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中华-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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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此时,身高臂长的李自成,头戴一顶类似范阳笠的旧毡帽,手持强弓,巍然屹立,自有一股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气势!
几轮箭雨过后,陷在路障地带的明军战马和骑兵,能够站着的已经所剩无几,而那些被战马摔下来的明军骑兵,有的在地上打着滚地哀嚎呻吟,有的躺在障碍物中一动不动,还有的转移到了倒毙的战马身后,躲避着贼军不断射来的箭雨。
而整个障碍地带上面,再也没有一名站着的人和马,自然也没有了闯将营孩儿兵的身影。
李自成的嘴角闪现出冷酷的微笑,正要喝令麾下上前,将跌落马下的明军全部歼灭,却突然听到路障后面又传来一片响若雷鸣的马蹄声。
李自成猛然醒悟,紧接着瞬间目瞪口呆。
只见不远处的喇叭形谷口之中,一下子涌现出来成百上千的明军骑兵!
而且一眼望不到头!
李自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才是明军骑兵的主力!
“放箭!放箭!放箭!”
李自成与李过同时转身冲着麾下的部众高声大喊,而这一次的喊声之中少了之前的威严,多了几分惊恐和慌乱。
已经射过了多轮箭雨的闯将营乱贼,此时已经没有最初的那股子锐气。
虽然仍是闻令而张弓搭箭,齐射而出,但是箭支的力度和密度,已经大不如最初的几轮了。
就在李自成与李过叔侄俩指挥部下张弓射箭的同时,被众军护着冲到阵前的孙传庭也是一声令下。
就在战马仍然奔驰的过程中,两千多张弓弩同时张开,或者抛射,或者直射,然后就是漫天的箭雨劈头盖脸地射入李自成和李过身后的闯将营箭阵之中。
来不及遮挡,更来不及躲避的闯将营随着漫天箭雨落地,刹那间倒下一片。
一个个十六七岁甚至十四五岁的孩儿兵们,被射倒在地,惨叫着,哀嚎着,翻滚着,似乎在渴望着抓住什么。
然而回应他们的,却是孙传庭所部主力的第二轮箭雨。
李自成和李过迅速蹲下身体,借助那一道还不到半人高的土墙躲避箭雨的射击。
明军的第二轮箭雨过后,李自成身后的闯将营中,除了那些手里拿着简易盾牌,以及找到了掩蔽之物的孩儿兵外,已经没有一个站立着的部众了。
李过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情形,急切说道:“叔父,咱们该走了!顶不下去了!”
李自成回头看了看,满脸上都写着不甘心。
但是不甘心也没有用,随着明军的第三轮箭雨落下,孙传庭麾下的骑兵,已经有数百骑冲过了那片遍布原木的障碍地带。
李自成自己也知道知道再不走恐怕就得命丧在此了,突然高喊了一声:“兄弟们,跟我上山!”
然后从旁边的尸身下抓起一张简易的木盾,护着胸腹要害,当先沿着土墙,往附近的山林方向快速奔去。
李自成领着李过刚刚离开他们藏身的地方,延绥镇明军的战马就越过了这道低矮的土墙,冲出了险恶的谷口死地。
第三七三章 南北呼应()
李自成的闯将营虽然初具规模,但是囿于他们自己此时的眼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层层设官,进行有效的统带,所以整个闯将营中只有李自成、刘芳亮和李过这三位可以算作头领的核心骨干。
如今刘芳亮受伤躲进了附近山中,而李自成、李过这叔侄俩也“风紧扯呼了”,于是当延绥镇的两三千骑兵冲过了路障,冲进闯将营立营结阵之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组织指挥的闯将营顿时崩盘,还活着的孩儿兵们一哄而散。
李自成一手建起来还不足俩月的闯将营两千孩儿兵,除了一小部分反应快、见机早而且身手够灵敏的孩儿兵,跟在李自成的身后逃出了生天以外,其他大多数的孩儿兵们,不是之前就被强弓硬弩钉在了地上,就是转身逃窜之后死于马蹄踩踏和骑兵的砍杀。
当然,也有一部分位置靠后的闯将营孩儿兵,因为及时跪地投降,躲过了一劫,保住了性命。
当孙传庭带着麾下精锐骑兵冲出谷地之后,这场无名谷地之战,很快就结束了。
孙传庭命令麾下驻足休整,让马匹歇脚,同时补充水和草料。
冲出了谷地之后,往前不远处就是缓缓流淌的汾水,有的是水和草。
不过此时延绥镇骑兵喂给自己心爱马匹的,却是棒谷,或者说苞谷,说白了就是玉米。
虽然崇祯元年与天启七年一样干旱,整个陕北几乎焦土一片,但是孙传庭、陈奇瑜在榆林卫附近的沿黄河谷地带推广种植的新型高产农作物,还是有了不小的收获。
加上延绥镇隶属的三边总督衙门在宁夏的屯垦也有了收获,所以延绥镇官军的口粮还是有的,特别是延绥镇为数不多的骑兵,更是优先供给了一批被充作军粮的“棒谷”。
玉米传到了西北,第一批种植收获之后,就获得了“棒谷”的名字。
棒谷的出现,也给西北边军骑兵的战马提供了新的饲料。
不光是棒谷本身,就是棒谷的秸秆,也同样是上佳的马匹饲料。
此外还有番薯收货后的藤蔓、土豆收货后的茎秆,全都是可以用来供应战马食用的上好饲料。
这些番邦农作物的出现,不仅让延绥镇、定虏镇乃至宁夏镇的边军们有了填饱肚子的粗粮,也让这几个极其需要骑兵的边镇,有了供养更多战马的草料。
明朝的时候,不光是九边各镇官兵的军饷,粮食,需要朝廷供应,就是九边各镇使用的马匹,战马也好,驮马也好,它们使用的草料也需要朝廷供应和补给。
到了崇祯年间天下大乱,边军食用的粮食都收不上来了,供应不上了,谁还能管着军中战马的草料啊!
而小麦、小米等传统谷物所能提供的草料又十分有限,加上西北和华北连年大旱,粮食都没有,又怎么会产出足够的草料?
所以军中的战马也就养活不了多少,而没有了战马,就没有了骑兵,而没有了骑兵,这个时候的军队也就失去了机动作战的能力,不光是追流贼追得辛苦,围追堵截就是追不上堵不住,到了面对蒙古和建虏入寇的时候,更是疲于奔命,在人家的骑兵面前一触即溃。
如今这位崇祯皇帝虽然下定了决心发展火器,下定了决心要在东北战场上执行东攻西守的战略,辽西只要守住宁锦防线即可,暂时没有大力发展骑兵的迫切需要,但是对于西北而言,不管是为了收服河套,还是为了剿灭流贼,骑兵都是不可或缺的战略性力量,还是要多多益善的。
所以京畿之地和沿边屯垦区的棒谷秸秆、番薯藤蔓等等人不能食用之物,也全都让户部仓场大力收购,然后重点供应西北边镇。
加上三边总督衙门主持的茶马互市,战马的来源也有了保证。
因此,这半年多来,西北边军中的骑兵开始重新焕发出活力,都有了逐步增加的趋势。
而今日这一战的取胜,也进一步坚定了孙传庭用力打造延绥镇骑兵的决心。
史上曾有“传庭死,明遂亡”的说法。而孙传庭之所以如此重要,一方面与他的能力魄力,与他的雄才大略有关,但是同时也离不开他麾下的那支精锐秦军。
孙传庭麾下的那一支精锐秦军,是洪承畴在松山战败降清之后,大明朝惟一的依靠。
而其中堪为支柱的正是孙传庭精心打造的西北骑兵。
此时此刻,孙传庭一边命令麾下骑兵下马休整,一边派人打扫战场,救治受伤明军骑兵和明军战马。
前番率军冲阵开路的刘弘烈被人从战场上找到,抬到了孙传庭的面前。
庆幸的是,刘弘烈虽然伤重昏迷不醒,但却还有心跳和呼吸,没有死。
若其麾下三百名最精锐的骑兵,则死伤过半,其中受了轻伤还能站起来的只剩下不足百人。
其余二百多人则是非死即残。
从岚县出发,疾驰数十里,然后激战一场,当下皆是人困马乏,孙传庭传令就在此地扎营休整,埋锅造饭。
已死的和伤重的战马,全都充作了军粮。
骑兵杀食战马,本来是军中大忌,但是已死和伤重濒死的战马,却不在此列。
随军的辅兵伙夫虽然心中恻然,但是面对肉食的诱惑,也很快就抛开了禁忌。
这个时代,即便是在边镇军中,肉食也是十分难得的东西,有了肉食的补充,官军的士气自然不同。
那边营中埋锅造饭,这边的孙传庭则丝毫不能停歇休息,他将最新的军情写成书信,一封让人带着去找贺时雨,一封让人带回太原,然后转送潞安。
好在此时年方三十六岁的孙传庭,正是一生中最为精力充沛、年富力强的时候,连着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也仍然扛得下来。
在中午时分的一顿马肉乱炖番薯干大餐之后,孙传庭一边派麾下哨骑四出,一边让麾下主力继续休整。
然而未时刚过,外出寻找贺时雨的信使,就带着贺时雨的心腹中军将领贺国贤等一行十数人,赶回营中求见了。
而且其中同来的,竟然还有山西镇监军御史王嘉徵麾下游击王廉。
“抚军大人,我家贺总镇就在此地南面二十里的汾水东岸扎营,不曾想大人却是赶在了前面。
“此地名为十字坡,再往北十多里,就是静乐县城,如今县城已被贼军占据。而且汾水沿岸村寨,也全都被这些乱贼杀掠一空,我家总镇已经派人回楼烦调运粮草,预计明日辰时左右能与黄庭政合兵一处。
“此番我家总镇听闻大人旗开得胜,特命卑职前来面见大人请令,请大人示下。”
贺时雨的中军心腹贺国贤进了孙传庭的大帐之中,行过礼后,竹筒倒豆子一般,很快说出了这一番话。
接下来,山西镇监军御史王嘉徵麾下的王廉,也报告了山西镇宁武关明军的情况。
陕西流贼窜进山西之后,张晓、王国梁一番调动安排之下,让山西镇副总兵张应昌留守代州,山西镇监军御史王嘉徵率领监军营坐镇宁武关,山西按察使张宗衡坐镇平阳,兵备副使袁继咸前往潞安,而巡抚张晓与布政使马鸣世募集抚标坐镇太原,王国梁则率山西镇主力进兵汾州。
这是流贼窜进山西之后,山西巡抚张晓在紧急应对之下作出的一种安排。
这个安排,还算应对合理,而这也是崇祯皇帝没有痛下决心拿掉张晓的一个原因。
如今流贼转进吕梁山区,而不是继续南下平阳,或者攻略太原和汾州,也是得益于张晓和王国梁的这个紧急安排。
王廉报告了山西镇监军营和宁武关军队的情形之后,孙传庭拿手指蘸水,在临时搭建起来的桌子上,一边描画着晋北分的地形,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部署。
良久之后,孙传庭决心定下,遂对这几人说道:“宁化所与楼烦距离静乐县城里程相当,大军轻带辎重,急行一日亦当抵达。
“你二人即刻返回,各报上官,贺总镇所部会合黄庭政之后,押送粮草辎重尽快北来十字坡,明日午时之前抵达,与我合兵北上。
“宁化所驻军明日尽早起营南下,入夜之前务必抵达静乐城北安营扎寨。”
说完了这个战略部署,孙传庭又向两人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项,然后命令两人即刻赶回军中。
第三七四章 静乐之围()
都司贺国贤是贺时雨家丁出身,而游击王廉则是王国梁的亲侄子。
明朝的时候,军中就是这样,以募兵为主的九边各镇营兵,之所以到了最后,与卫所军队一样,都成了将领的私军,与明军中的这种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陈规陋习密不可分。
然而这种情况,在此时却是相当普遍,而且难以避免,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骤然进行改变。
而且,即使想要冒着兵变的风险骤然改变这个因袭二百多年的陈规陋习,事实上也根本做不到。
如今这位崇祯皇帝之所以要在通州建立皇明忠义讲武堂,在涿州专门设大营统一训练新军,目的就是想要一步一步地打破这个陈规陋习。
至少如今京师三大营和近卫军之中的军官阶层,就已经不存在这种严重的裙带亲属关系了。
但是这样的改变,只能循序渐进地推动,尤其是在九边各镇的边军之中,这种由累世将门形成的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亲属宗族关系,是当前九边各镇军队能够保持稳定和团结的根本纽带,还有着一定的积极作用,更是不能轻易去触碰。
当然了,手段高明的文官,比如延绥巡抚孙传庭,能够通过识别和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