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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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珠闻言微微一愣,她的身份上座的大姑娘此刻必是已查了出来,却如何还这般问——
当她抬起头,对上了上座少女眸中微微的笑意,登时明白了。
“奴婢是来向姑娘请罪的。”
怀珠转而又起身行礼,上座的少女却是挑眉道:“你才来我琉璃院不足两月,何时谈得上请罪?”
怀珠闻言,自然明白顾砚龄的意思,因而微微颔首,随即颇为坦诚的压低声音道:“奴婢未曾告知姑娘,奴婢是太孙殿下安排进来侍奉姑娘的。”
话音一尽,无需顾砚龄眼神的示意,醅碧便自然地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外。
上座的顾砚龄闻言唇角浮笑,看起来是难得的平易近人,看向怀珠的眸子也带着些许温和道:“此次,也多亏了殿下,多亏了你。”
“奴婢不敢。”
看着分外懂礼的怀珠,顾砚龄唇边笑意不减,可话语却是陡然转了个弯出来。
“让殿下的人来我们琉璃院做丫头,到底委屈了些。”
怀珠眉间微动,自然从少女看似平和的语气中,听出那难掩的话外之意,当即恭敬地敛眉垂首道:“姑娘抬举奴婢了,奴婢原本并非殿下身边侍奉的人,只是奴婢的哥哥有幸在殿下身边做贴身侍卫,殿下是因着哥哥的缘故,见奴婢还不算愚笨,又是知根底的人,才让奴婢有这个福分来姑娘这里当差。”
这话一语道明了顾砚龄在萧译心中的地位,顾砚龄哪里又有听不出来的。
说到这儿,怀珠渐渐抬起头来,目光丝毫未有躲闪,看起来极为坦率而又难掩坚定和忠心。
“更何况,如今奴婢是琉璃院的人,姑娘便是奴婢唯一的主子。”
话音落尽,少女闻言细眉微挑,看着眼前的怀珠。
的确,不愧为是萧译身边的人,极讲规矩不说,更是十足的聪明,能干。要知道,任谁也希望身边的都是自己帮手,而不是旁人的眼线,哪怕,是以保护为名。
上座的少女轻笑声起,随即便道:“坐吧,既是我的人,便无需那般拘谨。”
怀珠闻言顺从的坐下,便听得上面的顾砚龄语气平和而轻缓道:“我身在后宅多有不便,那就由你挑个合适的时候,替我向殿下道一声谢罢。”
怀珠坐下的身子先是一愣,随即也从顾砚龄的语气和神色看出其中的真心,也明白,自己这才算真正破了所有的隔阂,走进了琉璃院。
更何况,这琉璃院里,也只有她才能不让人察觉的与太孙殿下那边联络。
“是。”
顾砚龄满意地点颌,随即收回眸子平淡道:“好了,你也去忙吧,我也该歇息了,唤醅碧进来伺候吧。”
怀珠闻言忙起身行礼,随即小心地朝外退,直至她走出少女的视线,这才不由松了口气,而她也猛然发觉,眼前大姑娘的气场竟是丝毫不弱于太孙殿下,即便神色,语气是那般的温和,却也能让她感受到那隐隐的压力。
待到夜间,月牙挂在墨蓝的夜空中,月牙尖儿微微隐在云后,却也能洒落出温柔的光来。
从支开的窗格中落入的月色正好,萧译静静坐在书案后,案前搁着两摞奏折,寂静的屋内,少年端正坐于玫瑰圈椅上,左手轻轻伏案,右手修长而好看的手指正执着一只笔,轻轻在面前展开的奏折上圈点着什么。
门外渐渐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当檀墨走进来时,少年并未抬头,神情依旧肃然端正,眉头稍稍有些蹙起,却是不易察觉。
檀墨看着那案前的两摞奏折,还是有些心疼自家殿下,可他却也很清楚,圣上能放心将一部分政事交给刚入朝议的殿下处理,对自家殿下也是极好的一个开端。
入手早,总比入手太晚的强。
正沉吟间,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随即他便瞧到自家殿下终于将手中的笔搁在了笔架上,略有些倦怠的向后靠了靠。
檀墨当即灵性的将手巾地上前,少年接过擦了擦手,随即递了回来。
檀墨忙接住,在低首凑在少年身边的空隙,便低声道:“殿下,小的派人查出来了,幸嬷嬷与魏安私下有些交流,虽然他们二人平日里在宫里并不怎么打照面,可幸嬷嬷出宫时,多半会去魏安一个小徒弟在宫外的别庄,小的仔细查了查,便查出来,那别庄实质该是魏安的产业,不过是挂在自个儿一个不起眼的徒弟名下罢了。”
话音落尽,檀墨自然而然的站起身子,仿佛方才弯腰只是为了便于递手巾罢了,随即便神色无异地将手巾塞回了袖中。
因着未有回应,檀墨小心看上去,却见自家殿下此刻正闭着眼,似乎是有些倦怠,可他却知道,自家殿下绝非眼前所看到的这般。
堂堂太孙的乳母,却是与执掌大权的掌印太监私下联络,敢给太孙下毒,这其间的弯弯绕绕,实在是太多太多,将来,不知要牵扯出多少人,多少阴谋来。
“去看看,魏安还与宫中其他人是否有过私交,尤其,是各位皇叔们。”
少年平静而低冷的话语陡然响起,檀墨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压低声音道:“殿下以为,幸嬷嬷,真正挂住钩的不是魏安,而是另有其人,魏安不过是那根线罢了?”
少年唇角淡淡一浮,平静的眸底幽深的叫人丝毫看不清其中真正蕴含的东西来。
“魏安是个老狐狸,有着这样一个大权在握的身份,他又那般谨慎狡猾,怎会轻易让幸嬷嬷在我们府里下毒?按着理,他更应该想着法子向我们东宫靠,指望着延续换新朝的荣华,可见,是有人以更诱惑他的利益与他结成了同盟,而这个人,必然是有着易位的能力和身份。”
檀墨闻言不由一惊,随即声音不由压得更低了些。
“可如此,岂非更冒险了些。”
萧译闻言转而舒服地靠着椅背,语气低缓却是难掩深沉。
“要知道,父亲身边有于方,我身边有你,人总是知根底的好些,父亲明白,我明白,人人都明白,魏安便不会有不明白的,可若这样排下去,那他魏安如今的权位便不知要排到何时去了,高处不胜寒,可真若落了地处,却又忍不住怀念那寒冷孤独的高处,终究高位居久了的人,一朝退下来,总是会舍不得,哪怕用再多的荣华富贵来换。”
“是,小的明白了。”
话语说完,檀墨恭敬地颔首,随即便利落地朝外去。
看着檀墨远去的背影,萧译眸中多了几分满意,他一向喜欢的,便是檀墨的勤快,聪明。
当屋内再一次陷入宁静时,萧译收回了眸子,淡淡睨着眼前灯罩里摇晃的烛火。
其实,在知道幸氏给她下毒的那一刻起,一个想法便已经在渐渐成型。
就像是这烛火,即便在他内心再如何摇晃摆动,却是难以熄灭。
毕竟,最小的十四皇叔,如今才五岁,如此下来,除了东宫,有能力去夺位的,只有二皇叔和九皇叔罢了。
二皇叔,他很清楚,若论打仗的确是皇室中难得的好手,可若是论这朝堂的暗战,却是远非勇猛便能制胜的了。
但愿,不要如他所想。
可若真相真走到那一步,那么从前的一切,都该重新换棋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昭懋长公主()
这几日秋光明媚,和煦的风携着庭前的花香落入廊下,将那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落入了廊下宫女的鼻尖。
此刻正逢辰时三刻,坤宁宫外分外安静,早起的洒扫早已结束,人人皆顺眉敛目的立在那,不出一丝声音。
暖阁内的地龙仍旧烧着,一位端庄的贵妇坐在紫檀雕凤落地罩炕的炕沿儿边,高高地盘着髻,戴着一套小而精致的龙凤珠翠冠,下着一条对襟红罗百折裙,裙上的织金龙凤绣的巧而灵动,一眼便瞧出其中讲究的工序来。上身着一件红色绣金大袖上衣,衣上披着一条织锦牡丹团花霞帔。看之虽低调,却是难掩贵气。
妇人左手肘微微搭在炕桌上,身子稍稍倚靠着,手中捏着一本蓝底墨字的卷册,右手的拇指与手指轻轻一捻,随即翻了一页。透过卷着的卷册,隐隐便能瞧到“起居注”的字样。
坤宁宫的暖阁内不同于别处,丝毫瞧不到熏香炉的影子,只是案上皆放着新鲜的时令水果,和宫人今日刚从御花园内摘下的插瓶,两者混合,散发出似有若无的馨香,倒别有趣味。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间渐渐响起了细微而并不局促的声音,随即便见一个身着碧色绫裙的宫女走了进来,小心抬头间,见座上的妇人并未有抬头的意思,便又极快的覆下眼眸,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长公主和平懿郡主来了。”
原本关注于手间卷册的元皇后终于有所动,颇为平静的抬起头来,将卷册丢在手边,左手将炕桌上搁着的一盏热茶探过来,右手轻捻茶盖。
昭懋长公主与她坤宁宫可从来都算不得熟稔。
“请进来。”
在将杯沿递到嘴边时,元皇后平淡地声音骤然响起,落在屋内,随即又飘散而去。
那宫女也不愣神,当即就敛眉应是,随即退了出去。
元皇后将杯沿退离开,眉目轻抬,看了眼刚刚走出去的宫人,也未说话。
近前一个穿戴得体讲究,眉眼透着稳重的大宫女忙上前恭谨地低腰,小心翼翼接过那茶盏,随即极为轻声道:“长公主平日里朝圣上那觐见的多,到咱们坤宁宫倒是少之又少。”
元皇后闻言几不可闻的轻哧一声,唇角勾着平淡却又难掩意味的笑来。
昭懋在他们大兴,也算的上是风云一般的人物。
因着先帝朝子多女少,其母周氏又是宠冠后宫的皇贵妃,再加之继承了先帝与周氏的好相貌,人在十二岁时便已被世人誉为“大兴第一公主”。
且昭懋从小便聪明伶俐,极会讨得上下的喜欢,便是当时的先帝与先太后都将其视若至宝,更是爱屋及乌的将目光辗转落到了少言寡语,存在感并不多的当今建德帝身上。
几乎连建德帝自己都觉得,当初在郭皇后子嗣夭折,无力诞下皇子时,自己能从几位皇兄皇弟中脱颖而出,一举多得太子之位,生母周贵妃深受帝宠自然是一个原因,可与她的长姐昭懋公主的聪明伶俐,时常在先太后和先皇耳边吹风夸赞也是不无关系的。
正因为此,建德帝自登基之后,性子再如何深沉,可对这位长姐却是极尽尊敬和信任,不仅为其广建府邸,更是将地方和番邦进宫的珍贵玩物皆亲自命人送进公主府,时常每隔三五日便会赐御膳送入公主府,让这位长姐即便出了宫,仍旧能得享未出阁时所喜的美味。
昭懋也非“独享回报”之人,自建德帝登基后,早已送了数位妙龄少女进宫侍奉,便是皇帝偶有驾临公主府,更是华丽摆宴,歌舞环绕,每每都有清丽的美人共至暖帐,温存一夜,可谓是深得帝心。
因着这些种种,建德帝给予这位长姐的尊荣几乎要超过了先帝时期。
若说起来,昭懋的人生几乎是完美无瑕的,唯独遗憾的,莫过于婚姻。
当初先帝因着极其喜爱,便将昭懋许给了当时“大兴第一美男子”——昌邑侯韩光,当时的婚礼由帝后亲自驾临证婚,绕城的风光与奢华更是被载入了史册,为人称道。
婚后小夫妻蜜里调油,原本极为恩爱,那昌邑侯更是因着这位天家的妻子,以极快的速度升迁,当时的韩家几乎堪称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事情似乎总会有些波折,就在韩家盛极一时时,却突然被卷入了广陵王的谋反,这位昭懋长公主当时便做了一件被世人称赞为大义灭亲的事情。
明明是弱女子,却是亲自命人将跪请她求情的丈夫捆住,亲自送至大理寺,再脱簪披发,跪在先帝面前陈词请罪,先帝深受感动,更是封这位昭懋公主为“女君子”。
昭懋长公主的宠爱不仅没有因为丈夫而跌落,反而走至了顶峰,而一夜时间,血光四起,被捧至天上的韩家却是被待斩杀殆尽,而这位年轻美貌的昭懋公主,就此成了寡妇。
但曾经日日与那般风流富有气度的丈夫温存调蜜,不过三十来岁的昭懋如何忍受得了这突如其来的孤单和冰冷的枕边。
先帝时,昭懋便已然在暗中私自豢养面首,贡己玩乐,至当今建德帝继位,因着这位弟弟的态度,便渐渐堂而皇之,甚至还时常以贴身常随的身份将颇喜的少年带在身边,曾经更是在建德帝于宫中为其办生辰宴时,因多饮了几杯,一时竟承不住酒力,与那少年在自己闺阁时的凤阳宫肆意**。
起初的建德帝难免愠怒,但眼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