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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部分

华姝-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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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原本因被扰了睡意而有几分不豫的建恒帝闻声几乎顿时坐起,一双眸子定定地射向层层帐幔外,出口的声音几乎噙着逼人的寒意。

    “好好的,如何会走水?”

    冯唯手肘微微一颤,随即小心答道:“奉先殿后殿受了雷击,这才——”

    “更衣!”

    冯唯话还未说完,里面便响起皇帝怒喝的声音,他一闻言,当即唤人进来将层层帐幔挂起,以最为迅疾的速度侍奉建恒帝穿戴好,在他刚直起腰时,面前的建恒帝已然疾步走了出去,脸色黑沉的可怕。

    冯唯连忙跟了上去,当皇帝的銮驾走至快到奉先殿的甬道上,强劲的风仍旧如鬼哭嚎一般,吹得众人衣袍翻起,石子打在脸上几乎生疼,可抬着銮轿仍然手中极稳,生怕在此时一个不慎触了龙颜,那便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雨仍旧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当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时,眼前的一幕场景让一向沉稳的冯唯也不由僵在那,几乎失了神。

    只听得耳边渐渐响起琉璃瓦破碎炸裂,宫殿横梁轰然倒塌砸下来的声音,虽然看到甬道上的内侍和锦衣卫在不停地来回奔跑,将水车里的水运进去,可那扑天的火光几乎直冲上黑沉而密布的云霄之上,照得紫禁城顶上的那一面天都泛着血一般的红光。

    当建恒帝挑起帘子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脑中几乎麻木了,一阵又一阵异样的凉意渐渐从后脊升起,这一刻他已经听不到周围嘈杂而高声的惊呼与呐喊,他只看到这个从大兴开国至今屹立了四朝的奉先殿,尊奉着他萧家历代列祖列宗神灵的地方,被这一条巨大而盘踞的火龙包围,一点一点的碎裂,坍塌,烧为灰烬。

    “停轿——”

    建恒帝的声音陡然响起,平静的让人听不出一丝语气,抬轿的内侍当即稳稳落下来,不由松了一口气,冯唯连忙转身扶着建恒帝走出来。当走至轿前,建恒帝隐在袖子下的一双手渐渐紧攥,他就这般定定看着红光漫天的奉先殿,一步一步地朝过走去。冯唯刚伸出手撑起伞来,却被建恒帝抬手挡去,冯唯愣神间,只看到建恒帝茫然地走着,因而连忙将伞递给身旁的人,不敢再撑。

    “陛下,陛下小心。”

    耳畔响起众人的声音,建恒帝恍然转头,才看到元皇后与东宫皆已站在面前,不知来了多久。当众人前来行礼,建恒帝只淡淡扫了一眼过去,披着斗篷的元皇后,被太子妃许氏扶着的太子,直至最后,建恒帝的目光淡然落到萧译身上,心不由地一沉,随即转过头去。

    元皇后原本也欲上前替建恒帝撑伞,谁知也被建恒帝淡然拒绝,使得其不由一怔。

    鼻尖是松柏,云杉被火焰熏烧的味道,如今站在入奉先殿的宫门甬道上,那烧的不知有几丈高的火光几乎氤氲着强大的热意,袭面而来,烘烤的甬道两边的红色宫墙几乎热得烫手,转眼间一辆又一辆的水车都运的干干净净,就连甬道两边几米一设的鎏金大水缸里的水也被舀的干干净净。

    陡然间,“哗啦——”一声,仿佛天塌裂一般,一根极粗极长的梁柱轰然倒塌下来砸在地上,那一阵又一阵颤抖的声音让人觉得仿佛地震一般,随即无数地琉璃瓦顺着滑落下来,一片又一片地落在地上,碎成瓦砾,那声音不绝于耳,让此刻的建恒帝也害怕了。

    他惊然地看着眼前,陡然间,他无意仰望至上空,随即瞳孔猛地一缩,这一刻他才发现,印在紫禁城上空的火光,犹如一只巨大的天眼,因怒极而挣的发红,死死地看着他。渐渐地,耳畔的火光之声渐渐变了,好像变成了一头猛虎,在他的耳畔低沉而危险的发出警告。

    赵贵人的梦魇没有引起他的警惕,反让他觉得有几分越矩,因而他才施以冷落,可随即赵贵人却是病了三日连太医都说不清缘故来,而现在,尊奉着他们萧家祖宗神灵的奉先殿更是遭天雷所劈,一转眼烧为灰烬。

    这难道不是天降警示?对他的不在意施以惩戒?

    敏感而多疑的建恒帝此刻渐渐落入不安与警惕之中,他无法轻易的将这一切当做一个简单的巧合,更无法平静的对待此事。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变天() 
翌日一早,泛着微微金芒的太阳悄然爬至山头,一夜的骤雨将天地都洗刷的干干净净,抬头间,天空蓝的没有一丝的杂质,只薄薄的浮云俨然其间,闻着清爽而带着泥土清香的空气,让人不由心情为之一振。

    然而此刻的宫中,却是人心惶惶,人人皆小心翼翼地做着手头上的事,似乎连大声说话都成了禁忌。

    一夜之间,因着夜里的那场骤雨,奉先殿的大火终究被熄灭,并未蔓延至邻近的宫殿,虽是如此,可众人心中并没有感到太多的轻松和庆幸。

    因为此刻的奉先殿已然被烧成一片残垣断壁,一眼看去满目疮凉,曾经威严高耸的屋脊,泛着金芒的琉璃瓦顶,朱红的漆柱都被烧为灰烬,只零星的几根殿梁倒塌在台矶上,已然被熏黑烧毁了大半,隐隐约约才能看到从前那光亮的颜色。瓦砾碎了一地,因为一夜的烘烤成了黑灰,一阵又一阵裹挟着焦糊潮湿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让人感受到昨夜那惊险的一幕。

    如众人所猜度的一般,火虽然扑灭了,可这件事却并未结束。

    一早的时候,建恒帝便已然带着皇室的子孙,亲自前往太庙和社稷坛祭祀,当着众臣百官的面,祈求祖宗和上天对大兴,对皇室予以庇佑。不过短短的一夜,奉先殿的三大殿被焚毁的干干净净,这一个惊险的灾祸,成为了一个无法磨灭的痕迹,印在了建恒帝的心上。

    因而在祭祀之后,建恒帝便龙颜大怒,下命革去奉先殿主管的职位,责令其仗七十。而当夜负责值守奉先殿的所有内侍,也皆予以仗四十到六十不等的责罚,顿时间,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渐渐在司礼监行刑所响起,不过当日,那一连串的内侍皆被打的皮开肉绽,竟有过半的人皆丢了性命。

    被责令观刑的六宫宫人看到那惨烈的一幕,几乎未干呕起来,个个吓的脸白腿软,身子抖如筛糠。

    而这一切似乎并没有结束,也并未平息建恒帝烧起的怒火,在宫中正在人人自危的时候,建恒帝将工部官员急召至乾清宫,却又并未立即接见,可怜那些朝堂文官立在门前,纹丝不动,直站到日头快要落下,汗水打湿了一身,朝服几乎能够拧出水来,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冯唯才从殿内走了出来。

    可未想到,在他们恍然以为终于可面圣自陈罪责时,冯唯却是受建恒帝口谕,站在台矶之上,宫门之前,当着宫中众人之面对掌管工部的工部尚书和所属的工部左右侍郎进行厉言申斥。

    顿时震得工部一众官员面如土色,连忙跪地求饶。就连许尚书和两位侍郎,也皆是战战兢兢,惶恐至极。

    可一顿申斥之后,皇帝的圣意再一次下发,着令将许尚书罚俸半年,将两位侍郎罚俸三个月,下面一众的官员也被大大小小施以了惩戒。

    而只从这简单的惩戒中,朝堂上一众的老狐狸和老油条们也渐渐嗅出不一样的东西来。

    工部许尚书乃是当今东宫太子妃的祖父,那便是皇长孙萧译的外祖,要说奉先殿遭雷击起火,也的确是天灾而非人祸,根本没有人为控制的能力,即便是当年太祖,成祖之时,也曾有过类似天灾,若愣将所有罪责都砸在工部头上,实在是有些冤枉。

    毕竟,这雷电他们又挡不住,宫廷之中的建筑又皆是纯木搭建,一旦起了火势,即便是骤雨尚不能一瞬之间将其熄灭,更何况是人为。

    且皇帝一向偏爱东宫,宠爱皇长孙,若说以着这份宠爱,皇帝对工部,尤其是工部尚书应该只略施薄惩,走走过场罢了,到底是一家人,若落了许尚书的面子,那便是落了太子妃的面子,落了太子妃的面子,就等于落了东宫,元皇后,和皇长孙的面子。

    看似平静地湖面上渐渐地因为此时激起了波澜,众人都不约而同的觉得,似乎这朝堂上的天,要变了。

    而在这一场灾祸中,唯一受益的莫过于当夜走水之时,率先冲进殿中,带领手下锦衣卫将皇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抢先救出来的韩振了,不过第二日,年纪轻轻的他便被加太子太保,再加少保,同时赐下蟒服。(注:蟒服和飞鱼服,麒麟服一样,是皇帝加恩特赏的赐服,因上面的蟒与皇帝身上的龙类似,所以是极大的荣宠。)

    那一刻,韩振俨然成了世人眼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

    转眼间,这一段人心惶惶的往事已过了月余,乾清宫的众人仍旧小心地伺候着,一阵轻微的风穿过廊下,浮起了众人的衣摆。

    “陛下近日,圣体可还好?”

    耳边传来和妃柔柔地声音,冯唯一听,恭谨地答道:“回娘娘,陛下龙体甚好。”

    “那便好。”

    和妃不由松了口气,随即转而朝门内的大殿探了一眼,犹豫了一下道:“本宫知道因为前日奉先殿——”

    说到这儿和妃又想起什么般,戛然而止,随即转话道:“本宫便不打扰陛下理政,这是本宫亲自做的鲈鱼羹,劳冯督主替本宫送进去。”

    “娘娘折煞奴婢了。”(注:大明没有奴才一称,太监和宫女都可自称奴婢。)

    冯唯刚要伸手去接那食盒,陡然间余光中扫到越走越近的人,不由心下一动,随即便听得昭懋长公主的声音。

    “未想到这般巧,和妃也在这儿。”

    和妃身子微微一僵,冯唯自然察觉出和妃的异样,却是佯作不知。

    和妃随即习惯性地给昭懋长公主欠身,昭懋上前扶起,语中含笑道:“如今贵至妃位了,无需这些礼。”

    话说着,昭懋长公主已然低头看向和妃身旁的十四皇子,眸中顿时噙着温和的笑意。

    “怎么站在门口?”

    和妃闻言忙温声道:“臣妾是来给陛下送汤的,但怕打扰陛下理政,便想劳冯督主替臣妾送进去便好。”

    “既是到了,哪有又回去的道理,更何况,十四皇子跟着来,必也是想见父皇了。”

    昭懋长公主屈身看了眼十四皇子萧泽,随即直起身子对冯唯颇有几分不在乎道:“去禀报一声,向陛下说,本宫与和妃,十四皇子求见。”

    冯唯闻言恭谨地点了点头,随即进去通报,不过片刻便又出来,请了昭懋一行人进去。

    当来到殿内,便看着原本批改奏章的建恒帝抬起头来,看到她们勉强浮起一丝温和。

    “今日巧,臣妾方进宫来给陛下送吃食,远远儿便看到和妃与十四皇子在门口,也来替陛下送羹汤。”

    眉眼间有几分倦怠和疲惫的建恒帝淡淡浮笑道:“难为长姐了。”

    昭懋长公主笑着命人将吃食摆出来,随即道:“臣妾倒没什么难为,都是挑陛下爱吃的让人做的,方才听闻和妃——却是亲自洗漱做羹汤,这一份心,放眼六宫也是难得。”

    此话一出,建恒帝眸中微动,随即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和妃,只见和妃被看的有些局促,不由低下了头去。

    建恒帝沉吟了下,难得温然出声道:“辛苦你了。”

    和妃一听,连忙欠身道:“陛下折煞臣妾了,这都是臣妾的本分。”

    昭懋一听笑着道:“这若都是嫔妃的本分,还要御膳房做什么,说到底是你有心了。”

    说到这儿,昭懋偏头看向和妃身旁可爱的小人儿道:“泽儿,还不快请你父皇用汤。”

    小而聪颖的萧泽闻言站了出来,有模有样的拱手道:“儿臣恭请父皇用汤。”

    看着眼前与自己眉目有几分神似的小人儿,再听着稚子可爱的话语,建恒帝眸中微微一动,渐渐噙着几分为人父的慈和,因而招了招手,当小人儿近前时,建恒帝一把将十四皇子抱起,掂量着笑道:“有些日子未见,泽儿又沉了。”

    说着建恒帝又捏了捏小人儿的小胳膊腿儿道:“连胳膊都结实些了。”

    怀中的小人儿因为怕痒,“咯吱咯吱”的笑着,随即兴奋的扬头道:“父皇,那儿子是不是就可以拉弓学箭了?”

    建恒帝闻言噙着温和地笑眸,随即抱着萧泽坐回去道:“好,过几个月便是秋狩了,朕便带你和你母妃一起,教你拉弓射箭。”

    “儿臣谢父皇。”

    看到怀里抚掌欣然的小儿,建恒帝这月余来的阴翳稍稍被扫去了几分。

    这一刻,昭懋长公主唇角微微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随即欣然地看向一旁的和妃,谁知和妃却是踌踌躇躇,不由地低下头,躲开了她的目光,使得她眸中一沉,心下颇有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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