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绝刀-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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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既然尚未动手,请注意现在什么时间?”
姚本善道:
“申未左右,怎么了?”
冷见愁道:
“殷海走了?”
庞福道:
“是,他悄然离去。我万万想不到他还能活转过来。”
冷见愁道:
“我根本没有对他怎样。只不过在他四周布下种种强力解毒药物。他一身剧毒才受不了。换了别人,一点事都没有。”
他停一下又道:
“股海在日后必然先找我,赢了我之后才轮到你,庞庄主,你最好祈求神佛保佑我长命百岁。”
庞福道:
“冷见愁,我们虽然是敌而非友,但我不止佩服你简直崇拜你。我庞福能活几天还不晓得,却有一个心愿,只要和你冷见愁喝一次酒,死亦瞑目。”
他打个哈哈,又道:
“死算得什么?”
姚本善冷冷道:
“你只请冷见愁喝酒?”
庞福道:
“当然连你也请。姚七当家,你知不知道十三位血剑会当家之中,你算是最有人情味的?”
冷见愁道:
“其他的人岂不是比魔鬼还可怕?”
庞福道:
“也不见得,被你击败扭断三根手指的‘毒龙一现’胡不凡,是血剑会的巡查使者,直接向会主大哥负责。他跟谁都谈得来,为人和蔼可亲。但他比魔鬼还可怕。”
姚本善道:
“如果我告诉你胡不凡根本听我命令行事,你信不信?”
庞福道;
“真的?”
冷见愁道:
“似乎很多惊人消息都值得干一杯,庞庄主,弄一桌酒菜要多少时间?”
庞福吃一惊,道:
“你们真的能一齐吃喝?”
冷见愁道:
“有什么希罕?吃喝之后要讲排命娶离别都无分别。”
姚本善道:
“这句话我不敢说出来而已。”
庞福仰天打个哈哈,但忽又长长连叹数吉,道:
“老了,之了。唉,我居然为一点小事而感动不已。我的心一面流泪一面流血。
只有老人才会如此软弱。”
冷见愁道:
“你肯在我们面前讲出真话,更值得喝一杯。”
酒席费时甚短。不过菜肴却普通粗糙。酒也只是上酒乡下人自已酿的。
他们连干三大杯,吃一点菜。然后庞招首先道:
“粗菜劣洒不成敬意。两位只怕不惯。”
“木鱼”姚本善道:
“我无所谓。”
冷见愁道:
“你平日也吃这种菜喝这种酒?”
庞福道:
“是。”
冷见愁道:
“如此可见得你真心款持之情。庞庄主,干一杯!”
觥斛交错,三人已不知喝了多少杯。
姚本善舌头已经大了,话都讲不清楚。
庞福却依然象一尊“弥勒佛”,胖大的肚子和蔼笑容好象能包容天下众生的苦恼和悲哀不幸。
冷见愁越喝得多,面上迷雾越浓。他象遗世独立之人,冷眼看着世间。却永远不让自己投进去。
但他忽然发现一个道理,永远保持清醒的人,注定劳碌辛苦。
因为这一夜冷见愁跟姚本善同睡一房。姚本善时时酣睡,冷见愁却盘膝打坐到天亮。虽然冷见愁老早就习惯辛苦坚危的生活,打坐七日七夜都不在乎。但要比起姚本善,显然就很不幸了。
姚本善末醉之前说过,如果有冷见愁在旁边还不趁机醉一场的话,只怕永远都没有“醉”的机会了。
这话以前有人说过,冷见愁记得很清楚。是小郑。
别人都很信任他,连性命都可以托付。可是冷见愁自己呢?
曙色把窗纸染成灰白,房内依然黯黑温暖。冷见愁走出院子迎着晓风,深深吸口气。清冰新鲜空气从鼻子选人丹田,令人精神大振。墙脚一只石竹好些花蕾张开花瓣,饱满清新,迎接新的一天来临。
但冷见愁等待什么?刀?剑?血?死亡?
场景忽然回到练武厅内。
姚本善,背上一支长剑腰间一支长剑,象冰雪堆砌,全身散发出惨冻寒冷。
对面不到五步有一个,就是冷见愁。
这一刻终会来临,就象黑夜过后必是白天。酒醉过后必会酒醒。
冷见愁注视手中“天绝刀”,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他自知先用此刀极为不智。如果为了取胜目的,天绝刀与别的刀并无不同。但他曾公开宣布过,天绝刀从前在刀王蒲公望手中是出鞘杀人取命永不空回。但在“冷见愁老爷”手中要更上一层楼,只斩下一支手指。
境界越高越困难,危险加倍增加。这就是冷见愁自知“不智”理由。
但“危险”却是命运表现方式之一。冷见愁既然抗挣命运要超越它,焉能逃避危险?但上述的理由是否冷见愁给自己出难题的全部原因呢?
其实冷见愁可以用暗器轻功;特异成就的内功以及毫无限制的杀着。要杀死姚本善一定办到。但只限于斩断一支手指,就是武学上一大难了。
难题的真正意义就是“死亡之险”。
冷见愁扔掉刀鞘,然后就那样子凝立如石象,没有特别架式,亦没有疏懈大意。
反正他就是那样子站着。
奇怪的是他的冷漠程度似乎更甚于“木鱼”姚本善。
两人只对峙片刻,姚本善己模出冷见愁更多特异之处。他发现冷见愁一方面既有如万战声石甚至山岳河川,从有宇宙以来就存在于世上,永不可摇撼改变。另一方面又朦胧飘渺,宛如虚无中的精灵。
一个人怎能同时兼具“有”无”两种特质?
姚本善一生出剑无数次,不论对付真正敌人或是假想敌。出剑绝未曾迟疑惶惑过。
现在却第一次感到迟疑惶惑,如果一定要他出剑先攻,攻向何处施展何式才绝对不错?
说话回来要他固守不动,又应该用何招式才守得绝对不失?守到几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人间任何变化价位都不能改变它的步调。
时间永远最分平。举世无变绝代美人,功勋彪炳战无不胜名将,吟风弄月诗人骚客,最平凡数量最多的民众。在“时间”之前人人平等。
姚本善右手正剑早已出鞘;剑刃一直闪动血红惊悸光芒。忽然血红褪色,有如鲜血在空气中凝结慢慢变为紫黑,失去活动跳跃鲜明色泽。
相反的“天绝刀”古朴稍厚的刀身精光越盛越强烈。仿佛生命渐趋成长成熟,青春光辉焕发耀眼。
冷见愁此刻要一刀斩下姚本善头,易如反掌。胜负之势已定,神仙也挽回不了。
但冷见愁要斩断的是‘手指’而非‘头颅’。飞仙剑侣传下的正反剑极尽“阴阳”秘奥。能生化天地万物,亦毁灭万物。一阴一阳之谓“道”,剑道到此境界到高无上,本已无可击破无可取胜。而姚本善,眼力腕力臂力腰力亦俱致上乘。但是“精神”修养上仍有懈可击。
最坚固的提防只要有一个缺口,便会崩溃做成无可挽回灾劫。
姚本善有这个缺口,所以冷见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但坚固的堤防硬要从不是缺口处开个缺口,问题便变得复杂危险无比。
两人又对峙一阵,外表上全无变化。两个人都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眨。
到这个阶段,庄主庞福忍不住冲入厅,大叫道:
“罢手,两位暂且罢手。”
冷见愁微微一笑,迟开两步。
姚本善透口大气,忽然全身汗如雨下。连眼睫毛都聚满汗珠。
只有冷见愁才退得出扣紧的对峙战局。如桌他不动,姚本善一辈子也不敢松驰。
庞福眼中显出怒气,凝视着冷见愁,道:
“你明明赢了,为何尚不出刀?”
冷见愁道:
“我等第二个机会。”
庞福道:
“什么机会?”
冷见愁道:
“本来快等到了。本来让事实告诉你真相最好,可惜你插手弄乱局面。”
姚本善极用心想一下,道:
“冷见愁你错了。
冷见愁道:
“可能是你错,而不是我错。”
姚本善道:
“我左手‘反剑’虽然越来越难权出。但就算这样发展下去,你等到我的确不能拔剑,我最多也不过断一支手,绝无生命之险。”
他停一下,又道:
“但如果你早点出手,我血溅五步非死不可。”
庞福沉重长叹一声,道:
“冷见愁,我果然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
冷见愁道:
“知道就好,不必再提。”
姚本善道:
“你们在说什么?”
庞福道:
“冷见愁用天绝刀,曾声明更上一层楼。不杀人只斩断一支手指,如果我知道其中极微妙区别。当然我不会瞎搅和。”
姚本善怔一下,凝神眸思。当他寻思之时,谁也不惊忧他。因为他的样子一看便知正在思索一个极严重又“公平”地取绝的问题。
终于他说道:
“冷见愁,我想祈祷。”
冷见愁当然不阻止防碍,庞福则显出一头雾水表情。
姚本善走入房间,跪于窗前,双手合拿交叉十指,低头瞑目。“主啊,虽然路已行到尽头。但我仍然衷心感谢以往一切。主啊,求你赐我勇气赐我指示。因为另一条路漫长而艰辛崎岖……”
祈祷的词句清晰地传入两位武林高手的耳中。姚本善的彷徨疑惑和软弱一面,好象白纸黑字一样现在他们面前。
每个人探心中的软弱,已注定的失败,将来未知之恐惧,谁能不例然动容?谁不了解?
忽然,姚本善回到厅中,举起左手。
鲜血淋淋,手掌上五指少了一支拇指,所以看来很刺眼,简直怵目惊心。
天空阴云密布,大白天也灰暗模糊。连接两天大雨,不但四处河流涨满,同时每条路泥泞湿滑,难行得令人讨厌。
孤独的足迹迤逦穿过寂寞的山谷荒野。
小郑低头查看一下,道:
“是冷见愁的足迹,如假包换。”
小郑没有恢复原来面目,仍然是个老人家打扮。他易容之术甚精,没有人会觉得他不是“老头子”。
据小郑自己说,扮做老头子有很多好处。年轻姑娘们绝不会对他猜忌防范,别的人对他也总是念着年纪一大把而容易原谅或忽视。
跟阎晓雅徐小茜雪婷三个年轻美丽女孩一齐上路走江湖,的确不是赏心骋怀乐事。尤其你如果是年轻小伙子,绝对只有‘苦’而无‘乐’。
三个美女任先其一,都能教每个男人流下馋涎。
但三个凑在一起,任何男人都“头痛”。
徐小茜最少话最温柔,但她不出声则已,一开口小郑就忙累个半死。
雪婷没有事,平常很好。但若是忽然情绪波动或是受到小小刺激,她骂人的话以及无理的法子干奇百怪。幻想力最丰富之人,亦要为之膛目结舌自认远远不如。
但最可怕的最头痛的还是阎晓雅。她一直不表示任何意见,不露出丝毫心事。
她越是深藏不露,你就越为之烦恼头痛,你们说向东走,她跟着。你们忽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改向西行,她亦跟着。全无怨言,亦不评论。
小郑和阎晓雅拾挡三年之久,当然对她脾性很了解。以往阎晓雅偶然会沉默并对任何事情都无意见。但只是偶而而且时间不长。决无此次坚决沉默下去的意思。
她为何用浓浓的沉默包裹自己?是不是迤逦穿越荒山地那一行孤单的足迹?
阳云沉暗天气使人感到永远是在昏幕中,纵然才不过正午,却不出想起“蜡烛”
“洗澡热水”“丰富晚餐”等等。当然最要紧的是一张干净舒适宽大的床了。
总算已路越最荒隙最难行的地区,崎呕荆棘湿泥泞泥等,暂时抛向脑后。
连小郑也透一口大气,自言自语道:
“有些地方简直连苍蝇都活不下去,但居然还住有人,真是奇怪之至。”
那些小村庄他们当然不肯歇脚,而现在前面不远一个市镇居然略有规模,屋宇连绵,看起来起码有上千户人家。
小郑又道:
“那是安居镇,附近百余里内最大最繁荣的市镇,饭馆旅店等百肆俱全。衣帽鞋袜花粉都买得到,甚至有两家棺材铺。”
每个外表都相当狼狈,鞋子湿透以及溅满泥土,连身上也有泥土。裤裙边勾破挂裂,头发蓬乱污秽。
除了冷见愁这种奇怪的人,谁也不会选这条路。
他们很不幸跟随这个奇怪的人,所以只好吃许多不必要的苦头。
小郑自言自语道:
“吃饭最愉快最惬意,几个香喷喷小菜,一大碗面条或热辣辣的白饭。做神仙也不外如此。”
他这几天已习惯用这种奇特方式,征询大家意见。
最麻烦别扭的是雪婷,专门抬杠生事。如果徐小茜小郑阎晓雅任何一个人出主意,她多数会推翻否决。
所以徐小茜微微地笑,阎晓雅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