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灭-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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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也白得各色各样。两个库安泰和老赛夏目光炯炯的瞧着,不亚于犹太人鉴别金刚钻。
胖子库安泰说:“你儿子的路走对了。”
退休的印刷工说:“那么你们替他还债吧。”
长子库安泰说:“行,只要他肯同我们合作。”
大熊嚷道:“你们是烧脚党①!你们借了梅蒂维埃的名义告我儿子,想叫我拿出钱来。
哼!我不这么傻,老板!
……”
①法国大革命时期的一帮土匪,专门烧人的脚,逼人说出藏金所在。
库安泰弟兄俩对瞧了一眼。守财奴眼光这么厉害,他们吃了一惊,脸上可不露出来。
胖子库安泰说:“我们还没有几百万家私好随便给人放款;有一天要能用现钱收买破
布,我们就高兴了,现在我们还是付的期票。”
长子库安泰说:“真要制造,还得做大规模的试验;用小锅子做成的东西,大量生产往
往失败。你先恢复了儿子的自由再说。”
老赛夏说:“儿子恢复了自由,肯不肯同我合伙呢?”
胖子库安泰说:“那我们管不了。再说,老头儿,你以为给了儿子一万法郎,就百事齐
备了吗?领一份发明执照要缴两千法郎,还要跑几趟巴黎;正式生产之前,为妥当起见,要
象我老哥说的先试一千令看看成绩,拿一锅又一锅的纸浆去冒险。告诉你,世界上最要提防
的就是发明家。”
长子库安泰说:“我宁可做现成生意。”
老人夜里左思右想,考虑他的难题:“替大卫还了债,他就自由了;一朝自由了,他用
不着和我合作,让我分他的好处。他明知道我们第一回合伙,我叫他吃了亏;他不会再来第
二次的了。为我着想,还是让他不得自由,倒霉倒下去。”
库安泰弟兄看透赛夏老头的性格,知道他同他们俩站在一条线上。
那三个人都私下想:“要凭那发明来合伙,先要做试验;要做试验,先要放出大卫。大
卫一放出来,就抓不住了。”此外还各有各的打算。——柏蒂-克洛心上想:“等我结了
婚,尽可对库安泰客客气气;眼前却放松不得。”——长子库安泰心上想:“还是把大卫关
起来的好,事情可以由我作主。”——老赛夏心上想:“我替儿子还了债,只落得他一声
谢。”夏娃尽管被老人进攻,威吓,说要她搬出屋子,还是不肯透露丈夫的藏身之处,也不
敢叫丈夫接受一份暂时解除羁押的许可证。她觉得下回未必能把大卫藏得象第一次一样妥
当,所以回答公公:“你把儿子赎出来,就样样知道了。”四个利害攸关的人有如面对一桌
丰盛的菜,谁也不敢动手,惟恐被人占先;大家怀着戒心,你监视我,我监视你。
幻灭
十七 柏蒂-克洛的对象
大卫·赛夏隐匿了几天以后,柏蒂-克洛到纸厂去看长子库安泰。
他说:“我总算尽了我的力,大卫躲起来了,不知躲在什么地方,他准在安安静静的改
良他的发明。你的目的没有达到,可怨不得我;你许的愿心兑现不兑现?”
长子库安泰说:“只要事情成功,一定兑现。赛夏老头进城几天了,向我们打听造纸的
问题;老吝啬鬼对儿子的发明得到一些风声,想沾便宜,合伙的计划大概有点希望。父子两
个都是你做的代理人……”
柏蒂-克洛微笑道:“那么你想法把父子俩一齐擒下不好吗?”
库安泰道:“是啊。你如果能把大卫送进监狱,或者弄到一份合伙契约,把大卫交在我
们手里,你和德·拉埃小姐的亲事保证成功。”
柏蒂-克洛道:“这是你的ultimatum①吗?”
库安泰道:“既然咱们说外国话,我就回答你yes(是)!②”
①拉丁文:哀的美敦(最后通牒)。
②“说外国话”有一个双关的意思,暗示双方话不投机。
“我的哀的美敦用的是地道的本国话,你听着,”柏蒂-克洛口气生硬。
“倒要请教一下,”库安泰表示很想听一听。
“要么你明天介绍我去见德·塞农什太太,履行你的诺言,让我的事情有个着落;要么
我盘掉了事务所,替赛夏还债,跟他合股。我不愿意受骗。你对我说得挺清楚,我也一点不
含糊。我已经有事实表现,此刻要看你了。你什么都抓在手里,我一无所有。你不保证你的
真心实意,那我就把你的牌吃掉。”
长子库安泰拿起帽子,雨伞,装着一副伪君子的神气,往外就走,要柏蒂-克洛跟他同
去。
他说:“好朋友,你等会瞧吧,我有没有替你作好准备……”
精明厉害的纸厂老板立刻看出局势危险,觉得和柏蒂-克洛这样的人打交道,不能不公
平交易。他为了未雨绸缪,也为了良心上有个交代,推说要报告德·拉埃小姐的账目,已经
向前任总领事露过口气。
“我替弗朗索娃看中了一门亲事,今日之下,只有三万法郎陪嫁的姑娘,”库安泰微笑
着说,“不应该过分挑剔。”
弗朗西斯·杜·奥图瓦回答说:“慢慢再商量吧。自从德·巴日东太太走了以后,
德·塞农什太太的地位大不相同,我们可以把弗朗索娃嫁给一个上了年纪的乡绅。”
纸厂老板沉着脸说:“那她不会安分的。我看不如挑一个干练有为的青年,有你在背后
撑腰,一定能使他女人爬上优越的地位。”
“慢慢再说吧,”弗朗西斯重复了一句,“咱们先要听听干妈的意见。”
德·巴日东先生去世以后,路易丝·德·奈格珀利斯托人出卖布雷街上的住宅。德·塞
农什太太本来住的不够体面,劝丈夫买进巴日东的屋子,那是吕西安雄心壮志的发源地,也
是这出戏开场的地方。泽菲丽娜·德·塞农什有心继承当年德·巴日东太太的声势,要在家
里有个沙龙,做一个贵夫人。巴日东先生和尚杜先生决斗的时节,昂古莱姆的上流社会分成
两派:一派认为路易丝·德·奈格珀利斯是清白的,一派相信斯塔尼斯拉斯·德·尚杜说的
是事实。德·塞农什太太袒护巴日东夫妇,先把巴日东派的党羽拉过去了。她后来搬进新
屋,利用许多人在巴日东家多年打牌的习惯,每天晚上招待宾客,压倒她的对手阿美
莉·德·尚杜。弗朗西斯·杜·奥图瓦自以为在昂古莱姆的贵族阶级中当了领袖,越来越存
奢望,甚至想把弗朗索娃攀给德·赛佛拉克老先生,当初杜·勃罗萨尔太太没有能替她的女
儿拉拢的人物。等到德·巴日东太太做了省长夫人回到昂古莱姆,泽菲丽娜对宝贝干女儿的
期望更大了。她认为自己捧过伯爵夫人,此刻伯爵夫人有权有势,一定会帮助她,纸厂老板
对昂古莱姆的内幕了如指掌,这些困难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决心用大胆的手法克服困
难,那手法也只有答尔丢夫才使得出来。柏蒂-克洛发觉陷害大卫的后台老板对自己这样忠
诚,大出意外,便让他一路转着念头从纸厂走往布雷街上的公馆。两个不速之客踏上台阶,
被人挡住了:“先生和太太正在吃饭。”
长子库安泰回答:“你只管通报就是了。”
里面听见名字,马上请进。装腔作势的泽菲丽娜,弗朗西斯·杜·奥图瓦,德·拉埃小
姐,正在一块儿吃饭。打猎的季节才开始,德·塞农什先生照例到德·皮芒泰尔先生家去
了。库安泰向泽菲丽娜介绍柏蒂-克洛。
“太太,这位便是我和您提过的青年,律师兼诉讼代理人,他可以负责使您漂亮的干女
儿脱离监护。”
前任外交官打量柏蒂-克洛,柏蒂-克洛偷偷的瞧着漂亮的干女儿。泽菲丽娜诧异得把
手里的叉都掉下了,库安泰和弗朗西斯从来没向她透露过一言半语。德·拉埃小姐的面相好
象老是在生气,瘦削的腰身谈不上好看,淡黄头发黄得没有光彩,尽管装着一派贵族样儿,
也极不容易有人请教。干妈和弗朗西斯为着感情关系,指望她进上流社会,无奈出生证上写
着父母不明这几个字,使她进不去。德·拉埃小姐不知道自己的身分,一味挑剔,即使乌莫
镇上最有钱的商人向她提亲,她也不愿接受。瘦小的代理人在德·拉埃小姐脸上引起一种古
怪的,耐人寻味的表情,库安泰在柏蒂-克洛的嘴角上也照样发现。德·塞农什太太和弗朗
西斯的神色似乎在彼此商量,想把库安泰和他保举的年轻人打发出去。库安泰把一切都看在
眼里,要求杜·奥图瓦先生单独谈几句话,同外交官进了客厅。
库安泰直截了当的说道:“先生,你这是溺爱不明了。你的女儿不容易嫁掉;我顾着你
们大家的利益,已经代为决定,让你没有退步的余地;监护人总喜欢受他监护的人,我也喜
欢弗朗索娃。柏蒂-克洛什么都知道了!……他的野心正好保证令爱的幸福。第一,弗朗索
娃可以支配丈夫;你有新任省长的夫人帮忙,尽可保举柏蒂-克洛当检察官。弥洛先生调往
讷韦尔已经定局,一朝柏蒂-克洛盘掉了事务所,你不难替他谋一个署理检察的位置,不久
升做检察官,接下去是法院院长,国会议员……”
回到饭厅,弗朗西斯就对未来的女婿另眼相看。他瞧着德·塞农什太太的表情很特别。
第一次会面结束的时候,弗朗西斯约柏蒂-克洛第二天吃饭,商量正事。商人和诉讼代理人
告辞出来,弗朗西斯直送到院子,告诉柏蒂-克洛,既然有库安泰推荐,凡是德·拉埃小姐
的财产管理人为小天使的幸福所作的种种安排,他和德·塞农什太太都能同意。
柏蒂-克洛到了外边嚷道:“嘿!她多难看!我上当了!
……”
库安泰回答说:“气派还是大方的;她要长得漂亮,会轮到你吗?……告诉你,朋友,
小业主们看见三万法郎陪嫁,再有德·塞农什太太和杜·夏特莱伯爵夫人做靠山,还求之不
得呢!弗朗西斯·杜·奥图瓦先生一辈子不会结婚的了,这姑娘便是他的继承人……你的亲
事成功了!……”
“怎么?”
长子库安泰讲出他大胆的手法,说道:“我刚才就是这样说的。朋友,据说弥洛先生不
久要调任讷韦尔的检察官;你盘掉事务所,十年之内好做到司法部长。你胆量不小,宫廷里
无论要你出什么力,你都不会推却的。”
代理人想着这些未来的希望,兴奋得了不得,回答说:“你明天下午四点半到桑树广场
等着,我要跟赛夏老头见面,咱们想法弄上一份合伙契约,叫父子两个一齐听库安泰兄弟公
司调度。”
幻灭
十八 神甫的一句话
马萨克的老神甫攀登昂古莱姆的石扶梯,预备向夏娃报告她哥哥的情形的时候,大卫已
经躲了十一天,躲的地方跟可敬的教士才走出的屋子只隔两道门。
玛隆神甫走进桑树广场,瞧见赛夏老头,长子库安泰和瘦小的代理人。这三个各有千秋
的角色,用尽全身之力压在那自愿幽禁的可怜虫身上,压着他现在的和将来的命运。三个人
都贪得无厌,只是人物不同,贪心也不一样。一个是阴损儿子,一个是出卖当事人,长子库
安泰是不花一个钱,收买了那些卑鄙龌龊的行为。时间是下午五点左右,好些回家吃饭的人
停下来对三个人瞧上一眼。
最喜欢管闲事的人心上想:“赛夏老头跟长子库安泰有什么鬼话好说呢?……”
有人回答说:“还不是谈那个叫老婆,丈母,孩子挨饿的倒霉鬼!”
一个有见识的外省人说:“哼!你们再送孩子到巴黎去学生意吧!”
玛隆神甫才进广场,种葡萄的老头儿就看见了,问道:
“咦!神甫,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神甫回答:“为你的家属啊。”
老赛夏说:“又是我儿子的主意!……”
赛夏太太的俊俏的脸在窗帘缝中露了一露,教士指着窗子说:“你只要破费很少几个
钱,一家人都安乐了。”
夏娃因为孩子啼哭,抱在手里颠颠耸耸,唱着歌儿哄他。
赛夏老头说:“你是告诉我儿子的消息,还是送钱来?送钱来才好呢。”
玛隆神甫说:“不,我来替妹子传达哥哥的消息。”
柏蒂-克洛说:“吕西安吗?……”
教士回答:“是啊。可怜的小伙子从巴黎走回来。我在库图瓦家见到了,他精疲力尽,
狼狈得很……唉!可怜死了!”
柏蒂-克洛向教士点点头,挽着长子库安泰的胳膊大声说:“咱们要到德·塞农什太太
家吃饭,赶快去换衣服!……”走了两步咬着库安泰的耳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