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罗-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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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州牧摇首,苍秋若有所思,面色沉凝,低眸看了看我,目光杂陈:“德藼亲王和归家呢?可有听说他们的事?”
身作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女州牧往日若与茈承乾在宫里打过照面,亦是自然。可适才在街上听她之言,像是苍秋私往枺常桓娑穑敛恢椤T僬撸绿B亲王眼下应是在枺辰纪獾撵笤埃稿砀!P硎俏从信謇戳ヂ觯桓颐橙幌嗳希菽敛欢骄驳溃骸肮橄喔缸咏疵ψ糯虻闩锬锏暮笫拢畔鹿僭币膊患泻味病5故腔噬现两裎从邢轮迹绿B殿下召回宫去,反是往祗园增派驻守的紫麾军,许是怕殿下现在没了亲娘,在宫里反可能遭人谋害吧。”
也不知道皇帝如何向这位国丈交代归女御之死。可派重兵把守祗园,定是提防德藼亲王失踪的消息外泄,引来朝堂大乱。我低垂眼帘,心绪复杂,若是德藼亲王从此隐姓埋名,退出皇位之争,茈承乾的这些兄姐少一劲敌,定是斗得愈加激烈。只怕到时兵戈相见,天下大乱,不但事与愿违,未有求得安宁,更会自责当初袖手旁观,令事态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亦如当初和枢木立下一年之约前,我茫然何去何从,兀自深思,可许是察觉我内心动摇,冷不防登徒子低首吻住了我,亟亟挣脱,却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真是没羞……”
惟闻女州牧啧啧有声,我赧极,可听尔后之言,啼笑皆非:“不过一对璧人倒也相得益彰。我说悦竹啊,咱们也来段悱恻缠绵可好?”
余光瞥见女州牧说风便是雨,当真挺起身子,欲行轻薄。悦竹抬袖掩面,然是半推半就,娇羞无限。我既是好气,又是好笑,趁苍秋终是松了桎梏,起身飞奔而出。守在房外的苍祈微是一愕,然未拦阻,只是隔着数步尾随在后。我偏首淡望了他一眼,也便听之任之,顺原路折去前堂。
适才初来乍到,便见前堂人头攒动。我驻足镂花雕栏前,淡望搭起的花台前摆了几张大宴桌。华衣锦服的风流客们左拥右抱,尤不自足,偶有抬手指向花台,交头接耳,兴致盎然。忖着许有乐子可图,扫见近旁有一男子低首慵倚廊柱,澹然自酌,随口请教:“敢问兄台,底下怎得这般热闹?”
男子闻言,徐徐转眸。面如月华皎洁,犹胜娇娥。薄唇轻抿,不点而朱。眸若秋水,然是寒光潋潋,眼锋淡扫,乍触我面容,须臾惊艳,眸波微澜,如狼阴黠。我立时敛容,心中顿生戒防,更是惊诧这毫未阴柔之气的漂亮男人直起身后,竟比颀长挺拔的登徒子尤高几许。阴霾笼身,我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力持淡定:“打扰兄台雅兴,很是抱歉。”
很是自然地敬而远之,我作揖告辞,低眸匆步,与他擦身而过。然闻一抹很是熟悉的桃木清香,我脚下一窒,即又往前疾走,刚至楼梯口,忽闻身后沉声清冷:“听说今晚有位清倌开苞,过会儿她便要登台献艺。”
回眸一顾,男子神色疏漠,眸烁异芒,负手信步而来。我暗惊,颌首回礼,即便疾步下楼,深低了头,匆匆穿堂而过,立身溃檐偏角,却见那个漂亮男人随后而至,落座不远处的一张大宴桌,微微偏首,似有若无,朝我的方向轻勾起唇,意味深长。我见状暗恼,侧过头去,眼不见为净。然未多久,忽是有人轻拍我的肩,忖着是不是那人穷极无聊来搭讪,瞠眸转首,冷不防迎面撞上坚硬的胸膛。
“唔……”
往日许是练过金钟罩,我揉着酸痛不已的鼻子,狠瞠了眼神出鬼没的登徒子。他置若罔闻,反是偏首望向那个貌比娇娥的漂亮男人,银面具淡泛寒芒:“带你去见一个人。”
不由分说,将我揽入怀中,扬长而去。亦不知他口中与我颇有渊源的是为何人,满心疑惑,随去一处僻厢,便见他的两位红颜知己亭立外间,另有一位俏丽侍女手捧一尊古琴侍立在侧。见苍秋勾肩搭背,拐来适才落荒而逃的佳人,女州牧爽朗大笑,正要揄揶,先前打过照面的鸨母春妈妈挑起珠帘,领着一个粉霞罗衣的少女徐步而出:“赶紧谢过悦姑娘。这凤瑶琴跟了她八年,从不借与外人,听你身世飘零,才破例借你一用。”
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弱柳扶风,我见犹怜。可眼锋相触,忧愤哀凉,我微是一愕,这个看似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缘何有此愤世嫉俗的眼神。那粉衣少女望清我的容貌,亦是怔了一怔,然在鸨母催促下,不卑不亢,朝向悦竹盈然福身:“多谢悦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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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凝清妍娇丽的少女,悦竹颌首柔笑:“昨儿个经过姑娘的厢房,听你抚琴自唱,很是动容。只是风尘中人,难免有此一天,惟望这凤瑶琴可助姑娘寻到怜香惜玉的知音人。”
语辞恳挚,粉衣少女面色稍霁。只是沦落风尘,难见天日。神情微黯,欠身施礼,小心翼翼地抱过精雅古琴,低眸转身匆步走进里间试琴。
“说来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凝望清丽倩影,春妈妈摇首慨然:“还没及笄,便要让人糟蹋。如果不是得罪不起归家的孙少爷,奴家也不想造这个孽,只盼今儿个给她破身的是位有德的官人。”
难怪登徒子道是颇有渊源,原是归氏中人所为。抬望登徒子,他会意,眼神清冷,道起这粉衣少女的来历:“这位裴小姐原是禺州州牧裴映矜之女。半年前裴州牧被诬通敌,与倭匪勾结,已于上月在枺澄收丁K洳恢嵝〗阍岛温涞焦榫春偷氖稚希膳嶂菽辽笆强拖嗟牡靡饷派橄嗟恼馕缓盟锒胧墙璐嘶幔图夷芽啊!
我闻言黯然,隐感惭愧。因是归女御专宠,德藼亲王亦然圣眷隆重,威胁储位。客、归两家素来水火不容,借此机会落井下石,亦是不无可能。虽是与我无甚干系,可茈承乾的这位表兄弟若是做出这等逼良为娼的勾当,怎生不能置若罔闻。只是苍秋断不可能放我去找归家人,况且鲜少有人知晓德藼亲王的真身现已流落民间,即便我狐假虎威,找到归敬和,令他放过这孩子,估摸反会当作冒牌货扫地出门。
睨向登徒子,冷眼瞪了半晌,看他锦缎衣袍,灵光乍现。拉下苍秋,倾身近耳:“你应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吧?”
他惘然,我挑眉一笑:“能不能借我笔银子,以你的名义竞下这位裴小姐?当然,有借有还,我断不会白要你的银子,日后自会想法子凑齐了还你。”
这登徒子非富即贵,拍个清倌当是绰绰有余。可既是归氏中人惹是生非,我亦不愿假他人之手。等安定下来,看是能不能出外谋份差事。幸尔苦出身,往日奔波生计,初到东京,一度身兼数职,除了服装设计,尚有其他技艺傍身,若这登徒子犯了疑心病,恐我借机逃回枺常炼嘣仕氖窒伦叨鳎嗷蛱罅肆称ぱ胨硎资钦暗氖闼登椤N┦强上А
“不成!”
他斩钉截铁,断然拒绝:“你当我畏惧权势,瞧不起我也罢,归敬和现就在这满芳楼里。我和少隽都是兰沧侯府的人,不便自行出面,免与归家人交恶。”
听闻他是兰沧侯的亲信,我微愕。几许凛冽寒意骤生,可未及细辩个中缘由,苍秋将我紧拥在身前,灼灼凝睇:“你也莫打歪主意,就算不是那人的意思,我既已下决心娶你,便不会让你见归家人。”
脑中空白,惟是怔凝相望。隐有知晓歧途在前,路的尽头,许是万丈深渊。可森冷的银面具掩不住他痛郁杂陈的眸中,似有若无一丝惶恐,无关掳劫亲王许会给兰沧侯府带来灭顶之灾。
星火燎原,欲将一切阻在我们之间的人与事付诸一炬。
间或几许无奈苍凉,俨然避之不及的命运终是莅临。
直至后来我们相爱至深,却要生生分离,我方才知晓此时此刻,他缘何这般愀怆而视。若非我的出现,他本可安度余生,但孽缘使然,我们仍是相遇,他终因我而万劫不复。
然,无悔。
“我别无他想。只是那位姑娘的遭遇教人同情,我实在不忍见人辱她清白。”
良久,我很是自然地环上他腰际,相拥相抱。他蓦是一僵,猿臂渐紧,几是要将我揉进自己的身体:“夕儿,你要体谅我的难处。朝堂势力错综复杂,尤是兰沧侯乃降王之后,更要谨小慎微,免与权臣交恶。”
我轻应,仍亦怅然。可天无绝人之路,见我们毫不避嫌地亲昵,女州牧在后调侃了一番,即便温言笑语:“我原打算找人代竞,只是俸禄微薄,我还愁身价若是竞得太高,许会倾家荡产。现敢情好,既是小姐有意代劳,本官却之不恭。不过好人做到底,还请小姐明儿个再替裴丫头奉笔赎身钱可好?”
根本心知肚明,最后掏银子的金主乃是自家师弟,我回首望去,女州牧果是笑弯了眼,幸灾乐祸。我失笑,点了点头。以为我不过空口说白话,定是有借无还,登徒子略是沉郁,唉声叹气:“娘子之命,为夫岂有不从之理。只望明儿个赎身的时候,春妈妈手下留情。”
鸨母失笑,袅袅施礼:“奴家讹谁都成,就是不敢讹您云大官人。”
闻者欣然,众人笑作一团。许是得了一桩心事,我豁然开朗,将登徒子独自撇在外间,和另两个女眷随春妈妈进里。端坐案前调弦的粉衣少女听我们有意为她赎身,起初茫然,直待女州牧取玉牌示身份,微是惊诧,怔愕半晌,终是相信有人愿救她于水火,目渐盈泪。即便先前力持镇定,可到底不过涉世未深的少女,抿白了唇,跪身行了大礼:“旖如多谢州牧大人再造之恩。”
“呵,你甭谢我,我不过举手之劳。出银子的是那位小姐,她现在可是因为你,欠了人家一屁股债。”
许是省了一大笔银子,女州牧欠身扶起少女,言笑晏晏。我无奈苦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虽是争脸,断不让那登徒子看扁,可照此情形,苍秋许会将我软禁在他的府邸。看是要寻机会与他谈判,若是不允我出去工作,赚银子还债,婚事免谈。
轻挑了眉,兀自暗忖古人的生财之道,粉衣少女步至近前,便要拜倒:“小姐再生之德,旖如铭感在心,请受一拜。”
古人动辄跪地叩首,怎生别扭。我忙是抬手去扶,四目相接,许是我此刻俨然风雅文人,少女霞生双晕,然亦开怀展颜,明眸皓齿,煞是好看。尤记得往日在孤儿院,亦有一个这样清新可喜的女孩,比我小两岁,向来姐妹相称,时而缠着我给她买零嘴。望着面前的粉衣少女,便是想起当年我不告而别,女孩正是这般年纪,顿生惆怅。阖了阖眸,温润一笑,偏首看向轻烟缭绕的琴案,且听近旁的女州牧悠声问道:“裴丫头可想好过后登台的曲子?”
兴许女州牧声名显赫,少女恭然颌首,甚是崇敬:“《水月》。”
“哦?”
通晓音律的悦竹听闻乐名,微是动容:“可是多年前乐圣为令姐所谱的那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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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点头,须臾黯然。回眸,见我不明就里,她怅然一笑:“悦姑娘所说的是小女的长姐旖月,与她的夫君水慕影。”
缘分便如密织的网,无处不在。未承想少女所说的这段几经波折的苦情,乃是缘起当年客、归两家的权势斗争。因是归女御专宠多年,接连生下德藼公主与昭王两位皇嗣,客氏一门渐感储位不保,欲送一位年轻貌美的世家女子入宫,侍君夺宠。然自归氏进宫,皇帝未再广纳妃嫔,乃至八年里极少召幸归氏以外的后妃。任皇后与其父客平如何旁敲侧击,君心未动。惟有退而求其次,将择中的禺州牧之女裴旖月召入宫中,出任皇后侍从女官。可纵然裴旖月风娆绝色,能歌擅舞。皇后费尽心机,逢皇帝驾临常宁宫,便令之侍奉御前。然是自始至终,未能引得君王侧目。乃至效仿归氏当年一舞倾动枺常杌实凵剑呐叛莞栉韬厥伲詈笪┑蒙痛停俪俨患傩摇H词俏扌牟辶犰皆乱虼私崾豆⒗质λ接埃饺艘患阈模橥兑夂希梢蚴桥犰皆履丝褪洗π幕窍赘实鄣暮箦搜。羰切挠信枣穑盖浊俺叹』伲颐旁饣觯┯型虬阄弈危掏锤畎S氪送保接耙嗍怯舴咴谛模晕嵌吮闳缒蔷抵谢ǎ性拢性滴薹郑浊陨恕
然,峰回路转。裴旖月进宫的第二年冬天,归妃所出的昭王夭折。因是毫无原由地暴病而亡,不日又有宫人密告愨妃梵氏在其延禧宫行巫蛊,果是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