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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中国思想通史 第三卷-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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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声音时,嵇康便运用这个方术破之。介葛卢何以能闻牛鸣而知其三生为牺
呢?请先立数义: 
(1)或当与关接,识其言邪?(2)将吹律鸣管,校其音邪?(3) 
观气采色,知其心邪?

然后逐一破之: 
(1)若当关接而知言,此为孺子学言于所师,然后知之。则何贵于
聪明哉?夫言非自然一定之物,五方殊俗,同事异号,。。故异域之言, 
不得强通。(2)若吹律校音,以知其心,假令心老于马,而误言鹿,察
者故当由鹿以知马也。此为心不系于所言,言或不足以证心也。(3)此
为知心,自由气色,虽自不言,犹将知之。知之之道,可不待言也。(次
序加以调整,与原文微有出入。)(声无哀乐论) 
再举羊舌母听闻儿啼的例子: 
难云:羊舌母听闻儿啼,而审其丧家。复请问何由知之?(先立数
义)(1)为神心独悟,暗语而当邪?(2)尝闻儿啼,若此其大而恶, 
今之啼声,似昔之啼声也,故知其丧家邪? 
然后逐一破之: 
(1)若神心独悟,暗语之当,非理之所得也,虽曰听啼,无取验于
儿声矣。(2)若以尝闻之声为恶,故知今啼当恶,此为以甲声为度,以
校乙之啼也。。。心之与声,明为二物,。。揆心者不借听于声音也。
察者欲因声以知心,不亦外乎?今晋母未得之于考试,而专信昨日之声, 
以证今日之啼;岂不误中于前世好奇者,从而称之哉?(同上) 
第五,在辩难时,可以“借以为难”。所谓借以为难,就是借用类似的
事例,来进行辩难,证明本义的坚强莫破。例如嵇康说养生之宜,五谷不如
上药。而论敌则说,肴粮入体,益不逾旬,以明宜生之验。于是嵇康反驳道: 
“今不言肴粮无充体之益,但谓延生非上药之偶耳。请借以为难。
夫所知麦之善于菽,稻之胜于稷,由有效而识之。假无稻稷之域,必以
菽麦为珍养,谓不可尚矣。然则世人不知上药良于稻稷,犹守菽麦之贤
于蓬蒿,而必天下之无稻稷也。若能杖药以自掖,则稻稷之贱,居然可
知。”(答难养生论) 
借以为难,很像譬况,但也并不全同于譬况,可说是譬况中最严格而切
近于本义的一种。
第六,嵇康指出辩论方术上的几种毛病: 
(1)以非同类相难。例如介葛卢闻牛鸣事,嵇康辩驳道:“若谓鸟兽皆
能有口,葛卢受性独晓之。此为解其语而论其事,犹传译异言耳,不为考声
音而知其情,则非所以为难也。”(声无哀乐论。)传译异言,与考声知情, 
并非同类,因此非所以为难。这正是犯了形式逻辑上“中介意义两歧”的毛
病,也就是犯了形式逻辑上“三段论式具有四端”的毛病。如演之为三段论
式,则如下: 
介葛闻牛鸣而知其三生为牺之哀,(大前提) 
牛鸣是一种声音,(小前提) 
故声音是与哀乐有关的。(结论) 
作为中介的牛鸣,在大前提中是意味着牛的语言,在小前提中却只是指
一种声音,意义便两歧了,也就是一个中介代表了两个端,与大端小端联在
一起,便有四个端了。所以,非同类,非所难。
(2)以必然喻未必然。例如在自然好学论中,张叔辽以口之于甘苦出于
自然,来喻人类的自然好学,嵇康在难自然好学论中驳道:“夫口之于甘苦, 
身之于痛痒,感物而动,应事而作。不须学而后能,不待借而后有。此必然
之理,我所不易也。今子以必然之理,喻未必然之好学,则恐似是而非之议,

学如一粟之论,于是乎在也。” 
(3)不尽与偏是之议。进行辩论时,没有全部列举达到结论所需的条件, 
便是“不尽”,由不尽得出的结论,便是“偏是之议”。
“论曰:专气致柔,少私寡欲;直行情性之所宜,而合养生之正度。
求之于怀抱之内,而得之矣。又曰:善养生者,和为尽矣。(以上为论
敌之言,下面是嵇康的话)诚哉斯言,匪谓不然。但谓全生不尽此耳。
夫危邦不入,所以避乱政之害。重门击柝,所以备狂暴之灾。居必爽垲, 
所以远气毒之患。凡事之在外能为害者,此未足以尽其数也。安在守一
和而可以为尽乎。”(难宅无吉凶摄生论) 
这便是“不尽”。
“论曰:为三公宅,而愚民必不为三公,可知也。或曰:愚民必不
得久居公侯宅。然则果无宅也。(以上为论敌之言)应曰:不谓吉宅, 
能独成福,但谓君子既有贤才,又卜其居,顺履积德,乃享元吉。犹夫
良农既怀善艺,又择沃土,复加耘籽,乃有盈仓之报耳。。。良田虽美, 
而稼不独茂,卜宅虽吉,而功不独成,相须之理诚然。则宅之吉凶,未
可惑也。今信徵祥,则弃人理之所宜;守卜相则绝阴阳之凶吉;持智力
则忘天道之所存;此何异识时雨之生物,因垂拱而望嘉谷乎?是故疑怪
之论生,偏是之议兴,所托不一,乌能相通?”(同上) 
这便是“偏是之议”。
总观嵇康的逻辑运用,当他在现实世界的“常”事上讲说时,就闪出了
一些光辉的命题;然而当他在证明他的概念世界的“至理”和神鬼的论点时, 
就表显出诡辩体系,二元论的理论都有这些特征。由前者而言,他的逻辑客
观上是有成就的;由后者而言,他企图从逻辑上得出比汉代更高明的神学, 
则是诡辩。

第三节
嵇康的政治观文化论与人生论
(一)嵇康的政治观
嵇康的政治思想,密切地与魏晋之际的现实政治关联着。在这一点,他
的思想有一部分反映了些贵族的理想,有一部分批判了现实政治。
在声无哀乐论中,嵇康陈述他的政治理想道: 
“古之王者,承天理物,必崇简易之教,御无为之治。君静于上, 
臣顺于下,玄化潜通,天人交泰。枯槁之类,浸育灵液。六合之内,沐
浴鸿流。荡涤尘垢,群生安逸,自求多福,默然从道,怀忠抱义,而不
觉其所以然也。。。大道之隆,莫盛于兹,太平之业,莫显于此。” 
这是道家清静无为的政治理想的复述。在正始前后,统治阶级间权术的
诈谲与刑名的惨核,表现出社会的混乱,特别是因了农民战争,社会矛盾表
现得十分尖锐,这一简易无为的政治理想的提出,和王弼相似,正反映了贵
族要求安定的心理。论君道,则曰君静于上;论臣道,则曰臣顺于下;论人
民之道,则曰群生安逸。这样,便是大道之隆,太平之业。另有专论君道的
一段,抒陈了一个临天下的至人的典范: 
“至人不得已而临天下,以万物为心,在宥群生,由身以道,与天
下同于自得。穆然以无事为业,坦尔以天下为公。虽居君位,飨万国, 
恬若素士接宾客也。虽建龙旂,服华袞,忽若布衣在身也。故君臣相忘
于上,蒸民家足于下。岂劝百姓之尊己,割天下以自私,以富贵为崇高, 
心欲之而不已哉!”(答难养生论) 
这更是幻想,在不“太平”的世界,希望君临天下的不“割天下以自私”。
这里他的神明的“至理”不是在理想的君道上获得注解了么? 
嵇康的二元论,在逻辑学上可以闪出些光辉,同样在政治思想上也闪出
些光辉,问题在于:当他敢于接触现实而离开他的幻想的时候,他就接近于
事物的真实一面了。因此,和上面的君道理想相反,他在太师箴中,直接反
映了魏晋之际的政治斗争的惨烈,从而讽刺了司马氏的僭妄凶残: 
“季世陵迟,继体承资。凭尊恃势,不友不师。宰割天下,以奉其
私。故君位益侈,臣路生心。竭智谋国,不吝灰沈。赏罚虽存,莫劝莫
禁。若乃骄盈肆志,阻兵擅权,矜威纵虐,祸崇丘山。刑本惩暴,今以
胁贤。昔为天下,今为一身。下疾其上,君猜其臣。丧乱弘多,国乃陨
颠。” 
这全是骂司马氏的话。所谓“凭尊恃势,不友不师”,“下疾其上,君
猜其臣”,是指司马氏父子兄弟的不臣;所谓“骄盈肆志,阻兵擅权,矜威
纵虐,祸祟丘山”,是指司马氏的把持军政大极,诛戳异己,所谓“刑本惩
暴,今以胁贤”,是指司马氏的屡兴大狱,诛锄名士。
嵇康这样的痛骂了司马氏,却只批判了司马氏在政治上的实际措施,而
在理论上,司马氏的僭妄,甚至篡夺,却是取法于先王——尧舜之禅让与汤
武之征诛,以此欺蒙了世人,这更待揭穿。所以嵇康进一步“轻贱唐虞而笑
大禹”,“非汤武而薄周孔”,把司马氏所信奉的偶像扯下来,使他失掉依
据。以先王否定作为手段,来达到后王否定的目的,着眼处是更基本的。于

是在先王之上,又抬出了更理想,却也更虚幻的政治领袖的典型人物,以压
倒一切:
“君道因然,必托贤明。芒芒在昔,罔或不宁。华胥既往,绍以皇
羲,默静无文,大朴未亏。万物熙熙,不夭不离。”(太师箴) 
然而这是他的“至理”不能受客观事物所检证的一面,但他离开这个概
念世界的时候,他就表现出他的优点来了。在第一节,我们述及嵇康的管蔡
论,作于魏帝高贵乡公临幸太学与诸儒讲论之际,正当母丘俭被诛之第二年。
文中称扬管蔡,实为母丘俭张目。
“夫管蔡皆服教殉义,忠诚自然。是从文父列而显之;发旦二圣, 
举而任之;非以情亲而相私也。乃所以崇德礼贤,济殷弊民,绥辅武庚, 
以兴顽俗。功业有绩,故旷世不废,名冠当时,列为藩臣。逮至武卒, 
嗣诵幼冲,周公践政,率朝诸侯,思光前载,以隆王业。而管蔡服教, 
不达圣权,卒遇大变,不能自通。忠于乃心,思在王室,遂乃抗言率众, 
欲除国患。翼存天子,甘心毁旦。斯乃愚诚愤发,所以侥祸也。” 
母丘俭为镇东都督扬州,所谓“名冠当时,列为藩辅”;毋丘俭乃先朝
旧臣,为故相国司马懿所重用,所谓“文父列而显之,发旦二圣举而任之”; 
时司马师专权,废齐王芳,所谓“周公践政,率朝诸侯”;毋丘俭举兵反时, 
上表数师十一大罪,特别指出司马师坐拥强兵,无有臣礼,故宜废之以侯就
第,所谓“抗言率众,欲除国患,翼存天下,甘心毁旦”。(毋丘俭表,见
三国志本传注。)论中所说的,一一影射当时诛戮毋丘俭这一事件的事实, 
处处为管蔡昭雪,即处处为毋丘俭辩护,即处处贬斥司马氏。这些反映名门
贵族之间的矛盾斗争,是真实的,在客观上他对现实政治的批判也是大胆的。
山涛和向秀的滑稽而妥协态度,在这里就和嵇康显得不同道了。
(二)嵇康的文化论
现在,我们研究嵇康思想中的文化论。
嵇康的文化论,一句话说完,就是反礼乐,反名教,反教育,主观上要
修正两汉的博士的意识形态。而他所否定的,却是司马氏偷盗着以欺蒙天下
人耳目的法宝,因此,客观上也具有政治的意味。
在声无哀乐论中,嵇康发抒他的礼乐论: 
“乐之为体,以心为主。故无声之乐,民之父母也。至八音谐会, 
人之所悦,亦总谓之乐。然风俗移易,本不在此也。” 
这是以无声之乐来否定有声之乐。但是有声之乐,是不可能否定的,于
是降而求其次,承认八音谐会的也是乐。这样就产生了他的“可奉之礼”与
“可导之乐”的理论: 
“夫音声和比,人情所不能已者也。是以古人知情不可放,故抑其
所遁;知欲不可绝,故自以为致。故为可奉之礼,制可导之乐。口不尽
味,乐不极音,揆终始之宜,度贤愚之中,为之检,则使远近同风,用
而不竭,亦所以结忠信,著不迁也。故乡校庠塾亦随之。使丝竹与俎豆
并存,羽毛与揖让俱用,正言与和声同发。使将听是声也,必闻此言; 
将观是容也,必祟此礼。礼犹宾主升降,然后酬酢行焉。于是言语之节, 
声音之度,揖让之仪,动止之数,进退相须,共为一体。君臣用之于朝, 
庶士用之于家。少而习之,长而不怠,心安志固,从善日迁,然后临之

以敬,持之以□,久而不变,然后化成。此又先王用乐之意也。” 
所谓可奉之礼与可导之乐,正如皇羲既没,则唐虞亦佳,无声之乐,既
不可能企及,则八音谐会的先王之乐,也就只好充充数了。
嵇康在声无哀乐论中,否定音乐对情绪的影响,这样,严格地讲来,便
是连音乐本身也都否定了。
“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哀云哀云,哭泣云乎哉?因兹而言,玉
帛非礼敬之实,歌哭非哀乐之主。” 
同样,也否定了礼。他跟阮籍一起,居丧饮酒食肉,阮籍丧母,则挟琴
往吊,都是在行为上否定了礼的。
对于西汉以来的名教,嵇康公开在言论上宣布叛变: 
“夫气静神虚者,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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