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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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这时,静华院的二等丫头白檀走了进来,微微一欠身,小心看了眼顾砚龄,随即微微抬眸对着谢氏道:“太太,宁德院的余妈妈来了。”
余妈妈?
不正是落葵的娘么。
顾砚龄了悟,并未发言,谢氏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淡淡舒展开来。
“叫她进来吧。”
白檀当即应声下去了,谢氏微微靠了靠身子,舒舒服服的微阖着眼。
窸窣的脚步声在帘外响起,一个小心翼翼地妇人随即跟着白檀走了进来。
“奴婢给太太请安,大姑娘。”
白檀退了下去,屋内一片寂静,那妇人仍旧弓着腰不敢起身,过了片刻,只瞧着那妇人额角的冷汗一颗一颗朝下落,却是丝毫不敢抬手去擦。
谢氏淡淡睁开眼,听不出语气道:“你来了。”
余妈妈颤颤巍巍的抬了抬眼,恰好对上谢氏落过来的眼神,看似平淡却是满含冷意。
余妈妈当即“噗通”跪了下去,声音带着颤抖道:“奴婢是来向太太和大姑娘请罪的。”
“哦?”
谢氏轻巧出声,随即问询道:“你不在我大房当差,请的什么罪?”
余妈妈一听,语中满是悔意和恨其不争道:“奴婢一家子错在养出了落葵这样的孽障,惹得老太太,太太和姑娘生气——”
话说到这儿,余妈妈小心地看了眼座上,见谢氏神情淡淡的,随即咬着牙哭道:“若知道那丫头是这样的,当初生下来就该把她给溺了,哪里会平添出这些事端,给太太们添堵,太太,奴婢断断是没有这么个女儿的。奴婢今日来,是代奴婢一家子,请太太和姑娘降罪的。”
顾砚龄闻声唇角微微一动,眼前这个余妈妈也是动了心思了,生怕被落葵给连累了,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可见是放任落葵自生自灭,只为表明自己清白的立场。
等了半晌,久的让余妈妈站着的一双腿都快要打颤了,却是强撑着,那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儿去了。
“好了。”
谢氏懒懒坐直了身子,一双美目和气的看着余妈妈,唇瓣却是让人瞧不出,究竟是带着笑,还是未带笑的。
“你也说了,既是没有这样的女儿,又哪来请罪一说,落葵是落葵,你们是你们——”
说到这儿,谢氏不由喟叹一声。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们这份心,我也明白,昨儿的事,一码归一码,我倒没有糊涂到牵连忠诚的老仆身上,你说是不是?”
眼见着谢氏这般说,余妈妈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了,谢氏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也算是说到了她的心口,不由更是心下一动,眸中含泪来。
大太太,到底还是心慈的人啊。
“奴婢谢太太——”
见余妈妈语中哽咽,谢氏唇瓣微不可察的一扬,随即道:“如今,你们更该尽心尽力,好生当差,才不辜负了老太太。”
余妈妈闻言,当即连连道是,这才被劝了回去。
顾砚龄看着这一幕,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虽然人人都说为防后患,就当斩草除根。可顾砚龄却觉得,谢氏这般才是最好,昨日对落葵的重刑已是起了极好的震慑作用,如今那余氏一家犹如惊弓之鸟,若是想收拾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
但有时候,得饶人处且饶人,逼得急了,就是兔子也有咬人的时候,更何况是心思多端的人?
如此处置,给众人一个警醒的同时,也显示了大房的仁善明智,倒不至于落个心狠手辣的名声。
今后这余氏一家,就是念着谢氏这个恩,也不敢再生什么事端来。
“落葵既然去了,我想着,便将白兰送过去,补了你屋里大丫头的位置,白兰稳妥,也让人放心。”
谢氏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顾砚龄闻言抬起头道:“阿九来,正是要与母亲说这件事。”
谢氏见此,便示意顾砚龄说下去,顾砚龄随即徐徐道:“母亲屋里的芷兰,汀兰已经送去了竹清院,如今最为体贴的也只墨兰和白兰了,若是再去个白兰,母亲这,阿九倒是不放心了。”
谢氏闻言心下一暖,正欲说话,却见少女笑着道:“阿九身边的二等丫头绛朱也好,人灵性,忠心,娘老子又远在金陵,阿九想着将绛朱提上来做一等丫头,二等丫头有芸苓,落红她们三个便罢了。”
谢氏微微思索着,将顾砚龄的话琢磨了下,终究也算同意的点了点颌。
“既然你这般说,那便如此吧,你屋里的二等丫头,待有了合适的人,再补上去一个便是。”
顾砚龄听了,自然是笑着颔首应了。
随即,徐嬷嬷也恰逢进来,请了二人前去用膳。
第八十二章 无端的嫉恨()
因着前些日子连着四五日的阴雨,这一日骤然放晴,那太阳的金芒便是如同洗过一般,直直穿透层云直射向大地,抬头望去,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
此刻成北王府的主院内极为热闹,成北王妃柏氏坐在正中,精神头极好,世子夫人闵氏和郡王妃石氏,以及各房的媳妇们都陪在身旁,穿戴的极为整齐。
而一个身穿红色齐腰襦裙的少女眉目如画,一双眸子生动如掠影而过的飞鸿,眼尾扬着骄傲的笑,此刻陪坐在柏氏身边,时不时地说些什么,逗得柏氏眸中是掩不住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个打扮极好的丫头走了进来,掩不住的笑意道:“王妃,奉国公夫人和世子来拜访您了。”
等了半天,人可算是来了。
闻言的少女眸中掩不住地跃过光芒,脸颊不由微微一红,嘴角羞赧的笑意已是将她的心思显露无疑。
柏氏将这一幕落入眼中,眸中划过一丝宠溺的笑意。
女儿家大了,这心是绑不住了。
“快请进来。”
柏氏一发话,丫头忙下去请了,出于礼貌,当盛装打扮的奉国公夫人蔡氏与薛原走进来时,闵氏,石氏便带着妯娌们起身相迎。
众人之间,少不了行礼点颌。
而柏氏自始至终却是无声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温文尔雅,容貌出挑,看起来也是稳沉体贴的,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因着“京陵公子”的美名在外,再加之自个儿最宠的外孙女儿极为喜欢,爱屋及乌下,老王妃此刻见那薛原,是越看越喜欢。
将自个儿捧在手上呵护了一辈子的明珠许给旁人,心下多少是有些难受的。
可若是许给这样的好男儿,便是让她入土也能安心了。
活了这大半辈子,能图个什么?
还不是图个儿孙平安,幸福。
当薛原恭敬地上前,拱手给自己作揖行礼时,老王妃眼角的笑纹都更深了几分,抬起手来连连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一旁的储怡宁见外祖母这般喜欢薛原,心下也更高兴了几分,随即也恭恭敬敬给那奉国公夫人蔡氏行了礼,那蔡氏自然是笑着应了。
寒暄了片刻,那柏氏看了眼长媳闵氏,闵氏当即会意地抿唇笑道:“瞧瞧,这一大屋子的大人,倒把两个孩子拘着了。”
说着,闵氏看向储怡宁含笑道:“宁姐儿,去请薛世子在咱们府里的园子逛逛,咱们成北王府旁的不说,那一池睡莲在这盛夏可是咱们京城一绝了。”
今日两家原本就是当着柏氏进一步定下亲事的,自然明白闵氏的意思,因而蔡氏给薛原使了个眼色。
薛原心下虽厌恶,但终究没显在脸上,只恭敬地再向众人行了礼,这才随着欢欣的少女走了出去。
眼看着两个孩子出去了,屋里的大人们眼神一交汇,随即会心一笑,该是谈正事的时候了。
成北王府占地极广,那园子自然也建的阔气,且多以水相连,更像是江南园林的风格。
只见园中山水相叠,厅榭楼台,游廊之下,藤萝掩映,沉如水玻璃镜一样的湖面上浮着或粉,或白,或蓝,或黄的睡莲。时而一只蜻蜓点水而来,轻盈地停在睡莲之上,随即翩然而去,点起一波涟漪。
一温然,一耀眼的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行在花影竹林之间。
行在前面的红裙少女掩住羞赧,纤手绞着帕子,指着一处处景含笑的说着。
“那里是玉兰榭,那儿建在水波之上,里面的玉兰是外祖母最喜欢的,那儿是芙蓉坞……”
眼前的少女不停地说着,声音婉转如莺,含羞之间倒是平添了几分娇媚。
然而此刻落在薛原眼里,却是颇为嫌恶。
从小便认识的他如何不知道眼前的少女是什么模样。
小小年纪却是张扬跋扈,动辄不如意便是对人呵斥鞭打,行事嚣张狠辣,有几个闺阁少女能像眼前少女这般,日日鞭子不离身,那厉害的威名都已名扬京城了。
偏生他却还要娶这样的女子!
“原哥哥?”
少女好听的声音打断了薛原的思绪,抬起头来,正对上储怡宁问询的目光。
薛原压住心内的不喜,环顾了四周,勉强道:“成北王府的景果然是京城一绝。”
少女闻言笑靥如花,就像是一夜绽放的桃花,看起来更生动活泼了几分。
“原哥哥,咱们去那看看吧。”
少女笑着上前,亲切的拉上薛原的衣袖,脸颊一红,便要朝远处的花榭去。
“储三妹妹——”
少年淡然出声,随即那衣袖从储怡宁手中划过,轻轻巧巧的落了出去。储怡宁笑脸一僵,抬眸间恰好看到少年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厌倦。
“男女授受不亲,便是表亲,堂亲之间也这般,更何况你我并非这般关系,还望储三妹妹明白。”
储怡宁闻言,笑意更僵滞了几分,那扯袖子的手还呆呆悬在空中,忘记收了回来。
周围寂静一片,少女渐渐垂下眸子,但过了一瞬,再抬起头来,终究强撑着笑意道:“原哥哥,我们今日不就是要商议定亲——”
“储三妹妹。”
薛原骤然出声,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定在眼前的少女脸上,随即冷淡道:“只要一日未行明媒正娶的婚嫁之礼,你我都应守着男女大防,否则只会有损你我的名声,储三妹妹难道不明白这一点。”
少年话语坚定有力,竟像是一块沉石,将她的心捆绑着拉入水底,冷到窒息。
少女的手垂了下来,落在两旁,紧紧攥了又松,松了又攥,过了许久,久到薛原已是不耐,欲转身而去时,少女却是和缓如初,看着自己道:“阿宁知道了,原哥哥,我们去那边花榭吧。”
薛原眉头几不可觉的一皱,他不明白,为何眼前的储三一定要痴缠着他?正是因为他的痴缠,才叫他非他不能娶。
少年紧抿了嘴唇,随即道:“我有些倦了,先回去了,储三妹妹若是想去花榭,便叫丫头们陪你去吧,告辞。”
话音落尽,少年拱手一揖,便转身撩袍而去。
储怡宁静静地站在原地,两手紧攥的渐渐颤抖,眼眶虽红,可眸中却是带着不服输的委屈,难过。
“原哥哥!”
少女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叫薛原不得不顿下步子,却是始终不肯转身。
少女立在身后,语中带着哽咽,更含着一丝悲凉。
“为何你对所有的女子都能温和以待,哪怕是对着顾四那个浅薄无礼的丫头,却独独对我,一定要这般冷淡,永远要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到底要如何,你才能喜欢我?”
听到顾四两个字,薛原本能的皱眉,脑海中随即想起那个让他吃了一亏的冷傲少女。
薛原紧紧握拳,原本的他是想要坐实与那顾家大姑娘的亲事,以着顾砚龄背后的祖父家和外祖父家,必然不肯让其为妾,如此薛家率先与顾家结了亲,储家和成北王府又怎会肯让储怡宁再嫁过来。
既然都是娶,娶了顾家长姑娘,自然比娶了储怡宁的好。
但是未想到,他竟掉进了旁人的圈套里,回府后更反被父亲训斥。
想到这里,薛原更是心下烦闷,神情也少了平日里的温和,多了一分不耐,随即微微侧首,瞥了眼身后的少女,几乎是下意识的气储怡宁,嘴角勾起一丝玩味道:“我一直将你视为妹妹,并未有过他意,若你一定要这般逼问,我便实言相告,薛原喜欢温柔端庄的女子,储三妹妹张扬有余,温柔不足,要说薛原所见女子中,温柔端庄的莫过于定国公府的长姑娘了。”
话音落尽,身后的少女身子猛地一僵,脸色更是变得难看,薛原自然是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唇角满意地一扬,随即不徐不疾道:“薛原告辞。”
一阵风裹挟着烘烤的热意袭来,垂柳微微拂过,眼前早已无人,储怡宁却仍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