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第13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建恒帝闻言眸中寒光一凛,陈直却还继续坦然不惧道:“那奴仆还说,大兴律法说起来便是皇家的家法,家法自然由天子自家定,镇国长公主是陛下至亲的皇姐,说臣若要论国法,便去镇国长公主府问长公主。”
“陛下,臣自先帝四年中了进士,吃的是朝廷的俸禄,做的是陛下的臣子,所以于臣眼中,只有陛下,没有什么公主!臣更不知道,一个魅惑公主的男宠如何敢自称天家至亲?”
建恒帝听到此话不由脸色一白,更为难看了几分,此刻的他并非因为陈直的话而愤怒,反是因陈直这最后一句话感到侮辱。
“今日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为了大兴的百姓民生,臣便是死,也要弹劾我大兴镇国长公主,常言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长公主虽为陛下皇姐,却是违背国法,公然于府中豢养男宠,那男宠公然与长公主同进同出,视宫廷如自家,视朝臣如家仆,视百姓如草芥,即便如此,长公主竟还纵容男宠强占民田,与恶官勾结,草菅人命,殴打朝廷命官!”
“陛下!”
在建恒帝怒极之时,陈直陡然高声一呼,发出警钟一般的劝谏之声,震的建恒帝不由失神。
“陛下继位以来,为了我大兴的国政,为了我大兴的百姓,殚精竭虑,朝乾夕惕,以陛下的雄心伟略,堪缔造出我大兴继太祖与成祖以来的又一个盛世,可长公主此为,却是在背离陛下的初衷,逼得百姓民心渐离,让那些屈居于裙袂之下的男宠当道,臣只怕,再这般下去,会毁了陛下心中的伟业啊!”
陈直的话已说完,那余音却是久久震颤,仿佛盘旋在殿中的梁柱上,久久不肯退去,让建恒帝也猛然觉得犹如当头棒喝,连背脊都微微发凉,发僵。
他这一辈子想做的,便是将大兴扶上另一个盛世,在史书上留下英明神武的一笔,成为后世口中那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而在他欣慰的以为自己正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好时,他最亲近的家人却是养着这般吸百姓血,食百姓肉的蛀虫,将他所做的一切一点一点毁掉。
“陛下,这是怀春百姓的万民请命书,由当地的秀才书写,怀春的每一位百姓皆留有印迹,书中恳请陛下对此事以国法处置,堪为民心所向,请陛下御览。”
冯唯闻言连忙从陈直手中接过请命书,小心翼翼地递到建恒帝面前,建恒帝将其接过,摊开在案上,只见上面乃是以血书,几乎字字都如泣血般透着悲愤,而末尾皆是百姓留下的名字或指印。
建恒帝紧紧按着这一份请命书,看的心中渐凉,几乎说不出话来,可眸中的震怒却是无法遏制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可事情似乎远远地超过了众人所想,几乎是在几天后,南京便传来了一个更令人震怒的消息。
原来,昭懋长公主最喜欢的男宠王允之,其老家便在南京怀春,而因他伴在长公主身边,长留京城,因而南京的园子便由他一母同胞的弟弟王文之掌管,那王文之原本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因他也生的貌美,从前去京城探兄时便得了昭懋的青眼,其原本又有着攀附之心,便自然而然的跟着长兄侍奉过昭懋长公主,颇得昭懋喜欢,再加之有长兄时刻留在京城长公主身边吹枕边风,他便越发肆无忌惮,养成了骄纵气盛的性子。
南京佥都御史陈直所奏之事,便是由他一手造成,那王文之仗着长公主与胞兄的袒护,在怀春常年为非作歹,却又与当地的父母官勾结,便是上面的知府,明知他平日里的恶行也多是不了了之,反之因着长公主的缘故,堂堂朝廷命官却尊称他为七公子(注:因为王允之在昭懋的男宠里按年龄排老六,长公主称他为六郎,旁人就称他为六公子,王文之也算是昭懋宠幸的人,因此排名七郎,人称七公子。),在其生辰时,个个皆是趋之若鹜,以珠玉珍宝贿赂。
此次于他而言并非什么大事,不过是打死了几个贱如草芥的农户,玩了一个平民丫头罢了,要知道,以他的容貌地位,看得上那样一个不入流的丫头,已算是她的福分,按着从前,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需在官府那知会一声,随便就能将这件事抹平。
因而当他得知那被他侮辱的女孩儿被南京佥都御史陈直所救时,便亲自带上家丁去了陈直的府邸要人,毕竟在他的眼中,上了他的床那便是他的人,自然便要由他处置,至于陈直,一个小小的南京佥都御史,他何曾放过眼里,要知道,整个南京上至布政使,下至县令尚且还在暗中贿赂与他,指望着他在长公主或长兄面前说说好话。
可他未想到,陈直的夫人却是怒然驳斥他的要求,并唤出府丁与其对峙,王文之一怒之下便命家丁强抢。
当南京城里的百姓得知为他们百姓请命的好官陈大人府邸被人包围,当即都抄起了能用的家伙赶过去,一瞧着是臭名昭著的王文之,更是群情激愤,二话不说拿着家伙就朝那些个王家家丁头上砸去。
这一怒,便惊动了南京按察使陆琰,当陆琰带着臬司衙门的兵赶来时,那在人群中抱头逃窜的王文之原以为这位按察使是来帮自个儿羁押刁民的,因而顿时挺直了胸膛,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谁知,陆琰却是以包围官员府邸,威胁朝廷命官,公然强抢民女为名将其扣押送去臬司衙门。
当南京按察使陆琰将这一纸奏报报上朝廷时,几乎如将一块巨石“噗通”一声砸进水底,顿时水花四溅,只要是站在这河边的,一个都别想干着回去。
朝堂上的官员们那一刻便知道,朝廷这一滩浑水,又要被搅上一搅了。
而这一件事也印证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俗话。
三日不到,昭懋长公主纵容男宠在南京为非作歹,与贪官勾结,强占民田,侮辱民女,草菅人命,更是在事后带上家丁包围朝廷命官府邸,强抢证人,公然挑起民愤,险些造成暴乱的大事便传至大江南北,而舆论风向几乎是压倒性的倒向陈直一方。
当即这一刻,不论是京城的官员,还是地方的官员,是言官,还是非言官,皆奋笔疾书,慷慨激昂的送上了一份又一份弹劾,斥责的奏疏,那一刻在乾清宫侍奉的宫人眼里,几乎连着七日,那一摞摞雪白的纸片几乎堆满了皇帝的龙案,光是抬奏疏的人,一天都不知到底抬了多少次。
就在传开的这一日,建恒帝再也禁不住震怒,当即命掌印太监冯唯亲自前往长公主府宣旨,由随行的锦衣卫缇骑(锦衣卫的抓捕官员。)直接捉拿王允之送入昭狱。
当冯唯念完圣旨,将其递到昭懋公主的面前时,跪在那的昭懋脑中轰然,脸色竟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可怜那王允之生的也算是风华绝代的人物,此刻却是被锦衣卫的人一把拽起,如提一只小鸡般容易,拖着便往外走,那王允之吓得梨花带雨,一向干净无瑕的脸沾满了灰尘,和着泪看起来狼狈不堪,却依旧不死心的四肢乱动,想要扑到昭懋长公主的身边寻求庇护。
听到王允之刺耳的求救声,锦衣卫的人也没了好脾气,当即手中一拧,只听得“咯吱”一声响,愣是将王允之的手臂里的骨头拧裂了,疼的他白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直到王允之如丧家之犬般被拖了出去,殿内顿时陷入一片可怖的死寂,昭懋长公主始终失神地跪在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一旁的冯唯却是能从昭懋涣散的眸子中捕捉到那抹慌乱与惶恐。
昭狱不同于大理寺和刑部,乃是掌管于锦衣卫手中,没有什么律法可言,锦衣卫的人可不像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那般,每每都好声好气地提讯,审问,吃喝都还要供应着。
在昭狱哪怕是将你活活饿死在里面,都没人敢说一句话,因为他们只听命于皇帝,进了昭狱的人,皇帝叫你死,你就得死,只那么多花样繁多的刑具都够用上一个月,且日日不带重样的,凡是经历了那些酷刑,便是从死人嘴里也能抠出有用的信息来。
冯唯看着与从前判若两人的昭懋长公主,嘴角几不可察的冷然一勾,随即眸中难掩笑意道:“长公主既然无心接旨,那这圣旨,奴婢便奉到案上了。”
话一说完,冯唯便将圣旨转而放置案上,提步便走,看也懒得再看昭懋一眼。
当冯唯走后,德恭忙要上前来扶起跪在那的昭懋,昭懋却是冷淡第拂开,当她转而看向奉圣旨时,几乎如同置入冷窖般打了个细微的战栗。
杀鸡儆猴,这个道理,她不会不懂。
而正因为昭懋深知这个弟弟的心思,几乎在冯唯回禀之时,昭懋随即便赶来了乾清宫,在宫人们都震惊时,她却只着素衣,拖簪披发,硬生生在烈日下跪到了乾清宫石阶之下,自请降罪。
建恒帝得到回禀时,并未有太多的表情,只冷淡的对冯唯道:“叫朕的皇姐回去吧。”
话一说完,建恒帝继续埋头处理着政务,冯唯得令忙赶了出去,谁知宣了旨意,昭懋却丝毫不理会,只默然地跪在石阶之下,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的披在身后,神色看起来沉静而自如。
而这一刻冯唯也不得不服昭懋这么些年来的确极会保养,即便是如此素净的模样,也丝毫不显迟暮之态,那灼灼的烈日直直地射下来,落在她凌乱的发间竟隐隐泛着光芒,即便额角满是汗珠,竟也难掩她姣好的容颜。
冯唯唇角冷冷一勾,也不再与她多说,愿意跪那便跪,没想到,从前不将他当个人,一向不可一世的昭懋长公主,也会落到这步境地,可见,风水轮流转这话不假。
冯唯回去恭敬地禀报了殿外的事,皇帝手中微微一顿,没有再开口,仿佛未听到一般,冯唯便知道,皇帝这是默许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杀死昭懋真正的刀()
在太阳渐渐西落的时候,跪在乾清宫石阶下的昭懋长公主渐渐觉得自己体力不支了,自生下来便骄傲至今的她,何曾在这般烈日的六月跪在外面过,膝盖下的地砖被烤的极烫,她能够感觉到膝盖皮肉处的灼热,就像是烫伤了般刺痛,而皮肉里的骨头,也是酥的麻木,几乎无法曲直。
此刻的昭懋脸色如雪白的宣纸一般,唇瓣已经因为烈日而变得苍白,甚至裂开脱了皮,原本骄傲挺直的背此刻渐渐变得生硬,脸上的汗,身上的汗已经不知道覆盖了多少层,将她一身素衣全然打湿,几乎能看到背上大片蔓延开的水渍。
即便她想维持自己的镇静,不想在这一群下等的宫人面前丢了作为镇国长公主的体面,可经过这一中午的暴晒,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因跪的太久而颤抖不已的身子,这会子的太阳即便不如正午那般火热,可她也仍能感觉到那股晒意。
渐渐的,她觉得自己的眼前渐渐模糊,似乎白茫茫的,就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翳,在她抬手想去抚头之时,眼前却是猛然一黑,仿佛瞎了一般,在她惊恐与懵然之时,她却是失去了意识,直直地倒了下去。
当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时,建恒帝不豫地皱眉,冯唯当即走了出去,正要斥责时,才发现倒在石阶之下,一动不动的昭懋,眸中不由一怔,连忙又走了回去,告诉了建恒帝。
建恒帝闻言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似乎十分淡漠,只是停下手中的笔,难得抬头吩咐他将人送至偏殿,请太医前去诊治。
待到日落西山,天边渐渐浮起了红霞,光芒淡淡落在殿内,洒着微弱的金芒。
“陛下。”
听到冯唯的声音,建恒帝并未出声,只是抬起头来,对上了建恒帝沉默而冷淡的眸子,冯唯当即低头道:“长公主服了太医开的药,去了暑,已经醒了。”
“那便将人送回去吧。”
见建恒帝未曾理会的将头低下去,冯唯微微有些尴尬道:“回陛下,长公主已经在殿外,说要求见陛下。”
空气渐渐变得凝滞,在冯唯不由落下一滴冷汗时,上面终于传来建恒帝的声音,让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传。”
冯唯急忙领命下去,下一刻,一身素衣,看起来虚弱不堪的昭懋长公主抑制着膝上的疼痛缓缓的走进来。
“罪臣昭懋叩见陛下。”(注:皇室的姐妹兄弟对于皇帝而言也是臣子。)
建恒帝抬起头,看到面前与自己留着同样血的长姐虔诚的跪在自己面前,额头抵在大理石砖上,不留一丝痕迹。
宫人们渐渐退去,只冯唯在皇帝的示意下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建恒帝恍然叹息一声,虚无缥缈。
“皇姐请起吧。”
“罪臣不敢,罪臣府中的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是罪臣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