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伴君眠-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以手支颐,看着澄黄的烛火顽皮的落在少卿光洁的侧脸上,看着少卿流墨一般地的长眉优雅而凌厉的斜斜飞入鬓边……
忽然少卿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几步走到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图志前。眸光紧紧锁在图上细小如蚊蚁的地名上,“先令兵士伐木结成广二十步,长四十里的栅栏,堵住稽军去路,防止稽军逃散。随后,命夏环,李真率步兵七千,夜上西山,突袭敌军帅帐,同时命萧离等诸前锋将军率三千人上东山,采用夜战、近战。奇袭,对稽军实施夹击“,朗声一笑,”少卿此战的意图,不在击溃多少敌军,只在抢占东西两处高地。梁平虽然山林密集,地势复杂,但最高处也仅东西二峰而已,一旦我们夺得这两处高地,随军而行的弩箭排射便可发挥效用,居高临下,不愁稽军不降!”
“稽军为脱险境,必会放手一搏,若是攻下东山……”
“不”,少卿的声音很大,回荡在承乾殿雕龙画凤的藻顶上久久不散。文烨被喝得一怔,少卿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温温顺顺宛若处子,哪时见过他这么大声的对自己说过话?但皇帝脾气一点儿也没发作出来,含笑住口。
少卿完全没有意会到自己喝制的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依旧循着思路沉沉的道:“稽军不会攻东山。东山地势险要,直上直下宛若一支铁笔直插云霄,从来都是易守难攻的地方。此时稽军兵力疲软,断然不会作出以卵击石的蠢行。而西山却有一道斜斜的浅坡,纵使我军占领之后修建了战沟土壕,但比起东山却又多了几分胜算。更何况,西山上还有汲水道,只要阻断了汲水道,便能困死我军”,咬唇一笑,“他们想得好妙,但我又不是蠢人,哪里容得他们放肆。我那二万骑兵也不是木头泥塑。届时,少卿亲率一支由步、骑兵组成的军队,从后方包夹上去,将稽军逼入山谷,山谷地狭,只要将巨木滚石推入谷内,我军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凯旋回朝……”想到旌旗飞扬,鼓声如雷的壮观场面,不禁神驰,刚要笑,却见文烨笑微微的看着自己。猛然一惊,方才自己那般恣意,真是罪该万死了。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请罪好呢,还是继续往下说。淡红的唇瓣抿了又抿,只是手足无措的站着,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文烨笑吟吟的,一摆手止住了,“照你这么说,朕的二万骑兵尽可以不去了?”
少卿本来慌乱,但见文烨毫不放在心上,又问及战事,一颗心反倒渐渐平静下来。“那倒不是,轻骑是我大燕新近才训练出来的,皇上隆恩,将它配于我军,那有不用的道理?”微微一笑,“骑兵如雷,在气势与数量上便起了威吓的效用。虽说梁平一战以步兵为主,但梁平之后是什么地方?”话音一顿,脸上满是洋溢的喜悦,“是雅罕,是雅罕。皇上,那是咱们大燕被狄人占据了将近百年的雅罕!”忽然想到自己正在同皇上说话,勉强抑住满心的喜悦与兴奋,掩在袖下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但少卿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痛,黑亮的眼眸闪耀着连天上的星星也无法媲美的光芒。深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再像方才那么嘹亮,徐缓之间却透出一股震动人心的厚重来。“皇上,攻占梁平之后,大军可以做出回京的架势。要回京,必然要经过蟠龙岭,蟠龙岭却有一条山道能够直捣雅罕”,稍稍一顿,“我军先做出回朝的架势,至蟠龙岭立即调转向北,以两万骑兵为主力,越过戈壁,大迂回奇袭雅罕。雅罕的守军不过数千,狄人的主力又远在千里之外,他们的战马再神骏也难以与我军的速度相比。况且,雅罕本来便是我们大燕的属城,我们将之夺回,首先便占了一个理字”,话音忽然一窒,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暗了下去,无声的透了一口气,“败就是败了,说得再好,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文烨微微一笑,“这场战我们的确败了,不是败给狄人,而是败给了自己。为什么会败?正如少卿所说,人心不齐。天时、地利那是不消说的了,远赴战场,地势不明气候不调,与稽军争雄的唯一凭借便只剩下人和了。只是数量虽众,却成日里担忧着别人抢了自己的功劳,心力自然使不到一处。正像一盘散沙,不用别人来打,早就从内里慢慢的折腾死了。仗虽然败了,但为什么会败,却要一一查探清楚,查处作祟的蠹儿,就地除了。朕虽然以宽为政,但宽也有边有岸,过了限反而要严一点,手硬一点。”
少卿听文烨这么温温道来,显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的,这比盛怒之下的咆哮怒吼更让人心惊了。想了想才斟酌着道:“皇上,千军易得良将难求!”
矛盾挣扎中只听文烨朗声一笑,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冷冰冰一片,极其轻蔑的道:“良将,什么是良将?是周醇林、是汪震清?笑话,若他们是良将,会密谋诛杀自己的救命恩人?若他们是良将,会合谋构陷于大燕有滔天之功的忠诚将士?,深深凝视少卿,“少卿,哪怕是善心,也该看清是对什么人!”
少卿眼光闪动一下,想到那夜的惊心动魄,也不禁寒心。唇瓣抿了抿,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第五章
少卿的预感没有错;皇上正想借着这个由头整治朝廷一番。当权者眼里容不下沙子。文烨虽然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但他的心里有的更是一统天下的欲望;这种欲望每天每晚都在灼烧着他的心。每当他看着自己时;那双比夜空更幽黑的眸子里却燃烧着一种深沉的痛苦。
少卿知道;这种痛苦;文烨要宣泄出来;作为一个杰出的英主;他再也不能容忍任何人阻挠自己的脚步。可是;自己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担忧。文烨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但是朝廷的格局却比任何一样事物复杂得多;外戚;儒生;酷吏……
要整顿朝风;首先便要革除周醇林;汪震清的官职;再来就是追究罪行;一旦确认;那是剥皮陵迟诛灭九族的大罪。
怎么诛灭九族;那两人细细推算起族谱;和皇太后还有一些牵连;如果认真起来;岂不是连皇太后也算进去?即便退一步讲;让那二人兜揽一切罪责;皇太后及一干官员也是极不情愿的。届时皇帝又会怎么做?
少卿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自从昨天一次早朝后;本来就阴云密布的朝廷更笼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来来往往的官员们悄悄的不知道在议论什么;一见他来了;立即装出一副浑然无事的笑脸。少卿素来和他们只是点头之交;淡淡一笑便过去了。
走出宫门;上了马车。放下湘妃竹帘子;淡淡的光从外面射了进来;马车外一片噪杂;传到马车里面却只剩下朦朦胧胧的声响了。手指揉着眉心;想着皇帝近些日子的举动;想着那干官员神神秘秘议论的脸孔……以及若有似无的示好……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亏得少卿警觉;身子才没有撞到隔板上;“怎么回事?”
“将军”;仆人的声音透过帘子传来;闷闷的;“前面似乎有人起了争执。”
少卿心中正烦;随口道::“那就绕道走。”仆人称一声诺;马车轮子又滚动起来;行过街边时;少卿透过竹帘的间隙;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想也不想便喝住了车夫。下了车;几步走到那人身边。
皱眉道:“宾爻,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青年正是萧戟,见是少卿来了,嘻嘻一笑,“将军,你还问什么?这马疯了,在街上横冲直撞的,我怕伤着人,帮忙拉住。嘿,将军的脸色好吓人,敢情在将军的眼里我萧戟就是个只会坏事的胚子?”
一脸痞子相,少卿拿这种人最无可奈何,破颜一笑,“行了,你瞧你都快把那马勒死了……”
话音未落,马车内一人粗着嗓子道:“好大胆的奴才,还不快放手?”
听声音显然是有人故意捏着嗓子作势。若说少卿先前只有五分怀疑,现在则是十足十了。眼眸一转,见马车上雕着靖王府的府徽。早就听说靖海侯是一个如何了得的人物,万万没有道理被人如此戏弄还窝缩在马车里默不作声的。当下抱定守拙的宗旨,放任萧戟胡闹。
萧戟眼光与少卿一对,随即明白他那一眼的深意。他本来就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现在身后有了少卿,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得咧出一口白牙,没有丝毫预警的,紧握住缰绳的手突的一松……末了才无辜的凑上一句,“萧戟遵命!”
那马早被萧戟勒得口吐白沫,拼足了劲蹬着蹄子直往后退,哪里禁得住萧戟这一松手?蹄子猛一打滑,一声嘶鸣中,庞大的身躯带着被装饰得金壁辉煌的马车重重的摔在地上,悬空的轮子兀自滴溜溜的打转……
一片混乱中,夹着萧戟特意拖长的痞痞的一声“萧戟遵命”,显得特别滑稽……
车里先是一连串的呼痛,尘埃落定后,终于慢慢的爬出一人。虽然穿着也算体面,却万万及不上靖海侯的一个小指头儿。此时他的冠歪着,发也散了,本来就平凡的脸更显得狼狈不堪。
少卿想笑,但他素来稳重,勉强忍住了,只一双眸子弯弯如新月,盛了满满的笑意。
萧戟却不同少卿,他是个嘻笑无忌的人,早抱住肚子笑个不住,索性蹲在那人面前,眼对眼,格格笑道:“侯爷这么狼狈,怎么也没个奴才来服侍您?敢情靖王府通府上下就侯爷一个人?”
那人狠狠瞪萧戟一眼,恨不得扑上去把这个可恶的青年撕下一块肉来。眼光向四周一扫,周围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事情不能闹大,心中暗暗计量着,眼前要脱身,唯一的法子就是抵死不认。
咽了一口唾沫,粗着嗓子道:“你放肆,你是哪个名分上的人物,胆敢和本侯爷作对……”稍顿一顿,“也罢,本侯也不和你计较,你帮本侯把马车扶起来,也算将功折罪了。”一边起身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用眼角觑着蹲在地上的萧戟。
萧戟扯一下唇角,蹲在地上两手托腮仰头看着那人,神情无辜天真得像个刚刚睡醒的孩子,“侯爷说要我放手,我照着侯爷的吩咐放了手,怎么反倒挨了侯爷的责骂?天下还有这个道理么?”也学那人的样子一边拍拍衣袖站起身来,一边用眼角觑着他。
那人打一开始见到萧戟,只是见他插科打诨,嘻笑不忌,几乎没听他说过一句正经话,整一个市井无赖。以为他也就那样了,没想到现在两人平平站在一起,萧戟竟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嘴角虽然还带着笑意,但眼眸微微一眯,本来无害的人竟然添了几分凌厉的锐气,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自己在侯爷门下也算算见多识广的,怎么当初竟走了眼,惹上这个瘟神。口气立即软了几分,“你让开!”
原想他一定会百般刁难,没想到萧戟竟乖乖的侧身让出一条道来。不由狐疑的看他一眼,刚要迈出步子,却听萧戟痞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侯爷好肚量!可是我横看竖看,也看不出你哪点像侯爷呢!眼光昏暗,眉目不齐,一脸猥亵晦涩奴才相。在场的各位汉子,你们说句公道话,我萧戟说的对是不对?”
最后一句中气十足,不愧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声音里自然而然的透出一股威严。围观的人看了半天热闹,看着萧戟戏弄讥讽那人,心中又是解气又是痛快,现今听萧戟这么一问,都扯开嗓子应道:“是!”一时间,人山人海,却只听见一个声音,好比大浪席卷,势不可挡!
那人是靖海侯府的总管,瞒着侯爷乘了马车出来显示排场,心中本来计量好了,侯爷进了宫,一时半会是断然回不来的,没想到千算万算,却偏偏漏算了天底下还有萧戟这么个软硬不吃水火不进的牛鬼蛇神。
心里就像十五只水桶上下打吊,生怕侯爷知道追究起来,自己这身皮那是不用要的了。正自七上八下,猛然间听到这排山倒海一般的声音,腿脚先就软了,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萧戟双手环胸,微眯着眼看着那人,还是那样悠长的带了一点异调的口气,“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愣愣的看了萧戟一会,知道一旦承认就被送回侯爷那里,侯爷的性子他是清楚的,府里家法最严,剥皮抽筋那是小事,指不定还有什么自己见都没见过的刑法要往身上招呼呢!但是不承认,那就要被认当作贼子送去见官……
少卿在旁边一直看着,虽然觉得萧戟做事太过张扬,但就得有人杀杀这帮子贵戚的傲气。微微笑着不发一语。直至见到那人嘴唇微微抖动,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几步过去,拍拍萧戟肩膀,“那还要问什么。靖海侯处事严谨,府邸之中断然不会出现这么个败坏主子名声的奴才的。这个人,必定是偷了侯爷的马车,想弄到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