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中华-第2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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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根厚三人还没到达之前的林中营地,就被周国能的人拿住了。
最后蒙上了眼睛,带到了屠阿丑、周国能、程宰、陈大郎这些头目居住的那个上井村。
上井村,顾名思义,就是山上面有口井的村子。
村子中的人当然早就被清空了,除了妇人女子之外,都被赶到了山林里,去与其他乱民一起住地窝子去了。
陶根厚虽然身材高大,但却只是一个不愿出海安置的逃跑灾民,也没机会见到过乱民中高高在上的这些个头目们。
而另外两个都是程宰、陈大郎之前的手下,一见之下,程宰、陈大郎两人都是大怒,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被陈大郎拿刀当场给砍了。
就这样,陶根厚这个老实木讷的庄稼汉子,成了唯一一个传递信息的人,从而保住了性命。
陶根厚一说来意,立马被周国能、陈大郎等人的手下拳打脚踢,一顿毒打,直到屠阿丑、程宰站出来喝止,才没被活活打死,最后吞吞吐吐地向上林村的几位乱民首领转达了山下官军的劝降意思,并呈上了蔡懋德的劝降信。
所谓的劝降信上,除了蔡懋德的署名和一颗硕大的按察使司官印痕迹之外,就只有一句话六个字,那就是“投降者可免死”。
屠阿丑让人翻检被陈大郎斩杀的那两个人的衣物,从尸体贴身的衣物中找到了同样的两张纸片,同样的官印,同样的署名,同样的内容。
接下来,陶根厚就被赶了出去,绑了手脚,被扔在院子角落里的废弃羊圈中,远远地隔着跑风漏气的门窗,就听见堂屋里面争执不下、议论难定。
直到第二天中午,饿得心烧火燎的陶根厚才又被解开手脚,带进了屠阿丑居住的那处堂屋之中。
除了屠阿丑,另外几个首领周国能、程宰、陈大郎也都在做,而且人人都是蓬头垢面、一脸愁容,看来昨夜一宿都没睡好。
陶根厚进了屋,被人一脚踹倒在地。
屠阿丑也是单刀直入地冲他说道:“老子不杀你,你可清楚什么原因?”
陶根厚听了连忙摇头,不敢接话。
屠阿丑狠狠说道:“你下山去,跟那些狗官传老子的话,要老子下山投降,官府也得拿出点诚意来,派你这么个屁都不是的东西来送信,就想让老子降了?!就是老子答应了,老子的弟兄们也不答应!”
就这样,陶根厚战战兢兢地上了山,又稀里糊涂地下了山。
此时在帐中当着诸位大官的面,哆哆嗦嗦地把该说的说完,又冒出了一句:“青天大老爷,求求你们救救山上的百姓吧,他们真吃人啊!”
蔡懋德听完陶根厚的话,心里已有了主意,摆了摆手,让人把陶根厚带了出去。
看着陶根厚一边哭一边反复不停地说着他们真吃人的话,蔡懋德环视帐内一周,然后对着凌濛初说道:“事已至此,凌玄房你可还愿意上山一试?”
凌濛初闻言上前两步,躬身抱拳说道:“学生还是那句话,若能为平定此贼建功立业,即便是龙潭虎穴,学生亦义无反顾!”
“好!”听了凌濛初的表态,蔡懋德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本官身为浙省提刑按察使,有权提名按察使司佐贰属官,本官现在就任命你署理按察使司兵备佥事,若此行建功,本官提名你为按察使司兵备副使!”
帐中众人听了皆是一惊,一个乡试副榜贡生,连个举人都不是,只要进了山,活着回来就是板上钉钉的兵备佥事,如果真的说降了屠阿丑一伙,那么妥妥地一个浙江兵备副使到手啊!
站在大帐之中的文县令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冲动,想要与这个乡试副榜贡生争一争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是一想到前番上山送信的三个人,只有一个活着回来,心下又是忐忑不已,思虑良久,还是没敢吱声。
而张存仁、赵建极、郑芝虎三人则不是羡慕凌濛初的机遇,而是震惊于这个新任按察使司的魄力。
一省提刑按察使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在巡抚在位的情况下,却没有多大的人事任免权,即便是按察使司内部的人事任免,也要征得巡抚的同意,兵备佥事还好说一点,毕竟属于按察使司内部的低级属官,而兵备副使则不一样,是需要督抚上报吏部才能任免的。
不过不管如何吧,这个节骨眼上,也没人去提出任免的程序问题,再说了兵备佥事也不过是署理而已,而不是实任,还涉及不到任免的程序问题。
听了蔡懋德的话,凌濛初一阵激动不已,他等了二十年的机会,不就是目前这样的机会吗?!
凌濛初当下毫不犹豫,撩袍跪地,抱拳说道:“学生谨遵大人之命!”
当下就在帐中,蔡懋德让人备下笔墨纸砚,亲手写下一封书信,上面说明了凌濛初的官职,告诉屠阿丑等人这个兵备佥事是他的全权使者,同时也在信中许下了对乱民降者免死、立功有赏的承诺,然后盖上按察使司大印,郑重地交到了凌濛初手中。
凌濛初也不多言,接过了这道证明自己身份的书信,然后拜别众人,回到自己营中安排有关事宜。
第二天一早,凌濛初带着头天才下山的陶根厚,越过土墙深壕,沿着陶根厚已经走熟了的小道,往牛头山深处而去。
第三二四章 当竟全功()
送走了凌濛初,看着一前一后两个人在山道上渐行渐远的背影,蔡懋德等人的心里其实也有一些忐忑与不安。
这些乱贼战力当然是渣,但是脾性怎样,却是没人知晓,从他们宁肯人吃人都不肯下山投降的情况看,这些乱贼首领之中绝对有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十恶不赦之徒。
若是乱贼中的这些人狗急跳墙,不按常理出牌,到最后再害了凌濛初的性命,又该如何是好?
不过这些人中,包括浙江总兵张存仁,以及郑芝龙的弟弟郑芝虎这样的武人,经此一事,却都对凌濛初另眼相看。
一个读书人,甚至是一个四书五经没有读明白的读书人,居然有这样视死如归的勇气,令他们这些曾经过惯了刀口舔血生涯的武人尤其敬佩。
在他们这些武人看来,读书人嘛,考上了进士做了官才算是把书读明白了,才算是成功,而像凌濛初这样的,读书读到年近五十,别说进士了,他连个正经举人都没考上,应该算是读书人中的失败者了,但是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读书人中的失败者居然拥有这样的胆量和见识。
一天过去了,没有消息。
两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直到第三天天色暗淡,夜幕即将降临,守墙的官军士卒才隐约望见远处的山道上步履蹒跚地走下来一个人。
等守墙的官军士卒点燃了火把投掷过去,才看清楚这个人的样貌。
这个人正是跟随署理浙江兵备佥事凌濛初上山劝降的陶根厚。
一直带着麾下严防死守山下土城墙的郑芝虎,不敢怠慢,立刻带人将陶根厚接了过来,一路送到蔡懋德的跟前。
夜幕四合,浙江按察使蔡懋德的中军大帐里面,灯火通明,往日陪同在侧的文武官员们此时一个个都是睁大了眼睛,看着陶根厚,想从他那里得到凌濛初的消息。
作为整个剿贼平乱计划的制定者,蔡懋德的心里,实际上比别人更加关心凌濛初一行的成败,当下见了安全归来的陶根厚,盯着他说道:“凌大人呢,凌大人可还安好?”
又连着饿了两日、身体非常虚弱的陶根厚强打精神说道:“凌大人没事。凌大人让小的先下山来通报消息,让小的跟大人们说,事办成了。这两天就能下山,让山下提前准备吃食和营地。”
骤然听到这个话,大帐之中顿时一片呼气之声,蔡懋德以下不拘文官武将都是长长地送了一口气。
蔡懋德看陶根厚这状况,连忙让人给他准备食物和热水,这时只听陶根厚又说道:“小的这里还有凌大人写给大人的纸条,小的不识字,不知道是写的是什么。”
说完这话,陶根厚从自己已经破旧不堪的衣物贴身处取出来一张折叠着的纸条,递给了蔡懋德的随从。
蔡懋德从随从的手中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学生此行,幸不辱命,两日之内,当竞全功。”
蔡懋德看完字条,想了想,递给了站在不远处的湖州知府赵建极,赵建极接过来看了看,然后说道:“不错,的确是凌玄房的亲笔!”
直到这个时候,蔡懋德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点了点头,说道:“赵知府、文县令,准备稀粥吃食之事就拜托给你们二人了。”
说完这话,蔡懋德又看向张存仁、郑芝虎,说道:“张总兵、郑游击,乱民下山之后的安置营地,就交给你们来准备了。”
张存仁、赵建极、郑芝虎、文若虚等人听了,都是躬身领命。
安排完了这些事情之后,蔡懋德又连夜写好了书信,着人把信送往杭州,向闽浙总督温体仁和浙江巡抚范景文报告湖州府这边的剿贼进展情况。
时间已经进入三月,温体仁对蔡懋德的拖延已经十分不满,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送信催促进剿。
毕竟崇祯皇帝开海的诏书早已经传到了江南,他作为闽浙总督,正处在确定开海地区重中之重的位置上,不管是福建的泉州,还是浙江的宁波,都是他的该管地区。
作为从京师朝堂上下来的官员,他是知道皇帝心思的,开海的事情皇帝已经筹划了许久,如今公布开了,绝对是国之大政,自己必须表现出十二分的重视,才能够取得皇帝的信任,有朝一日重回朝堂,到了那时,自己是地方总督出身,进入内阁拜相,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但若是浙江这边的乱子不能尽快平定,他这个总督就显得有些无能了,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候,一向表现的老奸巨猾的温体仁,也有点沉不住气了,显得十分着急。
毕竟作为驻节在福州的闽浙总督,带着福建的军队来到杭州坐镇剿匪已经两个多月了,却没有寸功,这事情传到了朝堂之上,让皇帝如何看他?
与此形成对照的则是范景文,虽说也挺着急,但是得知蔡懋德已经按照计划将深壕土墙修造完毕,屠阿丑一伙乱贼被围困在牛头山里插翅难飞,他就已经放下心来了。
因为他唯一担心的乃是这股乱贼如同陕北的那些流贼一样到处流窜,把浙江的形势全都搞坏。
如今只是乱了一个湖州府北部的两个县而已,情况又尚在控制之中,他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蔡懋德派出的信使也知道上面十分着急,因此快马加鞭,一路不敢停歇,虽然不是六百里加急,但一昼夜之后,还是赶到了杭州城外。
就在蔡懋德写完信的第二天夜里,他写的信就被顺利地送到了温体仁和范景文的手中。
温体仁和范景文接到报告,得知乱贼平定在即,两人都是大喜过望。
而温体仁也趁机提出要亲自到湖州府城,亲临一线去指挥平定乱贼的相关事务。
范景文知道温体仁的意思,乱贼即将平定之际,前来浙江坐镇的闽浙总督人在杭州城里,说出去也确实不太好听,到时候往上奏报的时候怎么写?
所以范景文也没有拦着,而是借着这个机会,押运着最后一批粮草,跟着闽浙总督温体仁的督标官军,一起往湖州而去。
就在温体仁、范景文带着军队,押着粮草往湖州紧赶慢赶的同时,牛头山下却是一片严阵以待的肃杀气氛。
还没有到凌濛初向蔡懋德约定的最后时刻,那些在山上已经饥寒交迫了一个两三个月的乱民们,就开始扶老携幼、步履蹒跚地往山下行进了。
这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乱民们,早就丢掉了手中的棍棒竹枪,早就没有了之前冲杀抢掠的精气神,就像是一群行尸走肉一般,成群结队地从山上冰雪尚未全部消融的林中走出。
有的人摔倒了就再也站不起来,因为已经死掉了,而勉强活着的也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眼神空洞,看不到一点生机。
郑芝虎最先发现这种情况,先是喝令对方乱民停下,但后面的往前继续涌来,前面的根本止不住脚步,最后倒是被郑芝虎手下的郑家军用弓箭和火枪射死了不少。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人潮还是不断地往山下涌来。
这个消息报告到了蔡懋德那里之后,蔡懋德略想了想,就下令停止射杀这些已经手无寸铁的乱民,同时找了一批嗓门大的本地乡兵,沿着土墙大声呼喊,让这些乱民们止步于深壕之前,那些进入深壕的,也不允许再往上爬,但凡敢于尝试翻越土城墙的,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