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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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倾身而出,踩着脚凳下了车,站定在定国公府门前,头微微扬起,看着眼前敞开的正门,唇角微微一扬,满是春风得意的模样。
穿戴好的顾敬羲此刻闻讯已然带着下面的顾敬之和顾敬明前来迎接,跨过门槛,笑着上前道:“魏厂公。”
看着这样的迎接场面,魏安眸中微微浮起满意,只拱了拱手道:“竟劳世子和二位大人迎接,实在是折煞了。”
顾敬羲眸中微微一动,笑意不减道:“魏厂公今日宣的是圣上的旨,如同见圣,哪里能用得上折煞二字。”
顾敬羲如此说,顾敬之与顾敬明自然是笑着从旁附和,魏安眸中笑意更深,原本挺直的背不由更直了几分。
顾敬羲见此,眸中微微一瞥,随即转而作了一个请的姿势道:“父亲与府中的人皆在正厅迎接圣旨,魏厂公请。”
魏安佯装推诿了一下,假意抹不过情面这才率先抬脚先进,顾敬羲自然从旁同进,顾敬之与顾敬明则紧跟其后。
当来到正厅看到品服大妆的众人,魏安一跨过门槛,便熟络般拱手走向顾正德道:“顾阁老,今日我又来叨扰了。”
顾正德眉眼带笑,明明看着亲切却又隐隐带着几分礼矩,同样拱手道:“今日又劳驾魏厂公了才对。”
众人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看似熟络的场面,皆面带笑意,直至气氛渐渐热闹起来,魏安瞥眼扫了众人,最后落在顾砚龄身上,眸中的笑意不由带了几分拉拢之意。
“今日是顾大姑娘和贵府的好日子,这样尊贵又喜庆的差事交给我,该是旁人眼红了。”
说着魏安站起身来,笑着道:“我便也不耽误了,咱们先领旨吧。”
顾正德眉目带着笑意,示意众人准备好,一个内侍这才小心翼翼捧着盛了圣旨的托盘上来,魏安恭敬地接过,随之展开,语气庄重而不失天家的恩德。
“定国公府顾氏长孙女接旨——”
听到高昂的宣旨声,顾砚龄端庄而从容的双手提裙,随即恭谨而不失稳重地由众人簇拥着缓缓下跪,虽是平头而视,却是眸子微微下移,双手从容的置于前,不卑不亢,少女端重而不失大气的声音渐渐洪亮的响与厅内。
“臣女顾砚龄,恭请圣上隆恩。”
听到少女丝毫不显紧张的隆重之声,看着少女明明额叩于地,仍旧不减隐隐的贵女气势时,魏安眸中闪过一丝赞叹下,心底却渐渐生出几分不稳来。
再优秀的人,一旦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范围,那么再优秀,便没有什么用了,有的只是更大的威胁罢了。看来顾家,是一只老狐狸,生了一窝小狐狸了。
魏安平静地覆下眼眸,头微微上扬,颇为尊贵的展开绣着爪龙的明黄圣旨,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的众人,声音高昂了许多。
“奉天承命,皇帝诏曰。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咨尔顾氏,乃定国公之孙女也。钟祥世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兹仰皇太后懿命,特选尔为皇长孙妃。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特命钦天监择吉日行定婚礼,钦哉。”
当最后一声落尽,正厅内一片寂静,只那宣旨的尾音仍旧绕梁般,微微震颤,让人不由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境。
这一刻跪在那的顾砚龄微微有些失神,但在旁人还未察觉时,少女便已经再起身,双手置于眉前,再一次恭敬道:“臣女顾砚龄,叩谢圣上隆恩。”
话音落尽,少女再一次将双手放平,缓缓伏下身去,当额头再一次碰触到冰凉而光滑的地砖,少女的手心却渐渐有些发烫,不知为何,明明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可此刻内心却仍旧如敲着小鼓一般,鼓点由轻入重,由缓渐密,仿佛万千的思绪都堵在了这一刻来。
前一世,一样的人,一样的景,那时看到满脸拉拢之意的魏安,她的心中没有任何波动,而听到那一纸赐婚时,更未起一丝涟漪,那时与她而言,似乎只是由一个家门去往另一个家门,而她将要共度一生的,只是能够许她们顾家和谢家一世平安的政治盟友罢了。
没有熟悉,更没有情意。
可这一世,从她生辰宴看不到他的莫名失落起,从听到他那一句“我想娶你”的莫名欣然起,还有从触碰到他满含温柔情愫的眸子时的莫名波动起。
她便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落入了他的温暖中。
这一次,如同他娶她只是因为她一般,她嫁与他也只是因为他,不因为他背后的帝后和东宫,更不因他未来的帝位。
感受到眸中微微的热意,顾砚龄从容的掩饰下去,再抬起头来,没有了那一刻的失神和动容,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端庄。
看着少女将双手向上奉于眉前,魏安竟也弯下腰来,礼貌地双手将圣旨送到少女手中,随即笑着道:“长孙妃请接旨。”
顾砚龄佯装抿着少女羞赧的笑意接过,魏安紧接着直起身笑道:“皇后娘娘今日还命我给长孙妃送来了当年封后时,圣上赏赐的一套宝石纯金三凤衔珠头面,望姑娘领着皇后娘娘的恩典,今日随同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共同进宫参加朝贺。”
作为皇长孙妃入宫参加朝贺是自然的,可如今皇后却特许戴上当年封后时皇帝的恩赐,其中的意义便非凡了。可见,此事连皇帝都是默许了的。
家世显赫,却又深得帝后的喜欢,这分明是在向众人昭示,这位未来皇长孙妃的尊贵。
皇家,从来是不做无用之事的。
“臣女遵皇后娘娘懿旨。”
魏安笑呵呵地点头,随即转而看向一旁的顾正德道:“长孙妃的两次喜事,都是老臣来传的旨,未来长孙妃的喜酒,老臣不知能否前去也沾沾贵府的喜气。”
手掌权势,皇帝近臣,连诸位王公大臣在私底下都趋之若鹜地喊一声“翁父”的魏安,此刻却是主动讨一杯喜酒,看起来的确有奉承讨好之意,可旁人虽这般看,顾正德却是眸中一划,在心中留下了沉思。
“自然,到时我必会命人亲自向魏厂公递去请帖一封。”
魏安闻言眸中眯笑,满含深意的转而恭谨地看向顾砚龄道:“到时我便提前打理好司礼监的一切事务,在宫中坐等赴宴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初露锋芒()
外面的雪簌簌地飘着,落到金黄的琉璃瓦上,覆盖了一层洁白的霜雪,一眼看去,竟不由有些刺眼。沿着檐顶,一条条亮晶晶的冰柱凝结在那,悬在檐下,晶莹的雪水从上化开沿着冰柱而下,凝在柱尖一滴一滴落到台矶上,覆在地上形成一层薄薄的冰。
东暖阁内分外宁静,案上的掐丝貔貅香炉缭绕着龙涎香的味道,与地龙的暖意热热的烘烤着屋内。建恒帝身穿盘领窄袖绣金色盘龙常服,头发干净利落地束起,戴着金丝蟠龙翼善冠,正低头凝目批着这年底的最后几份折子。
原来按照足总规矩,每到除夕这日皇帝便要举行“封笔”仪式,直至正月初八才能再行开笔,继续处理朝堂之事。看着手头上还有薄薄的两本,按照一向不喜拖延的建恒帝的性子,自然是要赶着“封笔”仪式前将这些年前的遗留改完,也算是个好彩头。
东暖阁的门被轻轻地推开,建恒帝闻声并未抬头,神情依然专注的凝与案前的奏章之上,轻微而小心翼翼地脚步声响起,一个打扮干净的御前内侍正弓腰奉着托盘上来,小心翼翼从案前取走已然凉了几分的雨前龙井,重又换了一盏热茶轻轻搁于案前。这才转而将托盘搁于旁边,转而轻声揭开香炉盖,又添了一小块龙涎香饼,拿鎏金火箸细微拨了拨,待香气淡淡而起,这才小心翼翼盖上了香炉盖。
动作始终,那内侍手中从容安静,未留一丝声音,建恒帝倒也满意,待一切服侍完毕,建恒帝抬头间,便瞧到了那内侍的背影,与旁的内侍那般唯唯诺诺全然不同,眼前这内侍举手间虽也小心翼翼,却还难得的透露出几丝风雅和气质来。
建恒帝看了看,随即淡淡覆下眼眸,看了看眼前的奏章,似是自言自语般沉声道:“前几日兰州凌汛的奏章放哪了。”
话音落尽,原本将要走至门口的内侍微微一顿,似是犹豫了下,终究小心翼翼地转而将手中的托盘搁于旁边的案几上,然后小心翼翼转回来,双手搭于前,头微微垂着,以极为恭敬卑微的语气试探道:“陛下,让小的替您找吧。”
原本正在翻着奏章的建恒帝闻言抬眸,看了眼眼前卑微小心的身影,打量间,屋内寂静一片,令龙案下站着的人不由陷入紧张,手不由自主地捏起,却还是强自镇定。
“嗯。”
那内侍不知站了多久,似乎连手脚都紧张的发麻了,才终于听到上面留下这淡漠的应允声,不由轻舒了口气,脚下却已经镇定从容的走上来,小心翼翼地站在龙案旁,在建恒帝面前从第三摞奏章中自然地抽出了第七封,轻声展开掠眼一看,这才恭敬地递于眉前,双手奉上。
“陛下。”
建恒帝再打量了眼前人一眼,看不出表情的接过那封奏章,打开间将眸光淡淡落下去,却是微微一顿,随即颇为深沉的转而看向身旁恭敬埋头的人。
“你读过书。”
听到建恒帝的声音,虽未表达出来,那内侍却是知道在问自己,因而极为得体的答道:“回陛下,从前读过一点。”
“朕看你不像是御前的老人,从前在哪里当差。”
建恒帝无意地睨了那人一眼,随即托起茶盏,微微拂了拂茶沫,轻抿了一口,无论是茶汤的颜色,茶水的热度,还是茶的味道,皆是分毫不差的符合他的喜好。
今日魏安不在宫中,除了他,旁的御前内侍泡的茶可从来没这么如意过,建恒帝摩挲着茶盏上的青花瓷纹,微微沉吟着。
“小的原在印绶监做佥书,约莫半月前才被调入御前当差。”
建恒帝闻言淡然地点了点头,能在印绶监做佥书,看来的确有几分才学,念及此,建恒帝随手将茶盏搁于案前转而道:“你这泡茶的手艺和魏安一般了。”
那内侍闻言当即受宠若惊又不掩坦诚的答道:“小的不敢瞒陛下,陛下的喜好都是魏厂公亲自教了小的,今日魏厂公去了定国公府宣旨,担心他未在,伺候不好陛下,因而专门又嘱咐了小的们几遍,这才放心。”
建恒帝闻言赞赏地点了点头随口道:“若论最晓朕心者,莫过于魏厂公了,他的确是忠心。”
那内侍闻言低头唇角微微一扬,这话的确是在夸魏安,可眼前这位执掌大兴的天子心里是否这般想,却是不一定了。
此刻从宫外回来,正要回禀的魏安早就听到屋里的动静,因而悄悄地等在槅门外面,屏息听着屋内的一切。
原本以为又有不知死活的小子敢在他不在之时去攀附圣心,正暗自记下时,却是听到那小内监倒是机灵的很,虽是编着瞎话,却还晓得在圣上面前替他记功劳,不过远远看模样,他倒不大识得。
看来,只是个不值一提的新人罢了。
此刻听到建恒帝如此夸赞他,魏安老奸巨猾的眸色中浮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建恒帝原本只是随口问问,可当听到眼前的内侍说魏安竟是知道他每一样喜好时,原本多疑的心里渐渐生出厌恶的不喜来。
这魏安越发将自己看的高了些,言语间仿佛去了他一个魏安,他这堂堂的天子竟还离不开他了。
的确,魏安在他身边太久了,知道的也太多了,正因为他了解自己,能替他无声地解决许多他不好亲自解决的事,能替他背下一些天子不该背的言语,对于魏安这些年种种不好的耳闻他都未曾问询过。(注:其实魏安就是个典型“善解人意”主动替皇帝背锅,又深懂圣心,以此得帝宠付诸于贪婪和欲望的人。)
可不问,不代表默许。
人心是贪婪的,可贪婪也该有个限度。
天下人只能是他手中的木偶,由他一手操纵所有的线,绝不能允许任何人妄想脱离出去。
更莫说,魏安这个由他一手提起来的阉人。
“你将头抬起来。”
那内侍闻声微微一顿,随即抬起头来,建恒帝这才看清眼前人,心下竟不由生出几分可惜来。
看起来眼前的人眉目端正俊朗,好像本该是堂堂七尺的英俊男儿,身穿朝服,得意风光的站在朝堂之上,如今却站在了这儿。
“你叫什么名字。”
眼前的人沉吟了半刻,这才垂头恭谨道:“小的名唤冯唯。”
“冯唯——”
建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