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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暗夜慧灯-第24部分

小说: 暗夜慧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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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可敬的赵峰樵先生真得感谢当初没有请他,当初如果请了他,三治两治,钱虽然很踊跃,可是治死了赵君豪先生,只不过几个穷文人穷嚷,二抓牌没一个动心,而一旦治死了陈诚先生,恐怕啥法条都往贵阁下头上套。但据说奇葩先生也曾自己奋勇去看过一次的,可能明察秋毫,认为副总统不比小民,未敢放胆,是耶非耶,我们弄不清楚,但这则伟大的广告却是真的,每个看过的人脊背都发过麻,谅麻劲仍在,可供记忆。
  感想之七——赵奇葩先生最努力宣传的是“癌症连锁治疗法”,并且自认“是一门多种学科而综合联系的科学,非具有丰富的经验,广博的知识,敏慧的头脑,灵活的手段,莫能以广寿世之功”。这几句话说得漂亮,如果再加上“非具有柔软的皮尺,莫能以广寿世之功”,就更惟妙惟肖啦。而且更神乎其神曰:“专供辅仁大学癌症研究所国药治癌研究之用,作者承先贤之心传,一得之愚,焉敢自私,当毫无保留以公诸世,不分国籍,不分肤色,一视同仁,普遍授人,俾‘癌症连锁治疗’,成为国际治癌中心理论。癌症虽称专科,苟无广博之经验,健全之医学知识,实不发挥连锁治疗之效能……而广寿世之功。”这几句话说得也漂亮,看起来其“广寿世之功”,简直跟真的一样。
  不过,魔术终归是魔术,就是把天下人都唬得一愣一愣,该是魔术仍是魔术。凡是常看报纸副刊,或常看“读者文摘”型杂志的朋友把它作为自己的战斗旗帜和革命运动的理论和纲领。,再拜读奇葩先生的《中国癌症治疗学》,恐怕会觉得好像有点十分相像。至于其中最奥妙莫测,非伟大如奇葩先生,便不能“广寿世之功”的“癌症连锁治疗”,更是啥地方拜过把子。夫“连锁”者,照奇葩先生所说,分为二焉。一为“基本治疗”,包括“内消治疗”、“抗毒治疗”、“对症治疗”、“营养治疗”。二为“辅助治疗”,包括“外用治疗”、“脏器治疗”、“诱导治疗”、“药灸治疗”。
  这就要请玉皇大帝为我们小民做主啦,务请解释解释:“内消治疗”跟“抗毒治疗”有啥分别?“抗毒治疗”跟“对症治疗”又有啥分别?依此类推,“对症治疗”跟“药灸治疗”又有啥分别?说相声可以信口开河,治癌的话,靠信口开河恐怕就不行矣。这一连串八个“治疗”,来势汹涌,其实不过普通医学常识,国民小学堂毕过业的小子,都有这种常识,不要说害癌啦,就是害任何一种病,也不外一面吃药,一面营养,如此而已。于是乎,顺便建一个议,以后奇葩先生再有什么发明时,千万别从报纸杂志上找材料,这玩艺人人皆知,对财路没大帮助也。
  感想之八,也是感想之末——奇葩先生猛说他是韩国东洋医科大学堂名誉校长,呜呼,“名誉校长”的地位非同小可,我们希望它是真的,但教育部应该为我们证实。奇葩先生又猛说他是辅仁大学堂癌症研究所副主任,该校校长于斌先生似乎有向中国人证实的必要,盖现在的辅仁大学堂继承了过去辅仁大学堂优良的校誉,中国人虽不相信奇葩先生,但却相信辅仁大学堂。如果于斌先生同了流而合了污,有某一种生理上的秘密,假装没听见我们的嗓门,辅仁大学堂的校友似乎也应来一个说明。如果大家抱定了中国五千年优秀的传统文化,“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那么柏杨先生只好给住在梵蒂冈的教宗先生写封信,向他打听打听行情矣,问他手下可爱的主教在台北跟吃癌博士到底合伙搞了些啥子名堂。
  听说奇葩先生最近要把他阁下经手治愈的朋友请出来作证,这点我毫不惊讶,盖《中国癌症治疗学》上,已露这种手段。在《病例治愈实录》中,治愈的朋友计有杜春之先生焉、陈桂技先生焉、魏淑琴女士焉。不过我想最好另外再编一本社会的五种所有制形式,社会发展首先是生产发展史、劳动,名之曰“病例治死实录”,把一些被敲骨吸髓,而仍免不了死亡的倒楣分子的芳名,也印一本书。话当然说回来,即令那些治愈实录是真的,仍不能证明中医或他阁下可以治癌。千言万语一句话,必须学理先行成立,临床再行成功,其程式放诸四海皆为准,万世俟诸圣人而不惑,才能算数。而临床也者,有其条件,像病人必须孤立,生活必须在医生的控制之下,医生必须有病人服药分量及反应的详细记录。只要根据这种记录,任何医生都可以处方。如果说别人不行,非俺奇葩先生不可,这就不叫科学而叫念咒矣。念咒是认主人的,金箍棒拿到孙悟空先生手中,能屈能伸,呼风唤雨;拿到柏杨先生手里,除了把头上碰一个大包外,只算一块顽铁。但科学则任何人都行,只要经过相同程度训练,人人会打机关枪,该机关枪落到自己手里,一扣板机,子弹“嘟嘟嘟嘟”而出,落到敌人手里,一扣板机,子弹照样“嘟嘟嘟嘟”而出。
  谈癌的文,到此为止,我想,赵奇葩先生不必担心会影响生意,盖中国同胞,都有晕晕忽忽的传统。而且,癌症迄今仍是绝症,一旦亲友急啦,死马当活马医,届时找到府上,先把柏杨先生臭骂一顿,阁下火气一消,然后抽出皮尺,他不教量也不行矣。就此打住,恭祝发财,发大财,发奇财。
  毁容与伪药
  一
  我对台中、台南、新营一带计程车,所以深痛恶绝,不是说柏杨先生出了都门,就成了乘车阶级。其原因盖有二焉:一是南部公共汽车不发达,同时路径也不熟。一是因为过年的缘故,老妻特地为我买了一双新皮鞋,价钱贵得吓人,以便我穿到脚上,去唬一些没啥见识的小子,谁晓得该极贵之鞋,未免有点太小,灾难遂非常严重。当初试鞋时,我就声明太小,可是老妻在一旁曰:“小一点没关系,穿穿就大啦。”这话真是天下第一等混蛋之话:“小一点没关系”,正是小一点有关系:“穿穿就大啦”,小的鞋子,却怎么穿都不会大,等鞋大啦,它也破啦,又何必穿新鞋乎?去垃圾箱里随便捡一双,还不是一样哉?
  穿鞋犹如一场婚姻,合适不合适,外人不知道,只有自己知道。外人看见柏杨先生出门必坐其车,都以为老头手里定有几文性的存在。这种可能性通过运动而转化为现实,即“隐德来,有位朋友还拉下他的眼镜,向我猛瞅,曰:”咦,老哥,你真是发财啦。“我当时就一言不发,脱下鞋袜,把尊脚伸到他尊鼻之上,叫他瞻仰瞻仰潦泡圣迹。人人都说我皮鞋好,怎知我难受得很,寸步难行也。婚姻就是如此,要自己舒服才行,局外人的称赞或攻击,不是搔不到痒处,就是不知道痛处。前些时有一朋友要离婚,道貌岸然大怒曰:”那么好的一对,竟反脸无情,该死该死。“
  遇到这些份子,最好送他一双小鞋穿穿,至少可治好他那种动不动就端嘴脸的毛病。当我的尊脚已经脓血交流,走路一拐一拐,还有人震于“极贵”的威名,向它脱帽致敬,认为我好福气啊好福气,怎不油然而兴用狗屎塞他嘴巴之念乎?
  二
  柏杨先生暨夫人,在南部云游十天,本来应该玩得很痛快的,实际却颇不见得,盖柏杨先生暨夫人,在台北几年,生活清廉,吃菜的时候多,吃肉的时候少。这次南下,朋友一看我头发光光的焉,衣服挺挺的焉,脸上架着金边眼镜,足下又穿着极贵之鞋,俨然大亨之辈,恰好又加上过年,腊味充足,连讨饭的都打发啦,何况老友?乃大鱼大肉,大油大酱,猛往上端。老妻小家子出身,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就低头猛吃,遂行政躬违和,得了肠胃之炎,肚痛而又拉稀,害得我到处给她买万金油。结果虽然买了一瓶万金油,却是“狮牌”的,和“虎标”对抗,怪不得始终都不见效,原来是冒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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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呼,我想世界上种种罪恶,包括最可怕的罪恶在内,好比说有人杀了爸爸妈妈,只要他已接受惩罚而又悔改,都可以原谅。只有两种罪恶,便是碎尸万段,都不能原谅的,一曰毁容,一曰伪药。这两种行为不但是出于彻底的兽性,也出于恶劣的遗传细胞,上帝都无能为力者也。从前只不过是男人毁女人容,经过正人君子大力提倡之后,现在进步到女人毁男人容矣。这个罪行最可怖的是,他加诸他人的痛苦,和加诸社会上的腐蚀影响,比匪徒杀人盈野,还要厉害,但他却只受到较轻的处分。更主要的是,普通匪徒可能有一天洗手,而毁容犯却永远也洗不了手,盖兽性和恶劣细胞,不会自动消失。至于卖假药,更同样坏蛋加三级,一个病人急需要盘尼西林救命时,注射进去的却是面粉浆,不死也非死不可矣。毁容尚是杀人见血,伪药则是杀人不见血,而且连个凶手都找不到,似乎更毒。柏杨夫人此次躬政违和,万金油竟是狮牌的,一切都和虎牌的一样,只不过把“虎”字改成“狮”字,把奔跑的老虎改成奔跑的狮子,而仿单上却公然登出该伪药制造人的玉照,厂址也设在台湾,其胆之大,其脸之厚,使人震惊。商标法明文规定,商标不得影射,你开“王麻子”,我开“黄麻子”尚且不可,你是虎标,我是狮标,商标局却允许其大为风行,不知是何缘故。
  据用过该药的朋友说,狮牌的和虎牌的效果差不多,问题只是它治不了病。
  三
  就在台中,我隆重地拜访了《异域》里一位男主角——邹浩修先生。提起邹浩修先生,看过《异域》的读者先生,一定都知道,在滇缅边区时,他是孤军的营长,拉牛山之战是四国会议大撤退前中日在缅甸最后一场大战,一营人在他率领之下,死守拉牛山十天十夜之久,最后由刘占副营长掳得敌人一零五口径巨炮,战事才告好转。柏杨先生能在南下避年中结识了这位孤军英雄,真乃三生有幸,可惜时间所限,既没有畅谈,也没有喝一盅。我本来还打算去拜访张复先生的,张先生在滇缅边区时担任师长,血战史绩,《异域》中写得详详细细,听说他在台中轧面条。可是邹浩修先生说,他轧面条赔掉老本,已经搬走了矣。又听说刘占先生在台中砍竹子为生,邹浩修先生说他也走啦。清诗人陈维崧先生有《好事近》一阕,词曰:“别来时事一番新,只吾徒犹昨。话到英雄末路,忽凉风索索。”呜呼。
  医生分类
  病人有各形各色,探病客也有各形各色,而医生更同样的有各形各色。呜呼,医生的分类多矣,有大医生焉,有小医生焉,有不大不小的医生焉,有老医生焉,有嫩医生焉,有不老不嫩的医生焉,有有胡子的医生焉,有没有胡子的医生焉,有似有似无胡子的医生焉,有谋财害命的医生焉,有谋财不害命的医生焉,有既不谋财也不害命的医生焉,有留过洋的医生焉,有本地造的医生焉,有不洋不土的医生焉,有中式医生焉,有西式医生焉,有中西合譬既打针又煎药的医生焉。族类繁多,不及备载。柏杨先生学贯中西,道冠古今,经过仔细研究,觉得上述的分法还不能包括万象,盖可以分为四大类焉:第一类曰良医,第二类曰庸医,第三类曰恶医,第四类曰狗头医。这种分法不但艺术,而且科学,只有大学问家才能察出其中奥妙。
  从前周勃先生被捕下狱,告人曰:“我曾率领过百万大军,哪里知道狱吏竟这般威严。”司马迁先生在监狱里也是一样,看见狱吏的脸就发抖,听见狱吏的脚步声就流汗。祖宗既如此表现在先,到了现在,凡是握有修理大权的朋友,其严重性自然更变本加厉。我们平常过日子,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上工的上工,其他时间看看报,看看电影,摆摆龙门阵,自然不觉得狱吏的可畏,可是一旦犯到他手,那就是说,一旦像一条可怜的小鸟落到铁丝网里,只有挨打受气的义务,没有哭爹叫娘的权利,怎么能不屁尿直流乎?不过主要的关键是落不落到他们之手,有些人一生都没有受过修理,真是福气冲天,使人羡慕。而和狱吏有同样威严的,还有一种动物,那就是医生老爷,其情况跟狱吏固无啥特别差异。我们平常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过日子,视医生蔑如也,他向我问路我都不理,一高兴甚至告诉相反的方向,让他训练训练腿力。可是一旦疾病来临,就也像一条可怜的小鸟,落到医生铁丝网里,只有哀哀求告,任凭他摆布矣。
  世界上最有权威的人士,一是狱吏,一是医生。看起来狱吏们手握钢鞭(现在新式的修理武器更多啦),凶猛狞恶,却不知道医生更要精彩。动物中假使有笑面虎的话,医生诚是典型的笑面虎。狱吏打你揍你,不管表面如何,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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