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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卿伴君眠-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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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霍然起身,萧戟的话正合了他的心意,但他是皇帝,不能明显得偏颇一个臣子。踱了几步,慢慢压下浮躁的心,“好,你有这个志气,朕不能不许。现今你虽然脱出牢笼,仍是带罪之身。要洗清自身冤屈,不能全凭一张嘴。” 
  “……臣明白。” 
  正要叩首而去,皇帝忽然叫住了他,“你方才说周醇林不配为帅,在你心中,何人才配为帅?” 
  没有迟疑,“少卿!” 
  皇帝点头,目送他出去。笑意渐渐敛去,“少卿”这两个字,他倒叫得很亲密! 
  见李福海在门口探头探脑,一记眼风扫了过去,“你这奴才,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李福海赔笑进来,“执事的小太监进来报说,车骑将军进来已有一会子了。奴才因见皇上在和大臣说话,也没敢打扰。” 
  皇帝轻轻踢了他一脚,笑道:“你也懂得使鬼心眼了,少卿在哪里?”一边说着话一边抬脚便走,李福海在前边引路。到了偏殿,果然见少卿坐在那里,旁边摆着几碟子点心。 
  李福海最是知趣,悄没声息的退了出去。文烨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少卿跟前,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了好一会子才道:“听说少卿昨儿淋了雨了,你也太不懂得爱惜自己,现在是什么时候?下的雨比雪水还凉!”顿了一顿,“你身边也不能没有人跟着,这样,朕身边的几个人还算老成,拨给了你吧!他们也很少在人前露脸,旁人连他们的样子也没有看过,没有关碍的!他们对于服侍人很有一套,有他们跟着你,朕也放心。” 
  少卿一早被皇帝召进宫里来,还以为皇帝有什么要紧的话和他说,没想到却是这样无关紧要的。刚想笑,但细细想起来,文烨的每句话虽淡,越是回味就越有一番滋味,咀嚼半晌。心中也不禁动情,“皇上……皇上也不用太过牵挂,少卿毕竟是打过仗的人,哪里有这么弱不禁风……”他还想再说什么,但终究忍住了。“臣大胆,昨儿把靖海侯的管家扣下,移交廷尉署了。” 
  文烨看少卿一脸正经,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件小事。笑道:“一个奴才,又禁得了什么事。扣下了便扣下了,你是将军,难道连一个奴才也发落不了?” 
  少卿知道皇帝没有听清自己话里的意思,款款说道:“换了别的奴才兴许没有什么,但他是靖海侯的管家。因昨儿在御道上策马奔驰,我才扣下了他。御道是只有皇室宗亲才能走的道儿,他一个奴才,就有这么大的胆子。”缓了一缓,见文烨脸色凝重起来,越发放慢了语调,“姑且不论他是误犯还是怎么,便是他这份蔑视圣上的心,就该诛!皇上虽然仁慈,也不能纵容小人了!” 
  文烨眼中精光闪动,点头笑道:“是了,不能纵容这起子小人了。不论是管家还是侯爷,都是朕的奴才,都这么大胆放肆,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朕了?”看了少卿一眼,嘴角现出几分狡猾,“想那靖海侯平时在朕面前恭恭顺顺的,问他什么话都四两拨千斤的转了开来,难道抓到他一处犯事的地方。少卿做得好,帮了朕一个大忙!”便李福海传旨,宣靖海侯即刻来见。

  第二十三章

  靖海侯的府邸不过和皇宫隔了一条大街,近得很。少卿知道靖海侯很快就到,便要回避。皇帝却不允,拉着他说一些闲话。什么在军中受了什么委屈,梁平的风景怎么样,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少卿没有办法,他又是不善言辞的人,自然不能出口成章,勾勒出什么故事儿来。皇上问一句,他便答一句,本来都是一些极平常的小事,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却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微笑。似乎那里的一处帐篷,一片树叶,都比皇宫里的歌舞器乐有趣百倍。 
  李福海尖锐的嗓音在宫门外响了起来,说是靖海侯来了。 
  皇帝懒懒的,“来了就来了吧!”忽而一笑,“少卿也不必怕他,你先到屏风后面,听听这只老狐狸要说些什么,以后也好应对。” 
  少卿刚刚走到屏风后面,靖海侯便进来了。看不到外边的情景,只听到衣袂悉窣的声音,见礼,平身。下人端了圆凳上来请靖海侯坐了,皇帝并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茶香。 
  皇帝不说话,靖海侯也不说话。正因为没有人说话,纵然是这样华丽的宫殿,也不禁让人生出一种暗夜旷野的错觉来。心头沉甸甸的。少卿咬了咬唇,忽然有些后悔,他这么做,会不会太欠考虑了?靖海侯毕竟不是寻常臣子,满殿臣子当中,只有他能封了异性王,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挣得了这份荣耀,就连先王也敬他几分。但他又不同于那些只懂得舞刀弄枪的武将,难得文武全才。这份才气本是极好的,但他万不该被权势蒙蔽了心。满朝臣子,倒有一半是他的党羽。他通了武功文墨,可怜却弄不清最浅显的道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帝王非常人,又怎么能容得了臣子功高震主? 
  皇帝少年时就对他说过靖海侯这人鹰鼻豺眼,非良善之辈。但登基之后倒不提这些话了。或许是怕宫中耳目众多,或许是惧怕他的权势,只想当个太平皇帝? 
  默默摇头,他知道皇帝不是那么愚钝的人。思前想后,只有一个理由,皇帝要找一个最恰当的时机,一击即中。 
  手心汗涔涔,先前的一点点后悔荡然无存了。隔着一座屏风,看不见皇帝的脸,这些年他一直不敢想的事此刻朦朦胧胧的显现出来,忽然觉得他一直没有看清座上这个穿着皇袍的人。他懂文烨,但那身明黄|色的袍子太刺眼了…… 
  皇帝手上托着茶盏,茶水荡起涟漪,他那黑嗔嗔的眼中也仿佛有水波荡漾。 
  果然是承袭了先王血统的人,虽然年轻,倒显露出帝王风范了。靖海侯坐在圆凳上,眼眸低垂,他不用眼睛看皇帝,他只用心去看皇帝。帝王就是一本书,一本用心来读的书。他不是周醇林那样的蠢材,那些暗地里耍弄的鬼心眼成得了什么事,要成大事就要看得更高更远。皇帝能玩弄臣子,臣子也能蒙蔽皇帝。端看谁的本事更高罢了。 
  皇帝眼角一抬,像是现在才看到靖海侯,晤了一声,“李福海这个奴才也太不知高低了,靖海侯就在眼前了怎么也不提点着朕些儿。白让侯爷干坐了这么久。” 
  靖海侯微微一笑,“皇上心中挂念着国家大事,如此明君,是百姓的福气。微臣就是再多坐久一点,又有什么干系?” 
  皇帝一脸似笑非笑,“侯爷是先帝爷手里使过的老臣子了,先帝临终时,朕不过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侯爷可说是看着朕长大的,若不是天家规矩多,朕就是喊侯爷一声叔叔也没有什么。平时朕出了差错,侯爷不要怕,要时常提点些儿才是。” 
  靖海侯撩袍拜伏于地,“皇上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先帝临终托孤,微臣每每想起,总是汗透重衫,唯恐担当不起如此重任。幸得祖宗庇佑,皇上将大燕治理得井井有条。微臣哪里敢说什么自己有什么功劳,不过是略尽臣子的本分罢了……” 
  话还没有说完,手肘一轻,被人搀了起来。皇帝言辞恳切,“侯爷再要自谦,朕第一个饶不得你。”忽然想到什么,“前儿极西小国新近贡上了十坛葡萄美酒,因酿造不易,朕也不敢一人独饮,今儿侯爷既然来了,便和朕一道品一品。”转头命李福海把葡萄美酒端上来。 
  李福海却跪倒在地,叩头不止。 
  皇帝皱眉,“你怎么还不去,光在这儿叩头就能扣得出美酒来么?” 
  李福海话音颤颤,“回皇上的话,昨儿芳华斋的王明儿给酒坛擦拭的时候,一个失手,竟把坛子摔破了。” 
  皇帝大怒,“好大胆的奴才,不说小心伺候主子,反倒跟着那起子不开眼的东西蒙蔽主子了?若是朕今儿没有想起葡萄酒来,你是不是要蒙蔽朕一辈子?失手打翻了东西是小事,朕取的是你这片心。若是你当场回奏朕,便是打碎了和田玉做的九龙杯朕也不治你的罪,但你既然欺瞒朕,便是失手掉了一张纸,朕也饶你不得。来人,拖出去,不要送到慎刑司,就在宫外,给朕狠狠的打四十板子。” 
  靖海侯暗笑,果然皇帝还是个孩子,一遇到这么点子事就毛躁起来。口中假意劝阻,“皇上又何必动怒,气怀了身子反倒值得多了。” 
  皇帝袍袖一拂,修眉紧皱,“侯爷不知道,这些奴才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前儿还将宫里的东西偷出去,要不是有人发现外边的古董店里收了宫里的东西,朕还不知道这些人竟敢这么大胆。只是年岁久了,朕也不想大动干戈,便想大事化小。但这起子奴才反倒上脸了,今儿连贡进的东西都打碎了,那明儿岂不是连玉牒都打碎了?奴才再有脸面,比如李福海,他虽然是宫中的总管,但他这样的身份也是主子给的,他既然不尽心服侍主子,只想着欺上瞒下,从中谋取私利,那主子也不必使着他这只中山狼了。一条贱命,朕既然能让他衣锦荣身,也能将一切收回来。侯爷,你说是不是?” 
  靖海侯先时听着皇帝的话像在斥责李福海,但越往后听越觉得不对。皇帝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他有擎天保驾的功劳,就是先王对他也另眼相待,这个小皇帝更是从来不敢给他脸子瞧,这会子怎么会夹枪带棒的说出这番话来?难道是有什么人在皇帝跟前嚼了舌根? 
  他不是周醇林那样的蠢材,从来不敢小瞧了皇帝。但他想着皇帝年纪还轻,又是登基不久,即便要动自己也不会选在这样动荡的时刻。皇帝是聪明人!但他现在不敢这么笃定了,忽然想起以前在上林苑的一次春猎。那时皇帝的爱马受惊把他摔了下来,他便当场命人把那匹马杀了,连眉头也不皱。只说了一句,“朕不要不听话的东西。”他对畜生是这样,对人也不会留情。或许他先前想错了,皇帝只怕比先王更难对付,这头豹子,已经开始露出爪牙了。 
  他虽然想得多,但在外人看来不过眼光转了一转罢了,听见皇帝问他,答得不卑不亢,“奴才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但微臣有个不得体的想法,奴才违抗了主子的命令, 该罚该杀那都是应当的,却也要看是犯了什么错。比如李福海,他没有立即禀告主子,是他糊涂。但看李福海平时的为人,也不是那样欺瞒主子的奴才,微臣想着皇上日理万机,他寻不到时机禀告皇上也是有的……” 
  皇帝暗笑,老狐狸,总算闻出味儿来了,你着急了才好,惊了草才能捕到蛇! 
  盯着他的眼,嘴角的笑敛了些儿,添了丝冰冷,“侯爷仁慈,但也须知道,威不重不足以服下。人人都能找得出理由,那人人都可以饶命了?大燕还要刑律做什么?”眸光一转,“侯爷就是太仁慈了,底下那些人才会把侯爷当作了不会动怒的泥菩萨。” 
  “臣惶恐……”垂手躬身,眸光森冷。 
  宫外先时还传来李福海哀痛呻吟的声音,到后来不知道是被人堵上了还是终于喊不出来了,听不到声音,只听得到板子打在肉体上的闷响。噗、噗、噗……一下一下,骇得人心头发冷。 
  皇帝踱到门边,李福海行刑处便在不远,清楚的看到那人脸色越来越惨白,显见是支撑不住了。皇帝却像没有看见,慢悠悠地道:“先前有人说侯爷家的奴才时常驾着侯爷的马车在御道上飞驰,朕当场就把这无稽之谈驳了回去。侯爷这么知道进退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御道是什么所在?让一个奴才公然这样做,岂不成了街上的猴戏了么?”说着要笑。 
  靖海侯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知道皇上的话还没有说完,现在这番话,才是真正的把底牌亮了出来。 
  果然皇帝笑了一阵又道:“朕虽然不信,但空|穴来风自有因。别人可未必能这么知晓侯爷的为人,要是有什么话传了出去,侯爷脸面上就不好看了。朕的这片苦心,侯爷明白么?”看了靖海侯一眼,“按理说侯爷是朕的长辈,要说什么提点的话也不是由朕来说,但朕是皇帝……对侯爷也是一片顾惜保全的意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看似简单,但越是咀嚼越能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轻轻一笑,“侯爷是难得的文武全才,回去想想,明儿进宫来,好好跟朕说一说。”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是朱谁是墨?心中凛然,他知道皇帝要大开杀戒了。称一声喏,“皇上教训得极是,若是微臣府上真出了这么个奴才,臣立即把他处置了。” 
  皇帝微笑,老狐狸,明明知道他说的不单单是那个奴才管家,说的是周醇林汪震清,也亏了他,假装糊涂四两拨千斤把这件事拨了开去。好,越是小心谨慎的人越容易自疑。不急! 
  看着靖海侯退了出去,沉思一会,听到身后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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