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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部分

一笑杀-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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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笑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笑话,可是看到他的精彩表演,还是忍不住笑个不住。
  百里青锋也不住笑,瞥眼看见林笑展颜,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得意。
  
  麒贤刚走进王府内院,管家就迎出来小声說:“爷,王妃刚才领着侍婢们出门去了,說是去买胭脂,可又不让人跟着,这都去了快两个时辰了。”
  麒贤一愣,說:“她们北朔民风素来开放,女子惯于上街,现在又是在炎都,也都贪图繁华热闹,想必是出去玩了吧。”
  “出去玩不是该走南边?”管家小声說,“我让小晖跟着伺候,结果小晖回来說她们奔东城去了,进了个都没啥人的茶馆,也不知道在干吗。”
  麒贤一呆,看着管家,忍不住說:“她现在还在东城?”
  “是呀。”管家看着麒贤,拿出个纸条,說:“这不是小晖刚让鸽子送回来的条。”
  麒贤府中全是军人出身,这管家龙十三就是麒贤手下的探作首脑。
  “爷,那北朔公主嫁来的蹊跷,老奴总觉得她不把握,每次看见她那笑脸,就觉得后面像藏着什么似的,爷你千万留个心眼,别太实了。”龙十三看着麒贤,說。
  麒贤默然,轻轻点点头,說,“我去东城看看!”
  “爷,您自己去看看也好。”龙十三赶紧說。
  麒贤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踱回来,慢慢說:“算了,随她去吧。”
  “爷!”龙十三看着麒贤,目中露出焦急之色。
  “等小晖回来,问问她都见了谁就是。”麒贤淡淡道。“这种事,不宜闹大。”
  龙十三沉下脸,郁郁道:“是。”
  
  热闹的茶馆里,那說笑话的艺人讲完,冲众人一揖,道:“正主儿马上就出来了,小的这就下场,不碍众位爷的眼了,哈哈哈!”
  几个小厮上台去将桌子挪到一边,又在台正中摆了个雕花木椅,接着就走上来一个抱着琵琶,用一根黄竹杆探道的瞽叟来。
  “李郁!”百里青锋和林笑一起叫了一声,接着对视一眼。
  本来还以为是假托宫内乐人之名混水摸鱼的,谁知竟然真的是故人!
  当年邺宫之中,萧慕华最喜听李郁的琵琶,后来麒光曾经特意跟从李郁学了3年琵琶。萧氏父子皆喜好音律,又极善谱曲做词赋,才华极高,品味也雅致,所以皇宫中特意在民间搜罗了不少出色乐工,以供玩乐。萧氏父子甚至在宫中设了“傲世苑”,专门供养乐人,其中李郁便是乐人中的佼佼者,号称“百乐长”。
  当年在皇宫之中,麒光与百里青锋是没少听李郁的琵琶的。
  只是不知为何,李郁竟然流落到此,还一副落拓之相。
  李郁幼年被执着乐音的父亲刺瞎双眼,为的就是让其专心于音乐,不受外物干扰,所以李郁的音乐总是直指人心,全无一丝杂尘。萧慕华在世时曾经赞叹李郁是“乐神”。
  今日再见,林笑不由感叹世事无常,如李郁这般人物竟然也落拓天涯,卖唱为生。好在李郁琵琶还在,倒也不虑生计。
  李郁虽然落拓,但是身上的一衫依旧整洁素雅。
  抱着琵琶坐在椅上,静静地如渊凝峙,四下里人声瞬间消散,一个个屏息凝气,静待李郁开唱。
  李郁沉吟了一会,手指陡地一拂弦,琵琶发出锵然之音,众人心头不由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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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提防余年值乱离,逼拶得歧路遭穷败。受奔波风尘颜面黑,叹凋残霜雪鬓须白。今日个流落天涯,只留得琵琶在!揣羞脸上长街,又过短街。花动游人眼,春伤故国心。霓裳人去后,无复有知音。”李郁悠悠地唱着,嗓音苍凉,曲调幽婉,道不尽腹内沧桑辛酸,听得人忍不住一齐凄楚。
  “唱不尽,兴亡梦幻,弹不尽,悲伤感叹。抵多少凄凉满眼对江山!俺瞽叟只待拨繁弦、传幽怨,翻别调、写愁烦,慢慢的把大历当年遗事弹。”李郁拨着琵琶弦,唱着萧慕华的平生,赞他年少高志,也曾指点豪杰,给萧国一片繁华盛世,听众不由都跟着点头赞叹,随即李郁便說起萧慕华皇后之死,众人纷纷叹息,叹皇后命薄,皇帝痴心,这时李郁琵琶弦一转,唱道萧慕华心情抑郁,却在宴会上惊见面貌与皇后酷肖的大昊质子,从此君心被迷,不事朝政,挥霍奢靡,无有忌极。萧国之败象由此而始。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赞同。
  林笑听他形容麒光时,讲到麒光之美,又是赞“似仙姿佚貌,說不尽幽娴窈窕,花输双颊柳输腰,似天仙飞来海桥,恍嫦娥偷离碧霄。更春情韵绕,春酣态娇,春眠梦悄,抵多少百样娉婷也难画描”,忍不住一阵苦笑。
  百里青锋听得却是眉飞色舞,偷眼看着林笑暗想赞的还不够,这些也没道出殿下真正的美来。
  一些百姓却看着百里青锋与林笑互相使眼色,有些人赶紧悄悄溜走了。
  他们看出来,百里青锋身边的就是那个昨日才进城来的麒光,这瞽叟唱什么不好唱萧国两代帝王和麒光的秘事,那麒光恶名在外,据說心狠手辣,整治起人来花样极多。像这般的人,谁知道他一怒起来会出什么乱子?而且大家都知道自己主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是为了这个狠主儿背叛了萧国,投向了大昊。如今大昊的皇帝都把麒光送到武阳了,以后武阳城的第二个主子就是眼前这个貌似淡薄的青衫少年,这种是非之地,聪明人自然是离的越远越好。
  于是呼啦啦一堆人都结帐走人,刚才还挤得满满登登的茶楼一下子就剩下有数的听客,茶楼老板脸都绿了,站在墙角里哭丧着脸筛糠。而李郁听得众人退场结帐,却不为所动,继续唱着麒光如何在萧慕华死后投入新君怀抱,蛊惑新君,迷惑圣心,又是如何与大昊暗通款曲,败亡萧国。唱到“邺宫里喜孜孜霓裳美人忙歌舞,不提防扑嗵嗵边地传战鼓。划地里惶惶急急、纷纷乱乱奏边书,送的个九重内心惶惧……”
  林笑听得津津有味,浑不觉是在說自己的事。而百里青锋听到李郁唱到自己勾结大昊,为麒光不惜卖国时,脸就黑了下来。身上冒出浓浓的杀气。
  李郁却似已经豁了出去,长长地一大段唱,說麒光与百里青锋如何偷情,如何计划消灭萧国,如何引来战火,如何如何在萧国灭亡后缠绵燕好。其中对麒光狠毒的指责一大堆,甚至是麒光当年想出的残忍的整治人的法子,还有那些蛊惑君王的言论,都一一唱来。而百里青锋为了麒光不顾一切的做法,也大加批判。而对麒光转身就忘了两代萧国君主的恩宠,投入百里怀抱,“从此恩义两相绝,从来只闻新人笑”—……
  待李郁唱到:“一代少君从此绝,千秋遗恨滴罗巾血。半行字是薄命的碑碣,一抔土石断肠的墓|穴,在无人过荒凉野!嗳莽天涯阿,谁吊邺都花榭!可怜那抱悲怨的孤魂,只伴着呜咽咽的鹃声冷涕月……”
  还在听他唱的人很多都流下泪来。
  百里青锋不由也默然不语。
  林笑看着李郁,心中长叹,李郁定是感念萧氏父子恩遇之情,是以一路坎坷,卖唱到武阳,为的就是唱出心中块垒,为萧氏父子出一口气。
  琵琶弦激越,最终寂静。
  李郁站起来,瞽目正对着林笑和百里青锋,缓缓道:“百里将军,麒光殿下,老朽这曲子,可还唱得入耳?”
  百里青锋看着李郁,慢慢說:“唱得不错,可是你没必要往我和殿下身上泼这种脏水!”
  看着李郁,面上现出一丝冷笑,道:“我知道你心思单纯,感念萧氏父子对你的知遇之恩,为他们亡国而不忿,但是你也不必故意說我和殿下有染,来把亡国之罪推卸到殿下和我的身上!說我们黑不能显出萧氏父子白!李郁,你真是让我失望得很!”
  “百里将军,你和麒光殿下的私情,天下皆知,你如此掩饰,才让老朽失望了。您当年在山寺里被白相爷撞上与殿下私会,还有胆量說不怕天下人知道,怎么如今萧国都亡了,您倒畏首畏尾了?!”李郁冷笑起来。“麒光殿下,不过几个月不见,您就转了性了?放在以往,您早就跺着脚大叫‘拖下去喂恶蛟’了,如今竟然能忍着火气听我唱完,真真令老朽惊讶。啊,我知道了,您是在想什么有趣的新法子折磨我吧?”
  林笑不由一笑,道:“李先生,您想多了。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麒光早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和先生一样,坎坷至此,能有缘相见亦是不易,何苦还要为难?”
  李郁闻言大笑,道:“怎么,您洗心革面,要重新做人了?听說你在炎都还是著名的医生,看来,你是亏心事做多了,打算积点阴功,以免日后下了地狱被万鬼纠缠,对吧?”放声大笑,指着林笑說:“再不然,是要装扮好人,邀买人心,以后本分地做百里夫人?”
  林笑一震,默然不语。
  百里青锋大怒,道:“来呀,把这个疯瞎子给我押起来!堵上嘴不许他再胡言乱语!”
  “不要!”林笑猛地抓住百里青锋的胳膊,艰难地一笑說:“求你,不要……放过他吧!”
  “……”百里青锋讶然看着林笑,“殿下,此人心底龌龊,破坏您的声名,您居然还……”
  “他是个可怜人……”林笑微微一笑,說:“何况,有些事,他也没說错。至少,以前的麒光,确实做了不少事情是对不起天下人的。”
  “殿下?”
  “放了他吧……”林笑說。“萧氏父子也是对可怜之人,死后终究还有一人怜悯他们,为他们鸣不平,他们在泉下也该含笑了,至少,他们也有一个人,是记得他们的恩情,念着他们的好的。”
  “你们今日放了我,他日我行遍天下,走到哪里就把你们的坏事散播到哪里!你们不怕么?”李郁恨恨道。“不要以为你们今日放过我,我就会宽恕你们!”
  “谁需要别人宽恕?”林笑看着李郁,淡淡一笑,“谁又有资格宽恕别人?……李先生,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很多时候,我们不需要为别人的眼光和议论而自苦。因为别人怎么看自己其实并不重要,自己看的起自己才能给我们生活下去的勇气。”慢慢转过身,轻轻拨了一下士兵刚自李郁手中夺下的琵琶弦,峥然一声,余音袅袅。
  看着百里青锋,微微一笑,道:“每个人都行走在自己的深渊边上。我们能做的只是不让自己掉下去。所以,不要回头,只要向前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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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了他吧。”林笑轻轻对百里青锋說。
  百里青锋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向抓住李郁的士兵轻轻点了一下头,說:“李郁,你眼睛瞎了不要紧,不要连心都瞎了。殿下既然說了,我也不为难你,随你去吧!”
  “百里将军,你今日放了我,他日定会后悔的!”李郁微微一笑,摸索着从士兵处接过琵琶。
  “哼,你一个卖唱的瞎子,我跟你计较什么!”百里青锋纵声大笑道。一拂袖,对林笑道:“对不起殿下了,让您平白污了耳朵!我们回去吧!”
  林笑轻轻点点头,最后看了李郁一眼,见他满头斑白的头发,落拓却傲岸地站在台上,如同疾风中一株劲草,不由叹了口气。
  
  麒贤看着小晖飞鸽传来的纸条,面无表情。
  纸条上只有一行小字:“午时招讨使白之车队经过东城茶楼,主母换男装策马与其半途共行,里半方回。”
  麒贤缓缓将纸条捏成小小纸团,目中金光一闪,纸团忽然窜出一股火苗,随即在他掌心中化成一团灰烬。
  “爷?……”龙十三看着麒贤,面上显出探询之色。“怎么办?”
  “静观其变。”麒贤静静地說。。
  屋檐上的风铃一阵脆响。
  麒贤抬起头,看着转动的铃铛,神情里一片冰冷。
  曲灵烟带着使女们带着一堆衣服胭脂笑眯眯地回来,一进门就看到麒贤,曲灵烟微微一笑,說:“你回来了?”
  “你去哪了?”麒贤看着她,慢慢问道。
  “去了素芳斋,买了些东西。”曲灵烟立刻說道。“夺思多他们快回去了,我买些大昊的胭脂,给母妃捎回去。”
  “你想要什么,以后不必自己上街去买了,我会通知礼部准备出来的。”麒贤看着曲灵烟,忽然一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曲灵烟的脸,柔声說:“外面太热,容易中暑。”
  曲灵烟听见中暑两个字,脸色不由一变,强笑道:“呵呵,是阿……是太热了。”
  麒贤缩回手,看着曲灵烟,說:“再說,你容色非常,我怕你遇上不开眼的愣头青,被他们非礼了。”
  曲灵烟一笑,道:“凭我的武功,谁敢来动我?”
  麒贤看着她,面上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說:“是呀,你不动别人就不错了。”
  曲灵烟笑着向麒贤抛了个媚眼,“出了一身汗,我去洗个澡。”带着众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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