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绝刀-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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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正直又道:
“那人很可能就是吴不忍。”
严星雨吃吃笑道:
“不会,一定不会,我老早在吴不忍身边布了一着棋子,如果是他,我一定会收到飞鸽传书。”
陶正直道:
“吴不忍有过比飞鸽还快的记录,你难道忘记了?”
严星雨道:
“他怎能每次都比飞鸽快?我绝对不信?”
飞鸽传书不但在古代是最快速的方法,就算现代亦已可能有恢复使用的价值,因为已有医院证明利用飞鸽传送血液样本(一根小小管子而已),同样的距离飞鸽只花五分钟而汽车则要二十分钟(当然交通挤塞因素包括在内),而且比用任何工具运送都便宜。
不过较长距离的话,飞鸽的成功效率就有点问题了。换言之就是不够安全。所以最好是沿途设立很多的“站”,使每一双飞鸽只限于很安全的较短距离,但这一来又不免使速度拖慢了。
当严星雨终于拥着阎晓雅走出房间时,她忽然感到茫然和麻木,当然她仍然刻答应为严星雨做任何事甚至付出性命。可是现在却突然觉得这种允诺简直全无意义,既不能令她兴奋,亦不能令她惊慌或后悔。
她心中只剩下一片麻大和迷惘……
都已经就快天亮了,可是还在喝酒的两个人却全无丝毫停止的意思。
这两个人一个是冷见愁。破刀横搁桌角,显示情势不寻常,随时都会动用。
另一个人是五官清秀。虽有倦容,但两眼炯炯有神,显示他仍能随时随地应付任何情势变化。
他就是“飞天鸽子”吴不忍。
吴不忍干了满一大盅,舒服地摸摸肚子,才道:
“你大破‘梁邪尤毒’险关,这番精彩经过比天下任何下酒菜都有味道很多。”
冷见愁道:
“吴哥,你兼程急赶数百里路来此见面,我当然知道你的心意。”
吴不忍叹口气,眼睛从敞开的肆门望出黑暗街上,说道:
“我没有打算瞒你。”
冷见愁道:
“有谁知道你的行踪?”
吴不忍道:
“没有,连郝问都不知道,你敢是忘记了我这样做法安全是你的要求?”
冷见愁面孔表情藏在迷雾中。
他一定遭遇到某种困难,才会在朋友面前隐藏起表情,他遭遇到什么困难呢?
何以不敢被真正的朋友窥见内心情绪呢?
吴不忍沉默一会,才道:
“如果是你的事情,我可以为你拼命,如果是我的事情,你放大胆子说出来,我一定支持得住。”
所谓你的我的事情,当然是说“困难”。
冷见愁那么决断有魄力的人,却也考虑了好一会,才道:
“是你的事情。”
吴不忍慢慢垂下头,轻轻道:
“是关于莫怜卿么?”
冷见愁道:
“对,在这世上你最关心的人是她,所以你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吴不忍道:
“她怎样了?”
冷见愁用力道:
“她已经死了。”
吴不忍闭上眼睛,眼角却沁出泪水。
冷见愁又道:
“是梁松柏亲口招出来的,我还从他口中知道了很多秘密,这就是我为你不取他性命之故,你支持的住吗?”
吴不忍深深叹口气,没有作声。
冷见愁道:
“你为她负兔含屈多年,你为她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杀死不少人,所以我本希望你能与她过一段快乐日子。”
吴不忍声音有点粗哑,道:
“我明白你的好意,我绝对不会怪你多管闲事。”
他作深呼吸时发生呼噜的声音。
很慷慨大方“流血”的男人事实上不多,但轻易“掉泪”的男亦的确很少。
所以听到“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句话的男人切莫沾沾自喜,以为不流泪就是“大丈夫”。
其实还差十万八千里。因为不流泪并非就表示能够为理想为正义而“流血”。
如果只能够“不流泪”而不能“流血”岂能算是大丈夫?
吴不忍已表示过他可以为冷见愁“流血”,所以他虽然也流泪,却仍然不失大丈夫本色。
冷见愁道:
“莫怜卿一定是很好也很聪明美丽的女孩子,她在世间短短一生中,竟然有你这样一个知己,虽是彩云易逝这么年轻就离开人世,却已不枉此生。”
吴不忍甩头,好象用这个动作就可以甩掉悲伤甩掉回忆。他面色变得十分严肃,道:
“我的感伤可以留到空闲之时才拿出来,所以现在我们谈正事,谈你的问题。”
冷见愁道:
“我的事非常简单,当然也非常危险,但今天下,也恐怕只有你一个人才办得成,吴哥,别的话我不必多说了,是么?”
吴哥仰天一笑,突然豪气迫人,道:
“你当然知道,别的我可能会害怕,但唯有‘危险’我绝对不怕?”
他们一齐举起斟得满满的酒盅,一齐一仰而干,四目相投,一切都尽在不言中,寒冷秋风吹来,含有无限悲凉壮烈味道,易水萧萧西风冷,只不知几千年前荆轲揖别燕太子丹之时,是不是这般心情?
徐小茜觉得很冷很冷,虽然在飘渺朦胧的无边迷雾中,不但见到了冷见愁,而且还被他强有力的双臂拥抱着,可是休以还是这么寒冷?何以如此的飘忽迷朦?
她轻轻道:
“冷见愁,你知不知道我想什么?”
她听见冷见愁问道:
“想什么?”
她回答道:
“我好希望现在马上死掉,永远离开这个可怕、冷酷,坎坷的人世。”
对于冷见愁这个人,徐小茜不论是对别人说或自己悄然沉思,都承认不了解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但奇怪的是在她最隐秘,最深密意义中(佛家称为独影意义即系潜意识),却感到并非如此。
她觉得可以跟冷见愁谈论任何一切心事,可以依靠他,可以让他帮忙而不必说“多谢”。
但徐小茜又感到非常忧惧,所以不敢接近他,根本亦不敢诉说任何心事。
因为有一个道理非常显浅,如果从未得到过,就永远不会有失去的忧惧。
可是四下如此阴暗凄冷,眼中景色迷迷朦朦,她既不知身在何处,亦居然想不到要弄清楚这一点。
总之,她软弱得好象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所以她不但对冷见愁说各种话,亦害怕他忽然跑掉或者忽然不理她。
她那张面庞,一向美丽温柔得有如春水。现在却平添楚楚凄艳,随便任何男人都能够一望而知徐小茜已经是柔肠寸断。已知道也正陷于飘渺迷茫的情况中……
梁宅隐贤阁楼上大厅内,气温竟比效野还寒冷得多。
七盏吊灯好象天上的北斗星飘浮于茫茫夜空中,灯光说明不明,说暗亦不暗。
地上纵横竖立好多支麻番,每一支香旗都无风自动,显示必有一种超自然力量控制支配这一切。
麻番中心点,亦正是七盏吊灯中心位置,徐小茜和雪婷两个人伏着不动。
她们是在李碧天阎晓雅以及严星雨回到房间时,听到他们讲了几句话,李碧天袍袖一指,她们就大去知觉,接着被送到此利,但至今她们尚未象平时样清醒过。
她们身体能感觉,思想能活动,却不象平时那样能完全清醒能控制自己。
雪婷正如徐小茜一样,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亦不知道身侧伸手可及之处有个徐小茜。
她最先看见的人居然不是冷见愁不是四连,而是她常常故意闹弯扭捣蛋的老祖父雷傲候。
雪婷知道祖父已紧拥抱着她,因为她拼命告诉他说很冷,她知道祖父非常爱自己,虽然他从不说出口,亦没有特别的态度,但她却知道。
所以她专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使祖父心疼心伤。
如果祖父不关心不疼爱她的话,雪婷就算把身上的肉一块块切下来,祖父决不会为她心疼心伤。
世上无无数数的孩子们,总是喜欢用这种自我伤害,自我虐待方法,去伤宠爱他们的父母。
雪婷忽然看见冷见愁。
她虽然冷得簌簌发抖,但心头却泛起阵阵温暖以及毫无拘束愿忌的欢畅。
“冷见愁,我想得你好苦,你为何总是不声不晌跑来跑去。”
冷见愁给她一个看不真切的微笑,那是冷见愁拿手好戏,好象有回答有反应,但其实你的得到只是一个无法抓住无法解释的“印象”而已。
雪婷大声道:
“快抱住我,我冷死啦,这儿是什么鬼地方?”
雪婷似乎告诉她说因为连四已来了,所以不便抱她。
雪婷道:
“也好,连四呢?”她忽也看见连四,并且看见他伸展开强壮臂膀。
雪婷咕哝道:
“我想我应该让你抱,但一定没有被冷见愁抱住那么自然和舒服。”
她停一下又道:
“但不妨试试。连四,这是第一次让你抱,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当然没有人抱她,因为连四重伤垂危远在南京,拿八人大轿抬他来也不行。
冷见愁呢?他在何处?
悬崖上有一块平坦宽敞的地方,在悬崖边绿你只要听听夜风呼啸声音就知道这片悬崖很高峭。
冷见愁就站在这片广宽崖顶平地上。
天已黎明,所以他满头满身的萤光粉已经失去作用。因为既然已有足够光线看得见他身形,当然就不须要萤光粉指示目标了。
这个地方虽然距安居镇不及两里路,但连安居镇的居民亦没有来过的。所以这座悬崖究竟有多高?底下是怎样的情形?四围环境如何?一百个人恐怕找不出一个能够回答。
不过冷见愁却可以如数家珍流利答复这些问题。
悬崖边缘距底下的乱石峡谷大约一百二十丈。
对面还有峻峭的崖壁。比这边还高,所以这个峡谷简直就是同一座山劈开一道裂缝而已,对面的峭壁距这边只不过有四十余丈左右。
上次冷见愁一夜之间来回奔驰了三百里路,为的就是来此察看地形,那一夜月色皎洁,以冷见愁的目光不亚于是大白天了。所以他查看得很清楚很仔细,而来此查看的动机却因为“九幽使者”金阳提到这个地方。
现在他只是旧地重游而已,所以看见他靠近悬崖边搭着一间高敞木屋时,不免凝眸注视一下,才走过去。
这间木屋三面轩敞,只有靠悬崖那面用要木板阻隔着,使得在屋内之人不必老是看见那老高老深的悬崖近在身旁而感到不安。
木屋一定是最近才搭盖的,上次冷见愁还没有见有屋。而这时屋内灯火明亮未熄,当中有一张四方木桌,有两个人分据两头正在下棋。
这两个人都很斯文清秀,都是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冷见愁走到门口,面孔忽然隐藏在迷雾中。
他大概静静站了半盏热茶时分而已,然后忽然用左手拿着那把连鞘破刀……
那两人有如被毒蛇咬了一口突然大惊抬头望他。在此之前,他们一直用心下棋,叮叮棋子声甚是悦耳。
冷见愁向那穿古青色长衫的人问道:
“你是恶仙人韩自然?”
那人点点头,指指对面穿白服的人道:
“他就是海枯石烂李碧天,你是冷见愁?”
冷见愁道:
“碧海青天夜夜心的上一句是什么?那一位可以告诉我?”
韩自然立刻笑道:
“这是李商隐咏嫦娥绝名,上一句是‘嫦娥应海偷灵乐’。”
冷见愁道:
“你武功不错,但文才亦不弱。我再问一句,‘自从一见桃花后’,下一句是什么?”
韩自然楞一下,道:
“这是谁作的诗?”
冷见愁道:
“这是禅宗灵云大师得道证悟的渴,我也是最近才学会,你想不想听听?”
韩自然道:
“好呀。”冷见愁道:
“在禅宗公案内,说那灵云大师因见桃花而悟道。作了一首偈表示他证悟的程度。他的偈是‘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弃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我不明白的是他‘不疑’的是什么?”
韩自然道:
“禅宗道理玄深奥妙,世上恐怕很少人弄得懂吧?”
冷见愁道:
“不是不懂,但拈花一笑的会心法门,当然是言语文字不能解释的。不过据伪山大师的看法,灵云悟是悟了,却还须小心护持。而我的意思,则是你们更必须小心照顾你们的性命。”
韩自然似乎仍不明白,问道:
“我们的性命?谁想杀我们?.但一定不是冷见愁吧?”
冷见愁道:
“我们虽非朋友,但亦不是敌人,所以当然不是我。但如果你们是敌人,那又另当别论。”
韩自然道:
“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我们正在下棋。但如果你坐下来,我们不妨一齐喝酒。
也不妨谈论一下别的事情和别的人,例如徐小茜雪婷阎晓雅小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