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玩芳草-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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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民间早已广为传开了。
皇上曾在捷报传来日,当着满朝文武百官,放言大悦:“有九皇叔在,何愁我应天朝江山不固!”
朝臣们闻言有喜有忧。喜的是皇上与九王爷心同一致,乃江山社稷之福;但金、水两大门阀家族则忧心更甚,怕龙霆经此一仗,声威益隆,而他们则出头无望。据说,皇上一下朝,便被慈宁宫皇太后金氏“请”了去“慈训”半日,几朝老臣兼执掌礼部的水氏大家长水柬君亦在场不避。
训是训了,但皇上已经说了的金口玉言还是改不了的。所以半个多月后,年轻的真帝龙烨率一朝文臣武将、一干皇亲国戚,御驾亲临京城鄱掖门,迎接九王爷大将军王龙霆与其大军凯旋而归。
骄阳如火,大多数人也是热情如火,急欲一睹胜利之伍的赫赫威仪。唯独皇上身后的老臣子水柬君沉了一张脸,神色阴晴不定。真帝似被这位当朝重臣也是自己的舅祖父情绪感染,年轻的脸上也少了那一日的喜悦兴奋,反倒是显得有些无奈。唉,自从被皇太后“慈训”了之后,龙烨一直无奈至今。
整齐的马蹄声、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直道的尽头出现了众人翘首以待的威武之师。一时间旌旗蔽日,铁甲金戈泛着点点寒光,雄壮峥嵘的军威军仪无比震慑人心。大军为首一人龙璋凤姿、意态昂扬,举手投足间尽是尊贵气势,正是皇朝的九王爷龙霆。
他驾着骏马黑旋风驰到近前,翻身下马。身后万千将士、铁甲骑兵皆随之而动,齐刷刷从马背跃下,足音震地。
“臣奉旨领兵远征,平兕凸、逐阿末,今班师回朝向陛下复命!”龙霆面带微笑,抱拳向龙烨施礼,神态轻描淡写却尽显潇洒风流。
“参见陛下!”三军将士紧随着齐声高呼,单膝跪地。
众臣见状,也是同样纷纷跪了一地,山呼万岁。
全场只剩下真帝龙烨和九王爷龙霆两人还卓然站立着,天地间忽然空寂了许多。这时,堪堪位于龙霆战马黑旋风之后的一辆轻便小车一下子显得突兀起来。
龙烨注意到了,微为犹豫后却很快闪过眼只当不知。
伏跪于地的水柬君也注意到了,偷偷半抬脸,盯着那辆小车的眼光中足见愤然,似乎还有丝怨恨。
“众卿平身吧。”皇上开口。接下来自然免不了一番嘉奖褒扬,论功行赏,百官再向九王爷道贺……一切按礼制而行。
热闹蹉跎了半日,这隆重盛大的接风场面临近结束时,胡子花白的水柬君忽然上前,对龙霆一揖到底,“老臣斗胆,敢问九王爷那辆轻软车驾中却是何人?”他年事虽高,但声音中气十足,这一问,弄得文武百官、皇亲贵戚都停下心思来注意这边。
车小而轻便,还有软幔低垂。不可能是载重锱车,也不像军中车样。
水柬君这一问,众人忽也都觉得此车出现于此颇透着些古怪,那辆小车自然成了无数道视线的中心。若视线也有热力,只怕小车如今已被烧出洞来,好让无数好奇或别有用心的人一窥究竟。
短暂的鸦雀无声,龙霆在众望所归里从容开口,语气却不甚严肃,“老大人关怀,本王一时受宠若惊啊,只不知老大人突然关怀所为何来?”言下之意,你多管闲事。
水柬君直起身,理直气壮,声若洪钟:“传言九王爷离京前得了一名女子,若车中是她,方才文武百官、三军将士参拜吾皇万岁,这女子怎可闭缩于车中不行大礼?老夫执掌宗庙社稷之礼法,除九王爷外,怎可对此等藐视圣驾的欺君之举不闻不问!”这话也暗指龙霆不跪拜皇帝属于欺君。
若是别人敢这样指桑骂槐,龙霆早就不客气了,但水柬君……毕竟是冰儿的祖父,皇帝的舅祖父。听了他的话,龙霆只是嗤笑一声,双臂交叉于胸前神色轻浮不恭,大有我行我素你又奈我何的架势。
众人皆被这突发的紧张弄得不知所措,刚才还好端端的热闹接风,怎么一眨眼就生出藐视圣驾、欺君罔上的事端来了?水柬君乃三朝老臣不好得罪,九王爷龙霆更是个不好惹的主,所以这关头人人三缄其口,明哲保身。
皇帝的脸色越发无奈了,轻咳一声,他不得不发话缓解情势:“水卿家,今日大军凯旋班师,普天同庆,卿家就不必过于严苛了。”不等水柬君回话,又转向龙霆道:“九叔,朕也听闻此女子仿似故人,以为奇事。正欲请来一见,九叔以为如何?”也就是说赶快让她出来行个礼便万事大吉了。
龙霆听出皇帝侄子为难,转念一想今日皇帝和许多皇亲国戚都在,正式让小菀见见自己的家人也非坏事。俗话说,媳妇儿总要见公婆的嘛。这么想来,他反倒像个毛头小子般开始心下窃喜。
面圣
荀萧菀坐在车中,一路摇晃下有些神思倦怠。龙霆算是十分用心,带她从萧笛凉那里出来后,很快找了一辆轻便的小车,布置得干净舒适,让她坐也好、躺也好,免去马上颠簸的劳顿。有的时候他兴致来时,还会放下九王爷的身段,亲自为她执鞭驾车,顺道逗她说话。
龙霆身边的将士们深知他随兴而为的性子,打仗时不拘常理,平日里行为不拘小节更是自然。何况自从荀萧菀挺身相助截下阿末大祭司的噬灵妖箭后,将士们都对她暗暗生了一份感谢之意。虽然她年纪极轻、人又生分疏远得紧,却不妨碍别人存心敬重。所以得知她伤愈后经不得累,九王爷当一回她的马夫,在这些恩怨分明的热血男儿眼里也是应当。
这些荀萧菀本人当然不清楚,也没心思去弄清楚,因为她心中还颇有些懊恼。当日萧笛凉提议让她留下来将养着,原是正中她下怀,非常盼望龙霆能应允。一方面是不想与他相处,另一方面则是,她虽曾被迫起誓不再从他身边离开,但若是他先离开她身边,而她在他离开时逃走,应当不算违背誓言吧?
总之当日她确确实实飞快作了这样的计较,料想着从萧笛凉老怪物身边寻机跑开的成功率该会较高,所以眼中露了些希冀出来。可最后龙霆还是没有同意,不知他是否看穿了她的如意算盘?
为此,她一路来一直心下颇为懊恼,对龙霆的不满也更多一分。他给她当马夫也罢,逗她说话哄她开心也罢,荀萧菀只觉更为心烦。殊不知龙霆带她在身边与她打算逃跑的念头根本毫无关系,若他知晓了,恐怕她连单独坐这小车的待遇都没有,只有与他共乘一骑的份儿。
这么微微懊恼着、微微心烦着,并全力拒斥着他的善意与讨好,待行到京城鄱掖门外,身上倒算了,神思上已然觉得疲累了。
荀萧菀斜倚在车内,且带一半困顿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不在焉的,只望能快快远离这人多噪杂的场面,还她一个清静。
虽然如今已习惯了龙霆身上的皇脉气息,但此处一群龙家人扎堆,荀萧菀师承生一派传隐世之风,自然是不可避免地心生反感。
突然,水柬君平地起风波,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到她身上。虽隔着车身,但荀萧菀长期服药感觉敏异,那些视线中的好奇、探究、或心怀叵测……全都毫无遮拦似的传递进来包围了她,使得她再忍不住蹙眉,浑身不适。
……这个“执掌宗庙社稷之礼法”的水大人是什么人?竟然连龙霆都对他忍耐了几分?……皇帝真要见她?可她不想啊,她现在谁都不想见,不想应付大庭广众、虎视眈眈的场面——龙霆,你之前不是还问我怎样才会高兴吗?只要你这次回绝了他们,我便会感谢你,真的……
可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总是没有人理会她。
车幔被掀起,龙霆对她说,“小菀,下来见过皇上。”
前一瞬她还对他抱着希求,可真实情形却恰相反,他只是过来吩咐她做她不愿的事。荀萧菀觉得有那么些儿讽刺,自己刚才怎么会对他抱着希求呢?
龙霆伸出坚实的手臂轻轻一揽,便将她横腰扶下车。这是头一回,他带着毛头小子般的窃喜与冲动,一心想将一名女子介绍给自己的家人,兴奋间却未注意到荀萧菀越发疏离冷漠的颜色。
“我可以不见吗?”她问得又轻又沉。
龙霆却只当她羞怯,掩不住喜色,他少有地柔声道:“只是见个面,行个礼,你别怕。”
怕?她怕什么?她只是厌烦!——可他从来不曾懂,如此,两人又何必这般纠缠……心下微微叹息,唉。
龙霆牵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皇帝面前,停步。
年轻的皇帝初时并不留心,毕竟冰儿美若天仙,可这小姑娘毫无光彩,实在……才想到一半儿,他便改变主意了。这小姑娘,远看不怎样,可近来仔细一瞧,才发觉暗淡的五官竟和冰儿相似了七八分。龙烨到底沉不住气,一时诧异。
水柬君也从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后来却越来越愤愤然——他的孙女儿出身高贵堪比金枝玉叶,这个不知打哪儿来的低贱丑女怎敢和他家的冰儿相似!
荀萧菀无心理会他人想法,半垂了眸,眼观鼻、鼻关心。直到龙霆捏了捏她掌心,她才微微屈身福道:“参见皇上。”声音清冷,丝毫没有常人初次面圣时的诚惶诚恐。
突然,水柬君爆出一声惊天叱喝:“大胆刁妇!见天子圣驾,还不下跪!”
下跪?天、地、亲、君、师,其余四者她都从未跪过,凭什么单跪一“君”?
“我不跪。”平平一句,不急不缓,冷对水柬君的声色俱厉、须发竖张。
顿时闻者皆震,全场瞠目结舌。
请陛下圣裁
一句“我不跪”惹得全场瞠目结舌,偌大的鄱掖门外出现瞬间屏息的静默,骄阳底下只剩旌旗咧咧的迎风声。
在这不过眨一眨眼的时间,龙霆脸上少有的温柔已尽数卸了去,适才想着将小菀介绍给家人的冲动与窃喜顷刻裂得粉碎。小菀可知道,她这不知轻重的一句已经将自己置于刀口浪尖的危险之中,任谁都推不脱她藐视天威、大逆不道的罪名?一念电转到此,龙霆的脸变得严厉起来。
跪拜天子,对普天下的臣民百姓来说,不都是理所当然?即使小菀生性冷淡孤僻甚至不近人情,也不该不懂这个天经地义的道理!
那她又为何如此自寻死路?饶是龙霆亦是随心所欲惯了的性子,但对荀萧菀,还是千万个把不准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疑问,让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把握不住荀萧菀。他牵着她的那只大掌紧了又紧,哪怕力道已大到足够握痛她纤软的小手,却仍然感觉如无头无绪般的空虚。这让素来自信无比、不知难为何物的龙霆也生了一片焦虑,煎熬起他的沉稳镇定来。联想两人之前的种种,他甚至胡乱猜测着兴许小菀这样做就是故意要与自己作对?让他难堪难为?想到这里,龙霆脸色更为严厉,十足地符合九王爷的钧威难测。
荀萧菀一手被龙霆握得极疼,忍不住偏脸看他,正见到他严厉的面孔,心下不由一紧,暗道,她终于又惹怒他了吗?他终究还是皇家的王爷,终究也是容不得她这样的平民如此“放肆”,终究她不是那真正出身高贵的人儿……方才对着水柬君、对着皇帝,荀萧菀举止对答都没有丝毫犹豫,但见了他一些厉色,竟不知不觉叫静若止水的心绪微微波动起来。
恐怕连她自己都未发觉,尽管对他拒斥得厉害,龙霆与别人在她眼里毕竟还是存有些不同的。
瞬间屏息的静默眨眼过去,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仍是水柬君,此次他简直已是怒发冲冠,一手颤巍巍地指向荀萧菀道:“大胆刁妇,竟如此欺君罔上、目无法纪!”
他打破沉默后,群臣终于也都回神了似的,开始议论纷纷。虽然言辞间难得一致地全部赞同水柬君,但都顾忌着九王爷龙霆,故无人敢挺身附议,只在那边不住地点头。
真帝龙烨同样也被荀萧菀这史无前例的一句给蒙得措手不及,心底暗暗叫苦,九叔啊九叔,你上哪儿寻得如此“不同凡响”的一名女子?如今且叫我怎生收场才是?朕这个皇帝委实不好当啊!
于是,年轻的真帝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摆个脸谱喜怒不形于色,以彰显天威莫测,任由有胆又有资历的臣子如水柬君老人家自由发挥去。
他老人家果然不负圣望,继续颤巍巍地指着荀萧菀:“……大胆刁妇,究竟是谁指使你如此大逆不道?还不快块从实招来!”
什么?龙烨差点要掏耳朵,水柬君这发挥的进展也太快了吧?任谁都听得出他是在“诱供”啊!
荀萧菀原本并不愿理睬水柬君的叱骂,也不愿解释什么。但听到他这一问,她却突然按耐不住道:“我不跪就是不跪,哪需什么人指使?”
她又忽然一个使劲,趁着不备从龙霆抓握中挣出手来,似与他撇清关系,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