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儿,勿忘我-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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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关元祯只能远远地守候着妻子,那段如胶似漆的往事想来就徒增惆怅。
“驭奴馆”传奇再添一桩,继一场场四大金钗竞标会之后,第一位被标出的全钗金丝最后嫁给当朝小皇子关霁远,经过证实,她还是北方罗利国自幼失散的公主。
这桩两国联姻自是造成极大轰动,“驭奴馆”成了扶养公主长大成人的功臣,来自罗利国的赏赐几乎要将整个大厅淹没。
感念养育之恩的金丝公主坚持邀请“驭奴馆”所有人进宫参加婚宴,不但与那王公贵族平起平坐,且能远远瞻仰皇帝笼威,那些尚为青涩的小妹妹们自然兴奋得晕头。
燕飞——也就是“驭奴馆”的主事者燕嬷嬷——却丝毫不稀罕这样的恩典。
不知怎么搞地,从一踏进皇宫,她的头便疼得像要裂开,这里肯定聚集了太多污浊之气,害她一踏进来就浑身不对劲……
婚宴上,她百般无聊地啜饮着上等女儿红,眼前那些精致佳肴却一点也没沾口。
“主子,你怎么都没动筷?这天九翅何其珍贵,却被你这样左戳右搅地,都糟蹋了……”许妈见她意兴阑珊地拨弄着碗里的珍馐,连忙将它端到自己身前,“你不吃我吃啰!”
对着这位服侍自己多年,陪她走过无数风雨的老仆,燕飞完全将她当成亲姊姊般看待。“许妈,我怎么有种感觉,好像自己来过皇宫,却又对这里充满了不安……”看着大快朵颐的许妈,她闷闷说着。
“怎么可能?”许妈瞧她一眼又埋头苦吃,“这皇宫哪是随便人都能来的?可能是上辈子吧!”
“或许……”燕飞想想也不太可能。
二十年前,她被师父天机老人由偏远的荒郊野外救回,之前的记忆都丧失了,也摸不清自己几岁,师父于是为她取名为燕飞。
据师父所言,当时她从几呎高的山崖上被丢下,而且整张脸被某种利刃划得面目全非,显然下手的人不但对她恨之入骨,还不想让人认出她的身分。
如果她曾进过皇宫,身分不是极尊贵就是极卑微,怎有机会跑到那偏远山区,还遭受惨绝人寰的毒手?燕飞赶紧挥去不切实际的想像,头却愈来愈疼。
“怎么?头还疼吗?要不我扶你回房休息?”许妈放下筷子,毕竟还是担心主子。
任何人都无法自由进出皇宫,金丝于是帮“驭奴馆”的人准备了好几间厢房留宿宫中,一方面开眼界,也让大家能够喝得尽兴。
“不用了,我自个儿回去。”燕飞起身,离去时不经意往远远的主位瞧去,想看看皇帝长何模样,却啥也瞧不见。
算了!反正她也没兴趣……她眼眉一挑,便凭记忆往休憩的“吟秀宫”走去。
第六章
头疼只是一时,夜晚却更难熬。
燕飞有些后海没回“驭奴馆”,她突然好想念自己的“燕子窝”。她屋里虽没这皇宫的雕梁画栋,却是她最能放松的窝居。
都是金丝那丫头硬留下她,说是明早要带她在皇宫里四处逛逛,这下肯定没有精力和那疯丫头周旋了……燕飞坐起身,无奈地轻叹一声。
四周静悄悄地,微弱的叹息在夜里听来格外凄凉,她赶紧噤声,生怕为这死寂的宫闱制造更多诡谲气氛。
呼!还好平时没住这儿,要不然待不到两天肯定发狂!燕飞感觉这儿的空气特别容易让人窒息,尤其难以入眠的夜里。
与其坐在床上发呆,不如到处晃晃……她看看外头月色挺明亮的,决定利刚这个机会好好探索或许没机会再进来的深宫内苑。
下床套上绣鞋,随便披上一件外袍,她蹑手蹑脚推开门扇,走出所居的“吟秀宫”,漫无目的地闲晃着。
一走出宫墙,远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她赶紧躲进石柱后,这才想到深宫禁苑应该到处都有卫兵巡视,容不得她这夜猫子四处乱晃。
这下怎么避开士兵走到御花园?思索这个问题的同时,她的脚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带着她沿着宫墙往下走,推开一扇小木门,再穿越一片回廊,走过林木参天的小径,尽头便是整片宽广的草地,一片美丽的镜湖静静沉睡在月光下。
眼前静谧的景致让燕飞沉醉不已,但心头却仍觉不踏实,内心有某种声音催促地继续走下去。
她沿着镜湖边的木栈往夜色走去,顺势抬阶而上,一座精致小巧的亭台映入眼帘,里头似乎有什么正召唤着她。
抬头一望,入口上方写着“恋蛮小筑”四字,她的心脏猛然一阵狂跳,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哽在咽喉。
“嗟!又不是见鬼了,有啥好怕的?”她拍拍胸脯自嘲着,脚步却自动往半开敞的亭台走入,镜湖以最神秘优雅的姿态展现在她眼前,像个浸淫在月光下的沉睡美人。
原来这“恋蛮小筑”正眺望整个镜湖的最佳置高点,跟前的美景让她看得入迷。却也一时恍神,脑海中闪过一段对话——
“哇!这真是我见过最美的景致,好似家乡那个少女湖……”清脆的女声兴奋地说着。
沉稳的男声带着笑意回应,“这叫镜湖。不过,我可以将它改名为少女湖,以慰你的思乡愁绪。”
“别!镜湖这个名字也很美呀!尤其在这个小亭子上观看这片湖景,让阿蛮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呢!”女聋爱娇地说着,接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男人跟着轻笑出声,低沉柔软的声调听来满怀爱意,“既煞你对这地方如此爱恋,那我就将这座亭台送给你。”
“送我?不用吧?送我这么一座亭子又带不走……”
“不是让你带走它,是将这儿当作你专属的赏景亭阁,任何人都不许来。“男人的语调充满了宠溺。
”别吧?这么美的地方应该让大家都可以来,不是很好吗?“女人的语气接着变得好柔,带着一丝的甜腻娇声,“而且啊,也是因为你在身边!阿蛮才能感觉眼前这美景的珍贵……”
“我心亦然……”男人感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既然你不愿独占这个景,那我就将这亭阁以你为名,你说可好?”
“用我的名字?好啊!好啊!L女子雀跃不已,“那要叫啥呢?阿蛮这名儿太土味儿了……”
“阿蛮喜爱的小亭子……叫作‘恋蛮小筑’,如何?”
“‘恋蛮小筑’?听起来挺诗情画意的,爷儿果然有学问!”
“你知道吗?这名儿还有另一个含意,代表着爷儿恋慕着我的阿蛮,如同你对这片美景的倾慕,一辈子都看不腻……”男人深清满溢地说着。
女子忍不住冲入他的怀抱,感动地回应着:“阿蛮也是,对爷儿一辈子都爱不够!”
“我的小阿蛮……”
这段对话不断在燕飞脑海中回荡,仿佛当时她就在现场,亲眼见证那对男女浓烈的爱意,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却又带着不知为何的酸楚。
她的心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掐得好痛,凝望的眼眸竟垂下两行清泪。
当朝皇帝关元祯这夜也无法成眠。
和往常一样,难以成眠的夜里他总爱来到镜装边,似乎想从这儿寻求别处无法得到的慰藉+
今天是他疼爱的小皇子成婚大典,见自小孤僻成性的儿子终于展露笑颜,整个人也显得比以往开朗,他心里不知有多欣慰;但难得燃起的热度,却被皇后那张始终紧绷的冰脸浇熄,令他愈来愈难以承受心头的沉重。
往日恩爱逾恒的夫妻之情自那场意外后就变了调,皇后不再让他碰她,甚至从两人同寝的“崇阳宫”搬至“宣仪宫”,宁可独居也不愿与他朝夕相对。
不仅如此,本是疼宠孩子的慈爱娘亲转眼间成了严厉冷峻的母后,高高在上的倨傲让小皇子关霁远从小就不与她亲近,她也鲜少对孩子展露笑容,连儿子的婚事都抱着不屑和鄙夷的态度。
关元祯知道儿子心里有多么在意,自己却爱莫能助,只能说造化弄人,那场意外让她变了一个人,他再也不了解曾经心灵契合的妻子。
他轻叹一口气,让内侍总管宁公公和其他随从候在远处,自个儿沿着阶梯往“恋蛮小筑”走去。
每当格外思念那个原来的妻子时,他总会独自来到这个以她为名的亭台,回味当年和爱妻在此共同度过的恩爱时光。
他们会互相依喂在彼此怀里,十指交扣,静静品味幸福的宁静;他有时会在此弹奏古琴,她难得静下来,却以含媚的眼眸勾望着他,每每令他无法弹完一首曲子,两人便在这隐密的高处欢爱缠绵,让这儿成了偷情的爱巢。
她都变了另一个人,自然不会记得这地方对他们的意义……唯有他还会踏入这儿,独自回味那段水乳交融的亲昵,然而镜湖的姿彩在他眼里却褪了色。
关元祯缓缓踏入亭内,倚栏而立的熟悉背影却让许久未曾狂跳的心脏再度产生悸动。
阿蛮?她……记得这儿了?!
“阿蛮……”他难以置信地低嘀着爱妻的小名,随即冲动地上前抱住纤酸的身影,圈紧手臂不再让她逃脱。
他将鼻息埋进她的颈窝里,熟悉的气味让他忘情地含弄圆润的耳珠子,沙哑地嘶喊着:“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他急切地倾诉隐忍多年的爱意,却把沉浸迷惘里的燕飞给吓坏了!
猛被人抱住还被轻薄去,她来不及尖叫便闲力弯起手肘往男人的胸口狠狠顶去,待他闷哼一声,松开了手,她一转身便赏了关元祯一巴掌。
“大胆无耻之徒,竟在这皇宫内苑轻薄女子!”她抓紧胸口的衣襟,尖声斥喝着,恐惧、羞愧和愤怒争相主宰她的情绪。
她根本不知道眼前这登徒子是何方神圣,气喘吁吁地强视着男人幽暗的眼眸,奇怪的是,他脸上不见丝毫的猥亵之色,那双晶亮的眸子却满溢似曾相识的深情,将她给迷惑了……
关元祯同样感到迷惘,从没有人誊敢赏他巴掌,除了他的皇后——以前那个脾气说来就来的小阿蛮,难道她已经记得以前的事,又恢复原本率直火爆的性子?
“阿蛮,你……都记得了吗?”关元祯的脸颊发烫,心却是雀跃的,急切地逼近她,想证实心中疑惑。
燕飞却步步后退,虚张声势地低吼着:“别过来!”这时她真后悔没跟师父好好学功夫。
“阿蛮,你说些什么?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关元祯更加困惑,她的皇后非但没恢复记忆,似乎连他是谁都忘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少乱认人!我不是什么阿蛮!”燕飞急着逃离这雪男人,无奈出路被挡住,急得一双美目虚张声势地瞪出凶光。
“你明明是……”那双眼眸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但关元祯不解她脸上为何覆着面纱,还装作认不得他,搞不懂她的故弄玄虚。
“为何不让我看看你的脸?”他一个箭步上前扯下她的面纱,一看清月光下那张布满深浅疤痕的脸,当场愣在原处动也不动,
她的确不是他的阿蛮,相似的仅是那双眼眸……失望之余,眼萨这张看来狰狞的面容却令他胸口莫名地揪紧,仿彿被划伤的下是她的脸,而是他的心。
但他震惊的模样却大大剌伤燕飞的自尊。
“干嘛?没见过鬼呀!”她一把抢回纱巾覆在脸上,趁关元祯还未回神时往他腿胫上狠狠踢去。
“呃!”这一踢让关元祯疼得弯下腰。
“活该,谁要你惹上鬼夜叉!”芜飞转身走出“恋蛮小筑”,骄傲地挺起背脊,她一点都不同情这个色胚,招惹她就得付出代价!
“你……”关元祯本想追上前,但胫骨传来的疼痛让他以为骨头被踢断了。
好不容易疼痛稍稍褪去能起身,他一跛一跛步下石阶,早已不见女子的踪影。
“万岁爷,您的腿……”宁公公远远瞧见主子的异状,连忙率领随从们趋步上前,赶紧扶起关元祯。“哎哟!怎会这样?”
“小宁子,方才有瞧见谁从上头下来吗?”关元祯问得急切。
“上头不就万岁爷您一人吗?”宁公公蹲下身检查主子的伤势,“您怎么弄伤自个儿?伤到哪儿?”
“没事。”关元祯悄悄叹口气,淡淡回应着,“不小心跌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