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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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下的少年微微一动,随即直起身子,蹲在幸氏面前,仰起头道:“儿子此生有母亲陪伴足矣,便是不娶妻又何妨。”
幸氏闻言微微一愣,看着少年真挚的眼神,不由笑着道:“那如何能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宋家的香火还要指着你传下去,就是母亲也等着抱你的孙子呢。”
少年闻言微微低头,眸中细微地划过一丝落寞,却只能默然不语,直至耳畔却传来了母亲的玩笑之语。
“只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母亲只盼你娶了媳妇,也莫忘了你这个母亲,我那时老了,可别叫你媳妇儿与我这个老婆子梆梆的顶嘴就好了。”
话音落尽,只见膝下的少年陡然认真道:“若真如此,儿子就休了她!”
幸氏听了这话不由觉得欣慰,因而顺手将少年揽回怀中,有这样一个孝顺的儿子,她此生也该无憾了。感受到这温暖的怀抱,少年也顺从地伏回幸氏的膝上,贪恋着这一刻,不想离去。
屋内陷入一片宁静,鹧鸪“咕咕”的在窗外啼叫,陡然呼地展翅飞向另一枝头,惊得树枝轻轻摇曳,透射出鬼魅的影子来。
“今夜我还有些事要出去处理下,文儿早些休息,明日你还要去国子监学习。”
听到耳畔陡然传来的声音,趴在幸氏膝上的宋文眸中微微一沉,随即又淡然抹去,再抬头间,已是分外温顺道:“儿子明白,母亲也早些回来。”
幸氏闻言眸中顿然变得更为温和,爱抚地摸了摸少年鬓边的头发道:“好,这几日母亲都告了假,便在家中好好陪你。”
话音一落,少年欣然地点了点头,幸氏这才笑着站起身来,由少年送至门口,便只带了贴身的几人出去了。
快到正门时,身旁的人递上来了斗篷,幸氏接过披上,眸中冷淡低沉,将身子全然裹在玄色斗篷里,再将兜帽戴上,走至马车前,微微侧首看了看四周,这才谨慎地上去。
车夫轻声一喝,打着响鼻的马脚下一动,马车便趁着夜色缓缓前行。
宋文静静地站在正屋门后,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安静的庭院,在月光的照耀下,微微能从那如墨的眸中看到隐隐的愤怒与不甘。
身旁的孝德微微垂眸,看到少年紧攥的双拳,唇角微微一勾,默默将头垂了下去。
“你的人,还在那个别庄?”
听到身旁少年陡然出声,孝德连忙恭敬地点头道:“回少爷的话,一直在那儿,不敢妄动。”
阴影下的少年默然点颌,一双眸子因愤怒而越发深沉,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旁人口中怎样的尤物,能将母亲抢离他的身边。
他也要看看,在母亲心中,到底是他这个相伴十几年的儿子重要,还是一个男宠重要!
“更衣,我们走。”
听得此话,孝德忙点头,转而去替少年拿斗篷,谨慎而小心地伺候穿上,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直至上了另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朝着方才幸氏所去的方向,缓缓驶去。
马车行的越来越远,穿走在树林间,隐隐能听到一身黑羽的老鸹低沉而嘶哑的啼鸣声穿梭在幽深而僻静的树林中,为这夜色莫名地增添了几分寒意。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帘外传来孝德压低的声音:“少爷,咱们到了。”
宋文手中微微一紧,眸中划过一丝什么,随即掀开车帘走了下去,当孝德带着他微微一转,便看到一个修缮奢华的别庄落在眼前,门外悬着的绸灯微微摇曳,灯下站着守门之人。
这时奉命在这儿守了几日的人上前悄悄道:“少爷,德爷,方才有一个马车停了,来的,还是上次那位看不清容貌的妇人。”
“下去吧。”
孝德轻而出声,转身再看宋文时,只见少年眸中的恨意如火焰一般烧起,随即拳头捏的更紧,当即提步要走过去。
“少爷莫急。”
孝德见此忙拉住宋文,好声劝慰道:“此事不可急,再等等更为妥帖,或许夫人的确是有重要事来会客,一会子便回去了,咱们如此贸然过去,只怕反倒让夫人难过,还请少爷回车上稍作等待。”
眼见着少年被劝了下来,拂袖上了马车,原本点头哈腰的孝德趁着夜色看了眼宁静的别庄,眸中微微便沉,不进则罢,既要进,自然得选个天时地利人和才对。
要知道,就这会子时间,连喝口茶的功夫都不够,更何况旁些事情。
当他再转过头来,在夜色中朝阴影处给了一个眼神,当即人影闪过,快速地离去。
今夜月色甚名,正是将一切不可入眼的秘密曝开的好时候。
第二百零九章 惊心动魄(爽快的一章!)()
约莫将至半个时辰,幽深而黑暗的瓦檐上陡然响起了“老鸹”的叫声。孝德眸中微微一亮,朝瓦檐上看了一眼,唇角缓缓勾起笑意,看来,该来的人也快来了。
转眼看着眼前的别庄仍旧那般安静,坐在车中的宋文再也忍耐不住,当今掀开车帘沉沉地走了下来,孝德一见忙上前躬腰道:“少爷。”
少年侧眸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即满是抑制不住的愤怒道:“你继续等你的吧。”
“我已经不想再等了!”
少年坚硬的转而看着不远处的别庄,眸中恨意逼人,当即撩袍大步朝那里走去。孝德唇角抿笑,再也未去阻拦,却是诚惶诚恐的跟了上去。
当守在别庄外的人看到陡然从拐角处走出来的人影,微微警惕,直至人走至门前,上了台阶时,当即上前抬手,脸色生硬道:“你是何人?”
话音落尽,宋文丝毫未理,仿佛未听到般,继续朝上走,那阻拦之人见此当即推了一把,宋文身子一偏,险些一个趔趄,幸好被赶来的孝德给扶住了。
“放肆!竟敢冒犯我们家少爷。”
那守门的人看了当即扫了眼前的主仆二人,随即嗤笑出声,替魏老祖宗看门的他们,什么达官贵人他们没见过?即便来了,一个个不也照样提着大礼小礼,恭恭敬敬地等候着,还没见过这么冲的。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听到守门之人这般侮辱,孝德气愤地扶着宋文,却见那人更是脸带鄙夷的与同是守门的小子相视嘲笑,居高临下的站在那儿道:“你们给爷爷听好了,凭你是哪家的少爷,都入不得爷爷们的眼,识相的赶快给爷爷滚远点,免得一会儿揍的你哭着找娘。”
话音一落,门外的几个人笑成一片,听到那满怀讽刺的笑声,宋文双拳紧紧攥住,胸中的愤怒如烈火上浇了一把油,几乎要炸裂开来。
那守门的人看了眼双拳紧攥到颤抖的宋文,眼中浮过一丝不屑,随即凶然出声道:“小子,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滚?还等着爷爷给你赏一顿?”
身后笑声更大了几分,孝德当即忍不住,上前怒指道:“有眼不识泰山的狗东西,你们可知道我家少爷是谁?”
那守门的几个人闻言脸色当即一沉,从来只有他们骂旁人的份,还没有别人骂他们的份儿过。
再一扫眼前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和那细胳膊细腿儿的仆子,他们非得揍的他们满地找牙。
感觉到自己的弟兄们愤怒的上前了一步,个个摩拳擦掌,为首的那人拿手微微一挡,随即怒极反笑道:“哦?你倒是给爷爷们说说,你家少爷是谁?”
孝德犹豫地看了眼宋文,却见少年愤怒的低着头,丝毫未理会他,想了想,终究出声道:“我们家少爷的母亲,那是当今长孙殿下的乳母!”
此话一出,未曾想换来的却是更为侮辱的笑声,随即身后更有人不怀好意的笑道:“乳母?爷爷饮过羊奶,牛奶,却是好久未尝过人奶,不知能否叫咱们爷几个尝尝。”
这话一出,周围的笑意越发讽刺与屈辱,就像是一把削尖的锥子,攥的人生疼,一直接受文人之道的宋文此刻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烧燃的怒火。
当多年的母子之情,掺杂进那许多让他觉得屈辱的流言蜚语,再有眼前如此卑劣的一幕,让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她是陪伴母亲十几年的儿子,他绝对无法接受,任何人与他抢夺这份感情!
宋文手中攥的骨节凸起,手臂不住地颤抖,而在夜色下,少年额际地筋几乎都爆裂开来。
就在这嘲讽的笑声中,少年突然扬起拳头,朝着最近的一人呼去,随着拳头与骨头撞击的声音响起,为首的那人痛呼出声,当即捂着自己的额头朝后退了几步,惊得旁边的人忙要上前去看,谁知宋文却是丝毫不犹豫,扬拳便要扑向另一人。
那挨了一拳的领头当即怒然,指着宋文便道:“狗娘养的,给我朝死里揍!”
话音落尽,那领头继续吃痛地捂着伤口,而身后的人已经一拥而上,几乎是拳脚并用,让宋文这不过十来岁的文弱少年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踢打的从石阶上滚了下去,孝德见此大声一喝,原本等在巷子里的人一拥冲出来,看着陡然多出来的七八人,倒是叫守门的人一愣。
“哟呵,还有帮手。”
那领头不屑地笑然出声,随即门被打开,出来了更多的家奴,两相对峙下,孝德半抱着受伤的宋文,当即怒喝道:“给我打死这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话音一落,两相顿时扑打起来。
原本在内院的管家听到有人来报,当即眉头一皱,直直朝外院走,听到门外碰撞扑打的声音,心下更是不悦。
眼看着府里来了贵人,今夜该是老爷春宵一刻的好时候,若是吵到了,门外一群狗东西是不要命了。
当他怒气冲冲地刚走至门外,却是一眼瞥到了渐渐逼近的灯火与人马,当即一愣,他认得出,那是巡防京畿的京卫队。
原来,本在随军巡防的京卫指挥使韩振听到了这边的响声,便调转马头过来了。
“住手!”
听到颇有威慑力的一喝,原本厮打在一起的人都不由停了停,当看到眼前陡然出现的一队军卫,都不由愣在了那。
只见一位不过十八九的男子高坐与马上,男子五官俊朗而刚毅,微微侧颜的曲线如刀刻一般利落,一双眸子却尤为慑人,看起来虽年轻,可那一身的气势却是与那些多年征战,弑杀修罗场的猛将一般。
只不过,那些猛将的气势更为张扬,而眼前的男子更为沉冽。
座下的赤色宝马猛地打了个响鼻,马蹄轻轻一动,发出“哒哒”的声音,为这寂静的夜色更添了几分诡异,让人不由心慌。
男子拿缰绳轻驱宝马,马蹄声下,渐渐逼至石阶之下,冷冽的眸子淡淡扫了眼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一群人,直至落在躺在那,衣衫上满是灰尘,脸上渗血的宋文身上,男子终于开了口,却是如寒冰一般,顿时冻住一切。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寻衅滋事,都给我带回去。”
话音刚落,身后便有身披铠甲的兵卫走出来,极为刚劲地抱拳道:“是。”
只见其手一扬,当即便有兵卫走出来,那府中管家看了眼当即一震,连忙想要上前圆场。谁知孝德却是爬一般,狼狈地跪了过来。
“大人求替我家少爷伸冤,我家夫人被强拐至此,少爷救母心切,却是被这群歹恶之人打成这般,求大人作主。”
男子闻言睨了眼被打的极为狼狈的孝德,再扫了眼晕过去的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满身斯文之气,倒不像寻衅滋事之人。
正在此时,那管家也忙赶了过来,客客气气地一拱手,笑的极为奉承道:“这位大人,这其中必有误会,咱们皆是正经府邸,哪里会做那些有违国法之事。”
“是不是,不是你们一家之言,都给我带回去,审问之下,便也明白了。”
马上的男子背脊挺的极直,居高临下地看着马下的管家道:“更何况,夜间滋事,照样也得去牢里坐上几日。”
话一说完,男子微微侧首,沉然出声道:“带走。”
“大人!”
那管家见其如此不通事理,笑中渐渐变了几分意味,说的话也渐渐多了几分提醒。
“这位大人,小的不瞒您,这别庄,住的可是魏老祖宗——”
这话在夜色中尤显得深意,而那管家此刻的笑眸中,更是耐人寻味。
敢在这大兴称一声魏老祖宗的,除了当今阉党第一人的魏安,只怕也没有旁人了。
眼见着居高的男子眸中微微一动,那管家当即微笑开来,要知道,这大兴朝不买老祖宗帐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可他却不知道,原本以为只是普通滋事的男子听到那一声“魏老祖宗”,眸中当即一沉,随即渐渐浮起一丝冷冽而回味的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