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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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阿九确实是随了大嫂,举止在京城姑娘们间都是拔了尖儿的,不过咱们朝姐儿,澜姐儿的模样品性拉出去哪个又不是让人夸的?说到底都是老太太教的好。”
二太太俞氏的话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的把马屁拍对了地方,傅老太太眉眼间瞬间漾起了笑意。一旁的三太太秦氏堵不过心里的气,正要再说,一对上傅老太太警示的眼神,登时收敛了些,恹恹地不再说话。
说话间,瞧着傅老太太睡意来了,俞氏便极懂眼色地起身,众人也跟着起来,傅老太太点了点头,临进屋前又特意嘱托顾砚龄道:“既是身子好些了,便去瞧瞧你母亲。”
待顾砚龄退出来,俞氏已带着顾砚锦先走了一步,顾砚龄也正欲朝右手游廊走时,前面的三太太倏然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道:“龄姐儿,原是隔着房,我不该说太多,可到底大嫂身子不好,我这做三婶的教导几分也不是不可,你说是不是?”
顾砚龄听了此话,停下了脚步,端庄的立在那儿,微微颌首道:“三婶有话请说,阿九听着。”
秦氏一听,嘴角微一凝:“说到底,你与朝姐儿都是亲姐妹,女儿家之间小打小闹是常有的事,又何须事事都拿着往外扬?”
说话间,秦氏警告般扫了眼顾砚龄身后的丫头冷冷道:“昨儿不过一点口舌之争,难不成非得要闹到老太太耳中,让咱们朝姐儿挨了训,让我这作婶子的为难?”
顾砚龄听完,嘴角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再抬头间已是端庄一笑:“三婶说的是,姊妹多年,阿九如何不知道四妹妹坦率的性子?昨儿是阿九不对,身子虽未好全,却也该起身迎接几位妹妹才是做长姐的道理。”
秦氏一听顾砚龄这么说,却是有些尴尬,正要再言,却见顾砚龄继续缓缓道:“只不过三婶后面的话让阿九有些不明白,昨日送走了几位妹妹,阿九又发了低烧,莫说是落葵她们几个贴身的,就是整个琉璃院的丫头婆子都忙前忙后的请大夫,拿方子煎药的,药房倒是去了,这宁德院着实未踏过,不知婶子方才所言,是从哪听得的?”
秦氏眸中更是一怔,今儿带着朝姐儿一大早来宁德院请安,向来是老太太心头宝的朝姐儿却被老太太严厉地说了几句,还晾了一早上,暗里打听老太太房里的人,才知道不过是因为朝姐儿昨儿去琉璃院时行为无状,她原本以为是顾砚龄让房里的人去老太太耳边多了嘴,如今瞧着,难道竟不是?
“你少装,若不是你,难不成是我自己?昨儿当着我的面没胆子说,背地里却尽是坏话,人都说陈郡谢氏是百年望族,上下重极了礼仪,如今瞧着,原来教的都是口蜜腹剑的礼仪。”
听着女儿言语过了分,竟然将谢氏一族拉进来,秦氏忙斥道:“闭嘴。”
顾砚朝不服气地还要说,却被秦氏警告的眼神给压住了,顾砚龄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低头拈了拈手中的帕子道:“四妹妹若不信,可将徐大夫请来,昨儿是他替我瞧的病,问一问便清楚了。”
“若还是不信,我可以陪你去老太太那把事情问问清楚,免得惹得你我姊妹之间起了间隙,至于说我外祖母家的礼仪教养……”
顾砚龄眼眸微抬,静静看着顾砚朝:“四妹妹去问母亲也好,去陈郡问老祖宗也好,我若是妄言,只怕失了作晚辈的规矩。”
顾砚朝如何听不出顾砚龄话中隐射自己没规矩?可人顾砚龄偏偏一副瞧不见她吃人般的模样,只款款给秦氏行了礼:“阿九还要去瞧母亲,便先行了。”
看着顾砚龄远去的身影,顾砚朝狠狠地跺脚道:“母亲……”
三太太秦氏此刻也有些怔然,方才说话间,她瞧着顾砚龄虽如常,可语气中到底有些无力,确实不像是说假话,难道说果真是旁的人在弄鬼,想要挑的她三房与大房相闹?
昨儿去了琉璃院的统不过二房和四房,四房袁氏原就是妯娌间最小的,又向来是个软和的菩萨,没个大用,想来也不敢。
想到这儿,秦氏眸中一狠,那就只有二房了,好啊,平日里一副热情贤良的样,倒是把她三房当刀使,只怕心也太大了些!
第六章 静华院()
“姑娘,方才三太太与四姑娘说话也太过分了些,说到底,您也是咱们府里嫡长的姑娘,做长辈的尚且不该这般,更何况四姑娘还算是个小辈,您就该告诉太太和老太太,好好评评这理,免得日后谁都敢在您面前拿大。”
评理?顾砚龄停下了脚步,站在回廊下,淡淡地瞟眼看向落葵,此刻正义愤填膺的说着,当真为她着想一般,可她若真是这般将方才的场面传到老太太那去,岂不是坐实了背后嚼舌根,告暗状的名?
如此昨儿在琉璃院,原是顾砚朝行为无状,不过一句年纪尚小就能搪塞过去,可她作为长姐,却与幼妹争执,背地里嚼幼妹的是非,那便是德行有失,不是一句年纪尚幼便能说过去的。
顾砚龄眼神渐冷,落葵这不分场合,急于邀宠的性子越来越烈性了,看来,确实要挑个时机把人打发出去了。
“主子间的事,你也能置喙了?”
听到淡淡的话语,落葵身子一怔,抬头间正对上顾砚龄清冷的眼神,顿时脸色一白。
“姑娘,我……”
“日后说话若是再这般不知高低,就让你家里人领回去好好重学了规矩再回来,我是万万保不住你的。”
听到这话,落葵身子一抖,险些跪下去,急切的带着哭腔道:“姑娘,我再不敢了。”
顾砚龄不再多言,转头便先走了,独留落葵抖着身子,久久未回过神来。
到了静华院,顾砚龄来到谢氏所居的正院,只瞧着丫头们规规矩矩的站在廊下,旁的都各做各的活计,没个偷懒说话的。
这就是谢氏院里的规矩,也是从谢氏一族带过来的人,陈郡谢氏是经历了六朝的望族,虽说风风雨雨下,在本朝已经未有当年大周永嘉帝时期的鼎盛,但陈郡谢氏与许郡王氏百年望族的底蕴,仍旧是没有一个世家大族能堪比的。这三百多年来,王、谢两家族能人辈出,仕宦显达,子弟们不是文坛之首,便是官途通达。(注:此处参考东晋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
世人皆言,王谢二氏闺门雍睦,子弟循谨,家教门风极重,应是世家百姓之典范。因此不仅百姓多为敬重,世家大族更是以能与王谢结姻为荣,即便是当今执政的大兴朝,自开国以来,后宫历代为后为妃者,皆有出自于王谢二姓。而如今三皇女生母宁皇贵妃,便是顾砚龄母亲谢氏的堂姐。
顾砚龄敛着步子走过去,便有丫头低头规矩的打起了芙蓉软帘,待走进里间,一股淡淡的药草香萦绕而来,顾砚龄款款走了进去,只瞧着里屋通透,一位二十多岁的妇人身形有些懒懒的靠在贵妃榻上,半边身子搭着薄毯,身形清瘦了些,眸中蒙着淡淡的一层雾气,虽因常年卧病显得有些乏力,举手间仍是浑然天成的端庄气质,那容貌更是应了那句“病中西施”。
“来了。”
谢氏唇瓣漾着清冷的笑意,微微起身,原跪坐在脚踏上替谢氏捶腿的安姨娘忙住了手,微微低眉站起身来朝顾砚龄微微含笑欠身,侍立在侧的元姨娘也立即上前替谢氏在身后枕了靠枕,这才静静站立回去。
谢氏轻轻拿食指点了点塌前,谢氏的乳母,也是其心腹的许嬷嬷便眯眼笑着搬了锦杌在谢氏塌边,欢喜地去扶顾砚龄。
“太太原还念着姑娘,这不就来了。”
顾砚龄从善如流的走到塌前,拈了拈帕子,轻捏襦裙,端庄的坐在杌子上,款款放下裙子,再轻轻将襦裙的微褶抚平,一连串复杂而又极富规矩的动作,在顾砚龄做来却是一气呵成,毫不做作,让人观之便觉得如沐春风。
谢氏看着顾砚龄端庄的坐姿,笔直却又不显僵硬的身子,略显苍白的唇瓣浮现起满意的笑意。
“母亲可服了药了?”
顾砚龄轻问,许嬷嬷朝顾砚龄身后桌子方向努了努嘴:“太太嫌药烫,这不还晾着的。”
顾砚龄转头看过去,一旁的元姨娘便已是极有眼色的上前去,将药碗端了来欲服侍谢氏服药,谁料顾砚龄却已是起身接过了药碗,坐回谢氏身旁。
拿绢子的兰指轻翘,缓缓搅着浓黑的药汁,腾腾的热气轻轻打着旋儿升向半空,渐渐消散。
动作间,顾砚龄再自然不过的将一勺药汁递到唇边,微微一抿,许嬷嬷一惊,谢氏却并未说什么,只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这时顾砚龄才缓缓将药碗递近了些,轻轻舀了一勺,谢氏唇瓣轻启,将药汁抿入口中,感受到嘴中的清苦,谢氏不由微皱了皱眉,却还是将顾砚龄喂过来的药饮的干干净净。
待药碗空了,顾砚龄转身递给了微躬腰的元姨娘,复从袖笼中取出叠好的丝帕,轻轻替谢氏拭去了嘴角的药迹。
“你二叔过几日便要回来了。”
谢氏懒懒的将身子靠了回去,顾砚龄手中一顿,才云淡风轻的抬眸道:“父亲说的?”
谢氏点了点头,顾砚龄覆下眼眸,唇瓣微微抿着笑意:“府里该热闹了。”
顾砚龄淡淡一笑,拈了枚酸梅递给谢氏,复又自己含了一颗。
如今的顾敬昭尚是福建知县,算着日子,也该是回京述职的时候了,这述职一过,只怕就要常留京城了。
如此可不是该热闹了?
人人都当她在老太太眼中最受宠,可顾砚龄自前世便极为清楚,老太太宠她都是因着她母家谢氏的缘故,卖的是谢氏的面子。
但顾砚朝,却是老太太打心眼里偏爱的,不因旁的,只因顾砚朝打小眉目间便颇有些像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不仅如此,顾砚朝的生辰更与老太太是同一天,而顾砚朝虽跋扈,却也不笨,知道如何去讨老太太的喜欢,以此固宠。
只从今日之事便能知道了,老太太即便知道昨日顾砚朝在琉璃院中的作为,可今日不也只是单单暗里训了顾砚朝几句,当着众人面,却只字不提,极照顾她的脸面。这若不是偏宠,又能是什么?
只不过,顾砚龄唇角微扬,如今老太太最宠爱的三子顾敬昭回来了,从前不在身边已经是心疼的成什么似的,如今回京城了,爱屋及乌之下,那顾砚锦在老太太眼前自然更多了几分宠爱,可顾砚朝一向是眼里容不得他人受宠的性子,这般下去,可不得闹开了?
顾砚龄微微偏头,拿丝帕一掩,将梅核吐在掐丝珐琅痰盂中,眸中却是一抹清冷的笑意。
至于顾敬昭,前世看尽了他和善的模样,如今带着所有记忆的她回来了,对于即将到来的见面,心中倒有些说不上的兴奋了。
“昨日朝姐儿去你房里闹了?”
听到谢氏问话,顾砚龄不以为意地轻扬笑意,替谢氏掖了掖薄毯:“四妹妹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早习惯了,不过小孩子家闹脾气,无碍什么。”
谢氏眸中闪过一丝不快,但也只是一瞬便将那一丝不快掩在了眸下,目光渐渐缓和,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清冷道:“你懂得这理就好,只不过我长房规矩再正,也容不得旁人来挑衅,你要懂得把握这个分寸。”
谢家是谢氏最为看重的,在谢氏眼中,谢家从来都是活在旁人的尊敬与推崇之中,哪怕一丝一毫的挑衅于谢氏而言便是对谢氏一族的不满。
谢家,便是谢氏敏感之处,没有人比顾砚龄更清楚这一点。
顾砚龄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谢氏见此,脸色才好了些。
“这几日你可去瞧了钰哥儿?”
顾砚龄微一抬头,许嬷嬷有些尴尬的张口欲说话,终究不知该如何去说,很明显,谢氏忘记了她这几日也是在病中。
终究这样的场景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顾砚龄早已习惯,不过淡淡笑道:“这几日染了风寒,在房里调养了几日,怕过了病气儿给钰哥儿,便未去过,待过几日好些了,我便带些钰哥儿爱吃的去瞧瞧。”
谢氏一听,这才有些尴尬的微微启唇,却终究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倒也不急,先将自个儿身子养好了再说。”
顾砚龄点了点头,母女二人闲说了几句,临走时,谢氏便吩咐了身边的大丫头墨兰去取了珍贵的血燕并着一些其他的补品让顾砚龄带回了琉璃院去。
第七章 回京()
转眼便到了四月,春寒渐退,大地回暖,京郊桃花遍野,三五个人结成伴,或踏青的,或放风筝的,极为热闹。京城里上街的人也越发的多,道路两旁的柳树抽了新芽,时而风过,柳枝轻摆,更显得春意盎然。
此刻的定国府也是从里到外的透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