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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备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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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举而亡之。西晋自永嘉之乱,群雄四起而分中原。元帝窜身南渡,收区区之江左以续宗

祀。而群雄自相搏噬,骤兴骤灭,百年之久。至于苻坚,并兼略尽,乃空国大举而图江南

,遂及淝水百万之败。返未及国,而慕容亡燕之裔并起而乘之,垂收陜东而冲乱关右。苻

丕坐困邺城,求我粮援。既而垂以幽冀之民馑死殆尽,其党溃叛,退保中山。坚、冲相持

,其势俱惫。于斯时也,可谓千载一至之机也。晋人有能乘燕、秦相弊之余,因淝水克敌

之势,选师择将而命二军:一军北收邺城以举燕代,一军西趋咸阳而定关陇。据旧都之固

,复七庙之坠,镇抚士民,以殄余党,则武帝之业一朝可复,而大耻刷矣。晋人抚机而不

知发,乃方出师漕粟以慰其既来,而尺土不获,而师以丧败。此谢安以气怯而失机也。

  宋武帝以英特之姿,攘袂而起,平灵宝于旧楚,定刘毅于荆豫,灭南燕于二齐,克谯

纵于庸蜀,殄卢循于交广,西执姚泓而灭后秦,盖举无遗策而天下惮服矣。北方之寇,独

关东之拓跋,陇北之赫连耳。方其入关,魏人虽强,不敢南指西顾以议其后。而秦民大悦

,以谓百年愤辱去于一朝,相与涕泣而留之,以其为汉室之裔,乃以长安十陵、咸阳宫室

以动其情。使武帝因三秦悦附之民,治兵搜骑而留拊之,通江淮之漕,下巴蜀之粟,举荆

豫之师,发青齐之甲以拔赵魏,从事于中原,则天下之势,不劳而遂一矣。然其席不暇暖

,举千里之秦,属之乳褓之儿,引兵遽还,无复顾虑,大违秦民之望。盖一举足而赫连蹑

踵以收关中,如探物于怀间。此宋武以志卑而失机也。

  察夫宋武之心,非以秦雍为当捐,而赵魏于足惮也。然其亟去而不顾者,盖以其艰难

百战,凡所以造宋之基业者,皆在乎江左故也。往日南燕之役,卢循乘虚而下,几失建业

。今之速返者,畏人之议其后而为卢循之举也。此所以轻捐关中而不顾也。又其起于渔樵

匹夫之微,崎岖转战以经略江左者,凡三十年。今之西师者,徒欲成败晋之资,而其志虑

之所在,亦曰代晋而已,未暇为王业万世虑也。使司马氏卒不复见中州之定,而群敌遂为

不讨之仇者,由再失天下之大机也。嗟夫!集大事者,恶夫志卑而失机,宋武兼之矣。

 

 

〈杨素论〉

 

  战必胜、攻必取者,将之良能也。良将之所挟,亦曰智、勇而已。徒智而无勇,则遇

勇而挫;徒勇而无智,则遇智而蹶。智足以役勇,勇足以济智,然后以战必胜,以攻必取

,天下其孰能当之!

  昔者杨素之于隋,可谓一代之名将矣。而贺若弼评之,谓其特猛将耳,非所谓谋将也

。甚哉!弼之过于自负而轻于议人也。隋自平陈之后,素已为统帅矣。其克敌斩将,攻策

为多。既俘陈主,而江湖海岱群盗蜂起,大者数万,小者数千,而素专阃外之权,转战万

里,穷越岭海,无向不灭。已而突厥犯塞,宗室称兵,而社稷危矣。素之授钺专征,其所

摧陷者不可胜计,遂靖边氛,而清内难。然素之兵未尝小衄,隋功臣无与比肩者,其为烈

亦至矣。而弼犹不以谋将处之,特曰猛而已。夫目之以猛,而不许之以谋,盖所谓徒勇而

无智者矣。考素之功烈如此,苟其智之不逮,则凡所以决机取胜者,其谁之谋也?自隋文

平一天下,所谓名将者,独韩擒虎、贺若弼、史万岁与素耳。擒、弼自平陈之后,不获立

尺寸之效,独史万岁从素征讨,以骁勇称。而弼乃以大将自处,而目是三人者皆不能尽其

材,亦见其不知量,而务以其私言动世主也。

  素之驭戎,严整而喜诛。每战必求士之过失者斩之以令,常至百辈。而先以数百人赴

敌陷阵,不能而还却者悉斩之。复进以数百人,期必陷阵而止。是以士皆必死,前无坚敌

。此弼之所以得目之为猛也。嗟乎!素非有忍于士也,以为士之必死者乃所以决生,必生

者乃所以决死故也。唐之善于兵者,无若李靖,其为书曰:「畏我者不畏敌,畏敌者不畏

我。是以古之名将,十卒而杀其三者,威震于敌国;杀其一者,令行于三军。」靖岂以卒

为不足爱哉?以为杀一而百奋,则奋者可期于胜也;纵一而百惰,则惰者可期于败也。奋

而克敌,与夫惰而为敌所克,则是杀者乃所以生之,爱者乃所以害之也。善为将者,能审

乎此,则无恶乎其苟忍也。虽然,在素之术,有足以致胜,未足以为胜之工也。法曰:「

兵无选锋曰北。」诗曰:「元戎十乘,以先启行。」其启行者,选锋之谓也。越王勾践之

伐吴,其为士者数万,而又有君子六千人。所谓君子者,其选锋也。素之所使以陷阵者,

其选锋之谓欤。然至有不克而还不免于诛者,疑其非选之特精,而养之素厚之士也。又尝

观唐太宗之将,未尝先以其身亲搏战也。必以骁骑、劲旅而经营于其傍,或瞰临于其高,

常若无意于战。其兵既交,其斗皆力而未决也,卒然率之而奋,士皆殊死,突贯其敌之阵

而出其背,凡所撄者无不摧败。犹之二人之相搏也,材钧而力偶,方相持而未决也,卒然

一夫起其旁而助之,则夫受助者蔑不胜矣。此法所谓以正合,以奇胜者也。使素之所用以

为锋者,皆精其选,而又量敌之坚脆以遣之,其必足以陷敌,无至乎不克而还又加之诛,

而常出于唐太宗之奇。则如弼者,亦何得而妄议矣?

 

 

〈唐论〉

 

  据天下之势,必有所以制天下权。盖权待势而立,势待权而固。有是之势,而其权不

足以固之,则其势日就倾弱,而天下莫能安强。是以主之于权也,不可一日使之去己而分

于人。凡物之去己者犹可收,分者犹可全也。至于权也,一去而不可复收,一分而不可复

全。而所据之势随之,可不慎哉?

  昔者唐之太宗,以神武之略起定祸乱,以王天下,威加四海矣。然所谓固天下之势,

以遗诸子孙者,盖未立也。于是乎藉兵于府,置将于卫,据关而临制之。处兵于府,则将

无内专之权;处将于卫,则兵无外擅之患。然犹以为未也,乃大诛四夷之侵侮者:破突厥

,夷吐浑,平高昌,灭焉耆,皆俘其王,亲驾辽左而残其国。凡此者,非以黩武也,皆所

以立权而固天下之势者也。武后以女主专制,挟唐以令天下图移神器。天下之人莫不屏息

重足,从其制命。彼得天下之权而逆持之,然犹若此,况以顺守者哉?

  明皇以英果之气,起平内难,遂袭大统,可谓谊主矣。然狃于承平晏安之久,府卫之

制一切废坏,尽推其权以假边将。禄山虎视幽蓟,横制千里,而军中之吏凡三千人。故范

阳之变一起,天下大震,徒驱市人以撄其锋。使微肃宗召号忠义,驾驭豪武,奋不顾身,

与之从事,则两都不复矣。虽能再造王室,然其所赖以收天下者,皆为方镇矣。天下之权

已分于下而不全矣。至于代宗仅夷残盗,乃瓜裂河朔以输寇党,遂相为背腹,世袭不禁。

陵夷至于大历、贞元之间,两河方镇日以强肆。而当时之君,畏缩摧抑,常若抱虎包羞,

含垢媚妩不暇,以苟旦暮之无事。而陵犯益至,虽内设禁军,统以阉尹,然亦不足以待天

下之变。故泾师之乱,而神策六军,召之无一至者,从奉天之幸者四百士耳。及章武之兴

,天下之为方镇者五十,县官赋入止于东南八道而已。而章武乃能振激武烈,期于不赦,

排斥众议而大治之。于是擒刘辟于剑南,执李锜于浙西,缚卢从史于昭义,服王承宗于镇

冀,诛李师道淄青五世之袭,平吴元济淮西三世之叛,可谓盛烈矣。然其至于后世,益以

不振。在内之权而阉尹执之,在外之权而方镇执之,浸微、浸削而遂至于亡焉。

  盖唐以权夺势倾而亡天下。然其亡不在乎僖、昭之世,而在乎天宝之载焉。以其丧所

以制天下之权者,实兆乎此故也。故其后世之君若章武者,仅能自立,不为之深屈而已。

况其非章武者乎?嗟夫!后之为天下者,苟无意于所执之权而为人执之,则视唐可知也矣



 

 

〈郭崇韬论〉

 

  人谓汉高祖以布衣之微,召号豪杰,起定祸乱,乃瓜裂天下以王。勋将韩、彭、英布

,皆连城数十,南面称孤,举天下之籍而据其半。及夫释甲就封,创血未干,皆相视诛灭

。盖由高祖封赏过制,陷之骄逆,其于功臣不能无负。光武率义从之士,平夷盗逆,收还

神器。天下既定,遂鉴高祖之失,第功行封,爵为通侯,大者不过数县,而不任以吏事。

是以元勋故将,皆能自全。李请,谈兵之雄者也,亦以谓光武得将将之道,贤于高祖远甚

。嗟乎!是皆不深求高祖、光祖之事者也。天下之事有所必然者,虽圣智不能迁而避之。

高皇以宽仁大度,役天下之智力而集大业。岂所谓阴忮暴忍,而喜忌人之功者耶?秦为无

道,天下高材疾足争起而竟搏之,皆有代秦之心也。彭越、黥布皆以人杰操兵特起,未以

其身轻属于人者也。韩信挟百战百胜之略,择主而附,亦有大志,故身定全齐而自王之。

方汉王大败于彭城,随何不能缓颊于淮南,则黥布不至。及困于固陵,诸侯弃约不会,微

张良之画,则彭越、韩信不从。方是时,汉王不捐数千里之地,数以充三人者之欲而致其

兵,则楚不亡。汉之待此三人者,譬若养虎,饱则不动,饥则噬人。由是观之,封赏过制

,岂得已哉?欲就大业于须臾之顷故也。虽然,大业就矣,而三人者之逼,天下之所共寒

心也。以天下之皆寒心,则彼持是而安归,且高祖亦得安枕而卧乎?故疑似之衅一发,而

大祸集矣。此其势必至于夷灭而后定也。光武痛宗社之祸,收率怀汉之民投袂而起,凡所

攀附者多南阳故人,其尤伟杰者,寇、邓数人而已。然较其材略,徒足以供光武指顾之役

,非有骄桀难制,若韩、彭之与高祖也。天下既定,封以数千之户,莫不志欲盈足,唯恐

持保之不获。为光武者,独何隙以诛除之哉?而曰光武独得保全勋旧之术,高祖于功臣有

不容之忍,此不求二主所遇之不同,与夫势理有所必至者也。

  后唐庄宗,承武皇之遗业,假大义、挟世仇,以与梁人百战而夷之,乃有天下。可谓

难且劳矣。然有二臣焉:其为韩、彭者,李嗣源;为寇、邓者,郭崇韬也。嗣源居不赏之

功,挟震主之威,得国兵之权,执之而不释也。庄宗无以夺之,而稍忌其逼。崇韬常有大

功于国,忠而可倚,而嗣源之所畏者也。庄宗苟能挟所可倚而制所可忌,则嗣源虽怀不自

安,而有顾惮,非敢辄发也。庄宗知其所忌,而不知其倚,故崇韬以忠见疏谗疾日急。使

其营自救之计,乃求将其征蜀之兵。庄宗归国中之师,属之而西。崇韬虽已举蜀,捷奏才

上,而以谗死矣。庄宗知得蜀足以资其盛强,而不知崇韬之死已去嗣源之畏。故邺下之变

,嗣源以一旅之众,西趋洛阳,如蹈无人之境,其迁大器易若反掌。且内有权臣窥伺间隙

,乃空国之师勤于远役,固已大失计矣。而又去我之所与与彼之所畏者,则大祸之集,可

胜救哉?虽得百蜀,无救其失国也。使崇韬之不死,举全蜀之众,因东归之士,拥继岌,

檄方镇,以讨君父之仇,虽嗣源之强,亦何以御之?盖嗣源有韩、彭之逼而不践其祸者,

庄宗无高祖之略故也。崇韬有寇、邓之烈,而不全其宗者,庄宗无光武之明故也。嗟乎!

人臣之祸,起于操权,而速祸之权,莫重于制兵。崇韬谋逭祸自全,而方求执其兵,此于

抱薪救火者何异也?

 

 

〈五代论〉

  唐以陵夷蹙弱,遂亡天下,而真主未兴,五代之君遂相攘取,朝获暮失,合其世祀,

不数十年。自古有国,成败得丧,未有如此之亟者。然窃观之,莫不皆有所以必至之理也



  梁祖起于宛朐群盗之党,已而挟听命之唐,鞭笞天下,以收神器,亦可谓一时之奸雄

。然及其衰暮,而河、汾李氏基业已大,固当气吞而志灭之矣。借使不遂及于子祸,则其

后嗣有足以为庄宗之抗哉?此梁之亡不待旋踵也。后唐武皇假平仇之忠义,发迹阴山,转

战千里,奄践汾晋。及其子庄宗,以兵威霸业,遂夷梁室而王天下,可谓壮矣。然天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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