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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娑罗-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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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望淡漠依旧的俊逸面庞,乍触墨瞳深处一抹黯色,我微愕,对视半晌,坦然颌首:“是。”
  似有若无,飞掠一抹自嘲,朱雀守垂眸,叠手施礼:“恕微臣斗胆,恳请殿下暂且放下儿女私情,以茈家皇室的百年基业为重。”
  虽是借茈承乾的身体重生,可因她之故,已然前尘多舛。实在不愿再挑起如此沉重的家国责任。即使到时惹皇帝恼怒也罢,我只求那位帝王成全我和苍秋,放我们一条生路,如若再以苍秋本便有意让朝廷收回的繇州的军政大权作为交换,许尚有胜算。看向面色沉静的朱雀守,我淡淡道:“父皇对我如此抬举,我很是感激。可我不懂朝政,之于江山社稷更是无足轻重。再者,我在朝中根基浅薄,如若登位,归氏定会借机把持朝政,若是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权旁落,茈家皇室的百年基业不是照样毁于一旦。”
  朱雀守微愕,蹙了蹙眉,缄默半晌,意味深长:“请恕微臣直言。敬亲王殿下早年涉猎国事,资质平庸,至今毫无建树。宁王殿下好大喜功,景王殿下性情暴躁,皆非一国之君的合适人选。而听殿下适才之言,乃有自知之明,亦是皇上早前忧虑之处。现在殿下既能自己通透此理,何不自即储起,随在皇上身边深涉国事,暗中扶植将来可与归相分庭抗礼的势力。”
  许是皇帝身边的近臣,侍驾左右,耳濡目染。讲起朝堂之事,头头是道。我正暗自叹服,他踌了一踌,语重心长:“皇上已知殿下当日乃是邪术所致,方才神智失常,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来。虽然月昭仪已经畏罪自尽,派人刺杀殿下的从犯尚无头绪,可皇上断不能宽宥当初设计加害女御娘娘和殿下的罪人,所以……”
  “所以盼我继承大统,好气死那个让我们母女自相残杀的幕后元凶。”
  我接话,然是措辞不当。凝望朱雀守千载难逢、因是不敢苟同而面露无奈,起先莞尔,随即自嘲摇首。
  祸起萧墙,帝王的后妃们亦盼媳妇熬成婆,成为荣极的皇太后,因而宫闱倾轧,无所不用其极。现在刺客到案之前,但凡育有子嗣的后妃,皆有可能始作俑者。
  是客皇后因是独子储位岌岌可危而铤而走险。
  梵愨妃因是失宠失女而怀恨在心。
  还是应懿妃伏在暗处,借机生事。
  亦或,所有皇嗣自相残杀殆尽,届时早前最不可能即位的幺子便然登极有望,因而下狠手的茈尧焱的母亲,苍淑妃……
  我微蹙起眉。早先不曾怀疑这位带发出家的高贵妃子,虽是听说她与归女御交好,可生出茈尧焱这等乖张儿子的母亲,恐怕亦是表里不一。指不定他们母子二人联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亦或这对据说彼此疏远不常相见的母子各有各的考量,事先并不知晓对方意图,更不知晓儿子背伦逆常。知悉茈承乾被人掳走,很是自然地派人斩草除根。殊不知掳劫茈承乾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的儿子。
  只是怎生推敲,总觉牵强附会,我惟有问朱雀守:“苍淑妃是个怎样的人?”
  知我疑心,朱雀守忖了一忖,说:“淑妃娘娘在后宫诸妃之中,亦可说是异数。听说当年定王殿下满月后不久,老侯爷突然故世,淑妃娘娘听闻父侯死讯,许是悲伤过度,一度神智不清,逢人便道新生的皇子乃是妖孽,克死了外祖,每见到皇子更是情绪不稳,乃至疯癫,若非宫人及时发现,定王殿下许是早已为自己的亲母扼死……”
  见我瞠目结舌,他阖了阖眼,甚是慨然:“即便之后定王殿下交予|乳母抚养,淑妃娘娘仍是心郁成结,第二年求请落发出家。可彼时念在皇子尚小,皇上未有准允。淑妃娘娘从此自闭宫所,带发修行,未曾亲自抚养皇子,对定王殿下也很是冷淡。多年来,一直潜心修佛,对后宫之事不闻不问。只是当年您的母妃女御娘娘因是昭王殿下暴毙,终日以泪洗面,久不安生,亦曾求请落发为尼。皇上自不答应,便召淑妃娘娘前来永徽宫给您母妃讲解佛经,两位娘娘由此结缘。”
  似触往事,墨瞳渐深。几不可闻,一声叹息,“后来女御娘娘诞下您的二弟睿王殿下。可不久亦然病故。连失两子,您的母妃已是万念俱灰,皆是淑妃娘娘开解,方未弃下您遁入空门。女御娘娘故世后,淑妃娘娘亦是不顾病体,亲自为您母妃主持了两场法事。年初的时候,虽是知悉殿下在繇州出现,皇上亦曾疑心淑妃娘娘勾结其兄兰沧侯有所图谋。可盘问芳霓宫和太平馆的宫人,自月昭容进宫后,只依例去过皇后的常宁宫请安,不曾与淑妃娘娘谋面往来。而往日比起自己的亲儿,淑妃娘娘对您更是关切,您十岁晋封亲王后,曾坠水一度凶险,直到您转危为安,淑妃娘娘一直不眠不休,为您颂经求安。定王殿下亦道,起初以为皇上许会将您处决,怕淑妃娘娘伤怀,方才铤而走险,指使云霄将您劫走,带去北地避祸。而后来在栎城,云霄将您劫走乃是他自己对您起了邪念,擅做主张。”
  根本贼喊捉贼,将罪责悉数推在苍秋的头上。我冷笑,可如此说来,淑妃遁入空门,并非故作姿态,以谋后动。很是疑惘淑妃缘何这般痛恨薄待自己亲出的骨肉。而现在想来,彼时初见茈尧焱,他对我看似温和,实则幸灾乐祸,许便是往日淑妃待茈承乾亲厚,尤胜自己的亲儿,暗恨在心。只不过茈尧焱的辩词俨然顺理成章,故而皇帝暂未对兰沧侯不利,惟是令朱雀守前往繇州,将亲王殿下带回枺常泵嫖是迨虑榈睦戳ヂ觯僮鞔χ谩
  “十皇兄有何念想,我无从知晓。可云霄直到劫了人后,才知道我是德藼亲王,也未曾为难我,对我很是记怀。”
  朱雀守闻言,垂目不语,听我问起当初皇帝缘何放心茈尧焱前去那等不为人知的秘狱探视皇妹,淡漠应道:“定王殿下平日虽是行事荒唐,可颇是洒脱,甚喜游历。每次回京,定会给您捎带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顺道说些您爱听的奇闻逸事,因而往日您和定王殿下确是感情甚笃。这回您为月昭容所害,后又割腕自尽,命在旦夕。皇上实难决断对您的处置,本是去往淑妃娘娘的芳霓宫,请其指点迷津。适巧定王殿下游历归来,进宫探视淑妃娘娘,见到定王殿下原要带给您的土产,许是心有触动,告之您遭逢变故,囚禁在瑶碧山。定王殿下便代皇上前去探视您。可回宫后,定王殿下便道德藼殿下您忘了一切,连自己都不记得,皇上为此很是伤怀。”
  也不知茈尧焱往昔这般投其所好,有何目的。可若是顺水推舟,告与皇帝此事的起因确如茈尧焱所说。只是在栎城的时候,并非苍秋见色起意。看向朱雀守,我道:“可请即大人回宫代转父皇,经此诸多变故,承乾已无心力承仰社稷,当初也是心甘情愿,随「云大人」远去繇州。我们两情相悦,现已互许终身……”
  若非迫不得已,皇帝断不会放过苍秋,更不会答应将爱女下嫁兰沧侯府,我微一阖眸,破釜沉舟,“承乾已是云霄的人,恳请他老人家放我夫君一条生路,成全我和云霄。”
  闻我后言,朱雀守渐瞠大眸,神色震动。直待良久,方察自己失态,敛容正色,墨瞳幽邃,深不见底:“殿下言下之意,可是宁舍储位,也要与云大人长相厮守?”
  我颌首。他微一蹙眉,半跪下身,低首抱拳:“现下梵、应两家一触即发,微臣亦已得闻两相已从宗家暗调子弟兵往连、昆交界集结,虽不是在枺吵抢锷拢闪⒗チ街荼窘识迹粼诰╃芷狡鸶筛辏坏<盎噬希A薰及傩眨掠行闹嘶峤璐松隆!
  诸王之中,惟有茈尧焱乃一介闲王,在枺吵抢锝ǜ让挥姓降牟钍拢裁挥凶约旱姆獾亍V烊甘匚从忻餮缘囊牵闶歉饔蟹獾赜胧勘木辞淄跫澳⒕岸醭檬破鹗拢骸叭羰堑钕录创ⅲ泄橄嘤胪=腊煌跻词共环嗷嵝挠屑傻h蟆⒂α较嗳绻杌拢灰噬舷铝睿⒊荚盖鬃源叭フ蜓梗畹钕陆窈笤傥藓蠊酥恰!
  似有若无,一抹肃杀自墨瞳稍纵即逝,寒彻入骨。


  日后方知功高震主,皇帝不但忌防兰沧侯府,因是朝堂党争愈烈,四相锋芒太露,早便有削权之念。即莫寻跟在他身边多年,很是清楚皇帝主子心中念想,原已打定主意,将我平安送回皇都后,如若梵、应两家当真冲突,自请领兵平乱,借机铲除两家势力,以令我往后只须全力应付客氏一门及茈承乾那位老奸巨滑的外祖。
  可未想他此番奉命前来繇州,几成不归之路,直待四年后,九死一生,他方才回到久违的皇都,却已物是人非。然此时此刻,彼此皆不知晓我和他一生咫尺天涯的纠结由此而始。为令我顺从君意,回京即储,他竭力说服:“自女御娘娘故世,皇上因是忧思郁结,身子已然大不如前,现下惟盼殿下回宫团聚。再者,殿下若是拒受储位,祸乱只会愈演愈烈,乃至不可收拾。请殿下念在黎庶苍生免受战祸之苦,随微臣回京。”
  我蹙眉,阖眸挣扎。
  贰拾壹章 · 冷泉 '二'
  朱雀守之言不无道理。储位悬空,必引祸乱。只是天平两端,一端是唾手可得的真情与安逸,另一端是原宿主与生俱来的责任。我若选择做个自私怯懦的女人,和苍秋远走天涯,虽可安度余生,但三王若是借机起事,京畿因此生灵涂炭,除了永徽宫无辜枉死的那些宫人,我又将背负无数条无辜的性命。可若选择成为羲和国的储君……
  “即大人。”
  蓦是想到一个勉强算作两全其美的可能,我似笑非笑,“你说云霄可会愿意做我的「储妃」?”
  朱雀守微怔,凝重神情渐作苦笑:“微臣对云大人知之不深,还是请殿下往后亲自问云大人为好。”
  怎生像是婉转表达同为男人的立场。不过充作女人的后宫,确实没什么可骄傲的。我自嘲摇首,和这位皇帝跟前的大红人打起商量:“即大人可容我考虑几天?”
  不无意外,他面露豫色,恭然垂首:“微臣皇命在身,恳请殿下见谅。”
  我扯了扯嘴,皮笑肉不笑。先前在栎城相处的几日,便已看出这位即大将军对皇帝很是忠诚,不但苛守君臣之礼,惟皇命是从。行事一板一眼,很是无趣。也不知道皇帝到底许了他什么好处,令他对皇室这般死心塌地。深望古板男子一眼,我无奈轻叹:“即大人从何时开始跟在父皇身边的?”
  不知缘何,墨瞳倏黯,可仍是波澜不惊,语气平淡:“微臣十二岁那年,从云桑国来到羲和内廷,据今已有一十四年。”
  我一愕,未曾料想他竟是云桑人,看向朱雀守与人迥异的发式,许便是保留故国的风俗。只是听闻云桑国十数年来内乱不断,各藩大名时常遣兵滋扰羲和东南沿海,乃为倭患。既是来自敌国,缘何……
  “殿下有话,不妨直言。”
  见我欲言又止,朱雀守淡然颌首。我踌了一踌,起身倚墙而坐,令他起身:“往后莫要动辄下跪,看着不舒服。”毫无悬念,顺溜一句「微臣不敢」,我冲天翻眼,“父皇面前爱怎么着随你。「本宫」不兴繁文缛节,往后免行跪礼。坐着说话吧。”
  兴许向来循规蹈矩,他满脸踌躇。我摇头,索性拿身份压这个已然深受封建礼教荼毒的古板男人:“不想往后「本宫」在父皇面前编派你的不是,就给我赶紧坐过去。”
  轻逸叹息,他终是依言坐回古旧的木桌旁。我盘坐炕床,一手支膝托首,歪着脑袋,良久惟是端详俊美面庞,默然不语。直待这个素来淡漠的男子因是我目不转睛地打量,淡漠神情渐然局促,方才莞尔:“即大人过去可是云桑国有身份的人物?”
  朱雀守神色微动,忘却平日里苛守的礼数,目光遽然犀利,然是即便低首,看向映地的细碎月影:“殿下何出此言?”
  我微一扬眉:“比起现在的「本宫」,你更像是帝王家的后裔。”
  早前便已隐觉朱雀守非同寻常。不论谈吐,还是举止,进退有度,优雅得体。平日对人不卑不亢,淡漠疏离,与其说是常年在皇帝身边耳濡目染,更若是与生俱来的矜持高贵。倒不是我背地里拆登徒子的台,若让苍秋这个如假包换的皇亲国戚站在朱雀守身边,至少言行举止差了一截。当然,这也不乏因是他童年时错跟一位喜好女色的怪师父的缘故……
  “殿下明察秋毫,微臣感佩。”
  难得这一板一眼的男子给我冠了顶高帽子,我苦笑摇首。然是如此,便是默认自己确是出自帝王家,缘何这样一位拥有别国皇族血统的贵公子会效力敌国的皇帝,实在匪夷所思,不免惘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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