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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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不好听的,这分明是降了定国公府的脸。
室内气氛登时冷凝了下来,见傅老太太脸色越发难看。
蔡氏到底也是着急的,说实在的,定国公顾家,和成北王萧家,没一个是可以得罪的。
萧家是皇室,可顾家人家有位阁老,更何况还有谢家这样的亲家。
手心手背,剜哪块肉都能疼死人。
念及此,蔡氏渐渐冷静下来,既然这般,便只能两边都顾着。
蔡氏瞥了眼沉静的傅老太太,随即试探道:“朝姐儿我实在喜欢的紧,不如这般,我回去与老爷商议,挑一个日子,由老爷亲自去向圣上求赐婚,他日待朝姐儿进了府,我还想亲自带朝姐儿的——”
“不用了。”
少女陡然的声音打断了蔡氏余下的话,蔡氏微微有些不豫。
她将话语说到这儿,已是很明白了。
这也算是做出极大的补偿了。
的确,一来,能由皇帝亲自赐婚,是极大的荣誉,不说到时候皇帝会亲自赏下贺礼,便是进了府,也格外抬得起头来,旁人可没谁敢低看的。
二来,蔡氏亲自许诺,等顾砚朝进了府,蔡氏会亲自带顾砚朝,这言下之意便是要教顾砚朝掌家的,只要顾砚朝能掌着一半的府中的权力,便是侧室,那也极有底气。
可如今,蔡氏看着眼前的顾砚朝渐渐捻裙起身,神情竟然变得趋于平静,甚至是淡漠。
少女轻掸了掸裙子上的灰,随即极为谦恭的给傅老太太行了一礼,又转而给蔡氏行了一礼。
就在蔡氏有些愕然时,顾砚朝不再看身旁那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只微微颌首,颇有忏悔之意道:“老祖宗,薛夫人,砚朝与世子虽是发乎情,却是止于礼的,从前是砚朝小,不知世子与储三姑娘的缘故,如今既是知道了,砚朝断无从中横插的念头,也绝无为人侧室的念头。”
话语落尽,众人皆怔然,尤其是一旁的薛原,竟有些震惊的偏头看着眼前的少女。
然而少女不再如从前那般羞赧的躲避他的目光,却是定定的目视前方,眸中极为坚定,丝毫不理会他灼灼的眼神。
有些事情,就是这般。
我盼你时,你从未在意,待我心死时,于我而言,你便也不过尔尔了。
傅老太太没有怒意,此时竟分外平静,寂静了片刻,终究眸光一软,转头唏嘘道:“既然如此,今日也不过是个意外,方才也是老婆子乱了方寸了,薛夫人见谅。”
蔡氏是见惯了场面的,如何不明白?
如此更好,眼前两个孩子,看起来并不像是越了男女最后那层界限的,这顾四既然这般拒绝了,她也正好不用舍着老脸去向宫里求恩赐,更不用去想法子给人家成北王府一个解释,也不用去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于顾家,于薛家,无异于两全其美,这样倒好。
天大的事,只要双方肯压下去,那便没事了。
“老夫人言重了,都是原哥儿的疏忽,该是请老夫人见谅才是。”
说到这儿,蔡氏又扫了眼众人,随即试探的看向傅老太太:“只是这事——”
傅老太太自然明白蔡氏的意思,因而当即冷冷的逡巡了一眼。
“薛夫人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从我定国公府的门里传出去,但若定国府外起了流言——”
“老夫人放心。”
蔡氏当即接过话来,颇为和气道:“今日之事,也绝不会从定国公府带出去。”
傅老太太眸中微微划过一丝光亮,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那便好。”
顾家不说,薛家不说,今日这事,便只会烂在落魁坊的院子里,起不到一丝风浪。
事情解决了,蔡氏也松了一口气,随即忙寻了借口起身,傅老太太自然要送。
眼见着人已走到了门口,傅老太太却是顿了脚步,声音却随即压了下来。
“今日起,若再惹出丝毫的事,便去京郊的庄子里住到出阁罢。”
话音落尽,众人自然知道这是在与谁说话,都不由缩了缩脖子。
哪知傅老太太随即转过身来,冷冷扫了一圈,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狠厉。
“今日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若有谁敢吐露半个字,便是将舌头拔了都不够。”
众人一听,当即身子一凛,下人们更是惊的跪在地上,惶恐道:“奴婢不敢。”
第七十五章 撕破脸()
事情解决了,礼却不能不全,傅老太太带着众人送走了客人,转身间,眸中却是已然还冷。看都未看三房一眼,便紧抿着怒意,由周嬷嬷搀扶着,一言不发地走了。
如此,四下便寂静了下来。
四房的袁氏见二太太俞氏和三太太秦氏表情都不大好,无一人说话,到底有些尴尬,方才虽忙着招呼客人,但事情她与三嫂也是听到了。
这件事,她此刻便是想缓和,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
“夜深了,今日忙了一天,大嫂,二嫂,三嫂,也早些歇息罢,妹妹便先带着澜姐儿回去了。”
袁氏礼貌地给谢氏,俞氏,秦氏见了礼,谢氏微微点颌,袁氏便朝顾砚龄微微抿唇一笑,这才牵着好奇而想上前蹭顾砚龄手边儿的澜姐儿走入了暮色中。
四周再一次陷入寂静,不同的是,这一次是无人的死寂。
秦氏咬牙切齿的直戳戳定在俞氏脸上,见俞氏平静自若,不由忍不住胸前强烈的起伏,将手心往死里攥,走到俞氏面前,冷冷地睨了一旁的顾砚锦一眼,也不管大房在旁边,便开始冷眼讥诮。
“从前便想问这句话,不过是看着妯娌的情分便罢了,但如今,我这做弟妹的若不说,只怕是要叫人欺负到家了——”
说到这儿,秦氏唇角划着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冷冷射向俞氏道:“二伯曾说不知你们与我们二房有什么仇,现在我把这句话倒是要送给二伯和二嫂了,不知究竟我们三房是哪里得罪了二房,竟让你们往死里克我们!”
说到最后,秦氏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俞氏听了,也不急,只平静地看向眼前的秦氏。
“弟妹这句话倒叫人不明白了,莫非,今日这事是我们一手促成的?这话,弟妹还是去好好问问朝姐儿的好,若说与我们二房有关,老太太今日能不气的?”
“二嫂也别拿老太太压我!二嫂只以为我不知,今日若非你捏着那枚玉坠子刻意送到老太太那,能生出这些是非来?”
秦氏定定地剜了俞氏一眼,恨不得扑上去般强忍着怒气道:“既然今日将话说到这儿,那我便送二嫂一句,人总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将别人的路堵死了,那便别怪旁人无路可走,来夺你的路。”
秦氏说到此,骤然冷笑出声,眸光潋滟的一挑眉,声音陡然压低了几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我的朝姐儿已然这般,那二婶便好好护着锦姐儿,这灯下路黑,可万万别走着走着,绊上一跤,她日锦姐儿还不如朝姐儿好,那时候,二嫂便明白,什么叫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你——”
俞氏本来今日就吃了一个亏,如今见秦氏这般诅咒顾砚锦,顿生火气。
谁知她话还未说,秦氏便已然剜心般扫了顾砚锦一眼,道:“时日还长,我倒要好好看着,多行不义的人又能有什么好,毕竟,老天可是长了眼的,也不怕哪日霹下雷来——”
俞氏听着脸色骤然一白,手中的丝帕不由紧了一下,秦氏见此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了一声,这才转而礼貌地给谢氏点颌,算是应礼。
顾砚龄随之微微欠身,秦氏便已然转身而去。
“走吧。”
谢氏淡淡睨了二房一眼,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丝毫未有理会二房的意思。
倒也是,左右如今二房与大房,三房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再如以前一般,未免太假了些。
谢氏从俞氏身旁擦身而过,将身旁的两人视如尘埃。
俞氏眉头几不可察的一蹙,随之便转身欲从另一个方向走,顾砚锦自然跟了上去。
谁知刚踏出一步,一个高挑而清丽的身子却定在了顾砚锦前面,挡住了去路。
俞氏和顾砚锦都神情一顿,抬起头来,却见顾砚龄原本背着的身子转了过来,眸光闪耀如星辰一般,唇角亲切的笑意让人恍若还是曾经。
许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声响,谢氏顿下了步子,转而看过来。
“今日原该谢谢三妹妹替我借衣的好意,方才事情多,差点忘了,这会说,还不晚。”
眼前的少女唇意柔和,语气轻缓而好听,顾砚锦手中微微一紧,随即轻轻松开,唇间骤然笑靥如花。
“姐妹之间,都是应该的,何须长姐说谢谢。”
眼前的少女听了,似是肯定这个说法般,笑着点了点颌,随即声音愈加低而轻柔。
“三妹妹说得好,姊妹之间,不就该互相扶持的。”
说到此,顾砚龄亲切的去握住了顾砚锦的手,感受到手背上骤然裹挟上来的温度,顾砚锦反射性地想抽出去。
这时她才发现,顾砚龄看似未用力,她却丝毫无法将手收回去,只能由着顾砚龄握着,心下冷然间,再抬头,却从顾砚龄柔和的笑意中看到了不容拒绝。
余光中瞥到俞氏眉头一蹙,正欲说话,顾砚龄却是又轻拍了拍顾砚锦的手,随即不紧不慢地贴身上前,凑到顾砚锦的耳畔,如同女儿家说悄悄话般呢喃低语。
“既是姐妹间,今日做长姐的教妹妹的这一课,妹妹可要牢记于心,今日便也罢了,日后嫁为人妇,若再搬起石头,砸的可就不止是自己的脚了。”
闻言的顾砚锦身子微微一僵,下一刻,顾砚龄便再俞氏和谢氏的注目下自然地松开了手,随即朝着俞氏极为守礼地欠身行了一礼,转而笑着看向神色异样的顾砚锦。
“二婶和三妹妹,早些歇息。”
话语落尽,少女转而姿态极好的朝着谢氏走去,然而除了谢氏,没有人看到少女转身之间眸中难掩的冷意。
那一股冷意,就像是浸着鸩毒的寒刃,分明裹挟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杀伐。
谢氏见此眸中不由一震,竟发现手心微微有些发凉。
“母亲。”
少女好听的声音响在耳畔,而下一刻,少女的手便亲切的挽着她,谢氏对上少女亮如星辰的眸子,恍然间,好像方才只是幻像。
但她知道,那绝不是。
当谢氏与顾砚龄的背影被夜色浸没,俞氏转头,却见顾砚锦静静的站在那儿,眸底是触不可及的深意。
顾砚龄!
顾砚锦两手紧紧攥着,攥的掌心的月牙印儿久久不能消褪。
顾砚龄的话犹在耳畔一声又一声的敲打着,顾砚锦只觉得从未像此刻这般恨过。
她绝不会认输!
绝不会!
第七十六章 母女的生分()
夜色朦胧,屋外是浅草虫吟,静华院的屋内却是分外安静,透过垂珠帘,谢氏换了常服坐于贵妃榻上,左手肘微微倚在扶手上,右手构到案上那盏被揭了纱灯罩的灯台,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根银签,淡淡地拨弄着烛芯儿,屋内恍然更明亮了许多。
“这样大的事,你倒将我瞒的好。”
谢氏话语的尾音落到了空中,渐渐弥散,顾砚龄抬眸,谢氏并没有回头,仍旧看着那跳跃的烛火,只见那火苗被拨弄后更细长了些,烛影落在谢氏的侧颜上,安静温暖极了。
顾砚龄知道,谢氏这是在怪她。
“阿九怕母亲担心。”
“叮铃—”
那根细长的银签被谢氏撂在了案上,发出了清脆而低的声响,谢氏转过头来。
眼前的少女臻静至极,两手捏着丝帕,静静搭在身前,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覆下一片阴影,如何能叫人想到,今日的她竟将二房将了好大一军。
“怕我担心,反倒是不怕出了事,该是什么结果?”
少女安静的再抬眸,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若是未有十足的把握,阿九就只能去劳母亲操心了。”
杀鸡焉用牛刀?
眼前这句话,少女是不动声色地将谢氏抬了几个高度来。
对于少女的回答,谢氏未显示出满意,也未显示出不满,只平静的收回目光,语气轻缓道:“下一次,我不希望再这般擅自做主。”
“是。”
顾砚龄从善如流的点颌,谢氏眉间才松缓了些。
“母亲。”
少女柔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谢氏顺目看过去,却见少女颇为平静道:“落葵,留不得了。”
谢氏听完,毫不在意道:“那便寻个由头打发了,只叫徐嬷嬷去帮你便是,落葵是老太太的人,以我的名义好些,终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