。”
程迦抬眼看他:“走去哪儿?”
彭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睡完就走人,什么德行。”程迦低头把烟摁进烟灰缸了,起身就往门外走。
“程迦。”彭野喊她。
程迦回头,却目光清浅,语气寻常:“你不是说过了么,过去不用交代,交代未来就行。”
彭野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突然朝她走一步,却又瞬间停下。
四目相对,她看出他的惶惑,而他十二年的自我救赎,她早用十二天看进眼里。
他说:“你不怪罪我?”
“有没有罪,人都得往前走;宽不宽恕,人都得活下去。”程迦说,“背负着罪,再一路向善。这就是人生啊。”
彭野一瞬间眼眶微湿。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话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被小女人风淡云轻一句话弄得鼻酸。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