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的光芒-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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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的。”堂兄收敛了微笑。
“公司为什么否定专务董事签字的支票呢?”
“根据时间和情况嘛。”
“时间和情况?堂兄,我可是专务董事呀,不是部长。专务董事行使着公司权,经理是要对外阻止我这权利吧?”
“阿邦,你是为谁在支票背面签字的?”
“是山中呀。”
“森崎也在一起吧?”
“也许是的,但那……”
“啊,等等!老站在那儿的话谈不起来,坐在椅子上呀!”
弓岛坐了下来。女事务员端来了茶,但又战战兢兢地出去了。
“山中和森崎都很坏,跟那种家伙打交道的话关系到我们公司的信用问题。森崎信雄不久前刚搞了个伪装破产,山中重夫煽动他搞,自己也捞了不少油水。那些家伙已经臭名昭著啦!”
“哼!”弓岛哼了一下鼻子,“那不是堂兄也默认了吗?不是见山中和森崎出入本公司也并没有禁止吗?”
“人家要进门,并不能阻止他嘛。”
“别诡辩了!”弓岛大声说,“你在森崎和山中给我们公司带来利益的时候一声不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利益?嗬,什么样的利益?”
“我让他们谋求使竞争对手先驱者光学的威信和股票下跌,这你也不是知道的吗?”
“说我知道可就叫我为难喽。那是你事前连商量都不商量就干的,当然事后我略有所闻,总之那是我不喜欢的手段,高原光学不必那样玩弄卑鄙的阴谋。”
“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弓岛恼怒了,“不错,当时我是事后向你报告的,可当时你说什么了?你不是点头说太好了?也就是说,你承认了。”
“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呀,当时我只是说:‘是吗?真没有法子。’这话倒是说过的,可是……”
“你什么时候成了诡辩家的?好吧,这里说说了或者没有说,那也只是抬死杠,因为当时并没有录音嘛。归根到底,你是估计森崎和山中没有利甩价值了才打算抛弃他们的,再说,他们也不是有点叫人可怕起来了吗?”
“确实可怕啊!”经理点了点头,“让那些家伙在这公司里转来转去,那简直像是养寄生虫似的。钱无论有多少都不够。这会搞坏外面的名声。到此结束吧。”
“啊,是吗?结束也可以吧,但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你不是不在这公司吗?”
“……”
“没法子跟不在的人商量嘛。问谁都说不知道专务董事去哪儿了,这样的话跟你联系都联系不上。”堂兄还击说。
“我擅自不来公司上班仅3天时间,在这期间突然决定这种事不是有点奇怪吗?”弓岛还嘴说。
“快处理要比慢处理好。阿邦,难道说帮助森崎和山中伪装破产的是你自己不成?”
“问得真尖刻啊!可是,没有理由被你说三道四,我只是诚心诚意为公司干活。”
“这我要感谢你。”当经理的堂兄轻施一礼,“可是,即使是好不容易替我干到这一步的人,这回若是要让公司的业务倒退回去,那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呀!”
“倒退回去?那是什么意思?”
“别的不说,首先我不明白你替山中这样的人在额面为700万日元的支票背面签字的心理。以你的权限,数额不是太大了些吗?倘若被你这样独断专行,公司的前途可是不妙呀!”
“哼!就这些吗?”
“另外,你过去太欺侮转包工厂了。”
“真没想到你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弓岛故意瞠目惊视,“这在高原光学发展起来的过程中不是怎么也无法避免的现象吗?不光是我们公司,哪家大厂商都在这样干。”
“正如你所说的,可你做得也太恶劣啦!”
“请具体说说。”
“你还不知道?中村君都企图自杀了。”
“啊!”
弓岛也禁不住大吃一惊。
“听说你说要再次援助中村君,是吧?他可是信以为真,为了维持这高原光学的承包,硬是从别处借来了高利贷,他用它支付了借款,添置了与他相宜的新设备以求合理化,考虑了尽量与我们公司相应的降低成本的措施。……可是,中村君那儿怎么也不行,无论他怎么硬干也绝对生产不出价格合算的那种产品,另外,虽说要更新设备,但中村君没有那种缜密的头脑,最多比老式的街道工厂稍好一些罢了,你应该最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你为什么对中村君说那种不负责任的话呢?”
“我并没有说要援助他……”
弓岛此时也想起了几天前的事,当时自己只顾应付多摩子的来访,为暂时支走坐着不走的中村当场作了含糊其词的回答。
弓岛也没有想到那中村会企图寻短见。他在上山田旅馆里听女招待说有位中小企业的经理上吊自杀,此刻那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弓岛不禁哑口无言。
“中村君自杀未遂使我们公司的转包同行会大为震惊,同行会的代表昨天拥到我们公司来了。这种状态太令人不安了。因为专务董事心血来潮,不用说是生活权利了,甚至连生命都受到了威胁。”堂兄弹了弹手指,“我也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你太独断了,这不能不和你的性格联系起来考虑,逛这一点招致了转包同行们的不安。他们有一种被你欺骗的受害感,所以这是切身问题呀。”
“要是不在某种程度上牺牲转包工厂的利益,照相机制造厂也就不能出口了,也会输给其它公司。要是说这种话,那你就去建一个不依赖转包工厂的大工厂吧!”
“转包工厂的照相机镜片研磨工程延自动化的现代设备和手工业性质的技术部门的双重结构,另外,即便是照相机制造厂也必须使由于相互竞争而带来的合理化的影响转移到转包工厂的降低成本上。……但这也是程度问题。阿邦,要是像你这样施展独断专行的作风,高原光学就没有一家转包公司跟着它了。他们因中村君的事拥到这儿来也是万不得已呀!”
“你说话好超脱呀,好像自己是第三者似的,可你是公司的最高负责人,所以……”
“当然,使你任性到这一地步我也有一半的责任。”
“任性?”弓岛歪扭着脸,“你打算以我个人的任性来抵换我迄今做的努力吗?”
“你是这公司的有功之臣,所以我刚才也说了,这点我承认,但这是你过去的形象,我觉得现在你对公司来说反倒糟糕。”
“有意思。我哪一点糟糕?找碴儿也请你适可而止!”
“不是找碴儿。”经理从面前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你现在成了转包工厂的怨府了。”
“这点稍加修正就好了。”
“修正?说得真有意思。可遗憾的是雪不尽的仇恨都集中在你个人身上。”
“那好!还有呢?”
“你说是为了公司而欺骗转包厂商的,可是,不是据说你正以优厚的条件跟中部光学谈判,要它们承包我们公司的活计吗?”
“你本来不是这么一个对那种细小的事都一一干预的人……”
“我只是不知道罢了。据说你一反常态,向中部光学提出优厚条件,那是因为你与那儿的经营者的小姑子发生了关系。不是吗?”
“发生了关系?请你别说这种下流话!”
“那就是恋爱喽?据说你这3天擅自不来公司上班而去上山田温泉,也是和那个女子在一起,是这样吧?”
“……”
弓岛心里在捉摸:这事怎么被堂兄知道的呢?
“当然你搞女人也可以,跟老婆以外的女子谈恋爱也不坏,可身为专务董事的人为此销声匿迹达3天之多,而且为了那女人以对转包商从未有过的优厚条件提议签订合词,这就打乱了公司的秩序,弄得不好会渎职的。”
“……”
“而且去那上山田,跟臭名昭著的山中和森崎商谈什么事,以你的独断为他们在700万日元的支票背面签了字。这简直是发了疯!”
“你……”
“你先听着!你不仅如此,而且还在自己身上注射了什么不好的药?”
弓岛无言以对。
“听人说贩卖那药的人在东京被抓住了。据他们自供,那渠道的人经常出入我们公司。据说那伙人说你也帮他们贩卖那种药。”
“岂有此理!”弓岛满脸通红。
“哦,那也是。我不相信你已经堕落到了那种程度,不过他们的自供是那样的。即使那伙人为了想减轻他们的罪行而说谎,世人的误解也很难消除呀,也有人把你的异常性格归咎于那种药呢!”
“登报了吗?”
“费了老大的劲让当地报纸捂住了,但谣传防不胜防呀。”
“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弓岛大声喊道。
“你是问把你怎么样吧?从刚才说的,你也应该判断出来了。”
“哼!是要我辞掉专务董事吗?”
“不光是专务董事呀!遗憾的是,即使作为一般职员也不能留在我的手下了。下个月要进行董事改选,阿邦,你就彻底脱身吧,不过对你过去的功绩,慰劳金我会出相当一笔数目的。”
堂兄冷漠地说道。
“你说什么?!”弓岛愤然站起,“你这小子,如今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哈哈哈,称呼我是‘你这小子’啊!可是,即使是堂兄弟,为了公司也迫不得已呀。对不起,我的股票数要比你多两倍,而且公司外部的股份大概几乎都会跟随我的,所以在股东全会上看来会以绝对多数解除你的专务董事职务的!”
“伪君子!”弓岛咆哮起来,一手抓住了椅子的边,“只求自己当好人,背地里竟然把我撵了出去。你这家伙!能利用就尽量利用,你等着瞧!”
弓岛举起抓着的椅子扔了过去,经理歪了一下头,椅子落在桌子对面使那儿的东西四处飞散,发出了很大声响,堂兄翻倒在地板上。
弓岛气冲冲一出门就碰到常务董事和营业部长正在走廊上窥探情况,他揍了营业部长一拳。秃顶的常务董事狼狈地逃跑了。
弓岛跑到外面。
满天星斗,工厂的每扇窗户都亮着灯。隔开这些星斗,下面有条黑带包围着的那是北阿尔卑斯的群山的影子。
弓岛由于愤懑和虛脱感,双脚都悬空了。——上当了!堂兄找碴子撵走我,企图垄断这家公司,我哪能示弱呢!
纵然在投票表决中输了,也要命令森崎和山中让他们雇佣暴力团骚扰全会,可以让他们围打坐在议长席上的堂兄。在回到自己家之前弓岛一直这样胡思乱想着,家在离公司不很远的地方,也是在高原上,是个漂亮的日西合璧的家!
正门关闭着。这也使他生气,时间还早,可是仿佛连妻子都在撵自己。他使劲敲着门,正门的内侧才点亮了灯,妻子走了出来。
好久没有回家了,可妻子连话都不说,开锁以后便赶紧独自进屋了。
弓岛走进屋里,女佣看到他那副非同寻常的脸色,吓得跑掉了。妻子在起居室里继续看着电视。歌手颤动着脸张着大嘴。弓岛冷不防关上了电门。妻子还端然坐在电视机前。
“我辞去公司职务了。”弓岛对妻子说道,“是那小子把我解雇的。”
妻子并没有特别吃惊,她一动不动地说道:“是吗?”
那声音显得很痛快的样子。
“我哪能输给他呢!”弓岛怒吼道,“使高原光学发展到这一步是我的力量,那家伙只是利用我,高高在上而已。哼!以为高原光学是靠他的力量发展起来的。……等着瞧吧!我要另起炉灶,而且在最近两年间成为高原光学的竞争公司打倒那家伙。”
妻子凝视着关闭了的电视,还端坐在那里。弓岛怒不可遏,他很清楚妻子抵抗的原因意味着什么,但她那股在这丈夫危急之际一味抱着反感的顽固劲头着实令人气愤!
“我要出门了。”
他说了一句。妻子连送都没有送。
走出门站在路上,高原的冷风好像要穿过他整个身子似的。
他想起了远泽多摩子。他想可以从中部光学东山再起。细想起来,确实除此之外别无他途了。
十五
弓岛走到富士见车站时已经过深夜零点了,进站一看时刻表,必须等到清晨5点30分。
他喊醒了站前唯一的一家出租汽车行的司机。
“送我去上诹访!车费我会多给的。”
正在睡觉的司机慢吞吞地爬起来出了车。
弓岛对堂兄充满着斗志。他妈的,我怎能输给你呢!使高原光学发展到这一步的是我的力量,你是无用之辈,倘是没有我,早就破产或是磨磨蹭蹭地停滞在中小企业的程度。事实上过去的高原光学有过几次危机,弓岛坚信摆脱那危机的是他的力量。
这样,自己就落得了一切都被堂兄利用最后又被堂兄驱逐的结局。堂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