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聊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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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网上查到,二十四桥明月夜,说得实际上是只是一座桥的风景。
蜗牛竟然不同意,竟然说不急。
我气愤地将半个月的薪水抛进那家叫着圣黛的酒吧,一杯接着一杯地饮着血玛丽。
旁边一个穿着白衣服的长发男人,很专注地看着我。
我恶狠狠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喝酒吗?!
是没见过你这样不要命的女人,那是酒啊,不是饮料!他的细长的手指夺过了我的酒杯,甚至顺便握了一下我的手,让我有了一霎那的失神。
海风从半开的车窗外吹了进来,长发男人竟然开车将我带到了海边。我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看到那双闪闪发光的异性的眼睛,以及周围孤寂的黑暗,心底一阵害怕。虽然经常出入那些灯红酒绿的场合,我始终为伊木保持着最后的那份清洁。
男人的手指开始假装不经心地碰了一下我的胸部,我大声说,送我回去!
他尴尬的收回了手指,弹出一支烟说,我叫雷电。
4、半个城的约会
雷电轻轻在我耳边说,做我的……
我的脸瞬间红了,背着蜗牛,跑了大半个城来赴雷电的约会,我想我可能是喜欢上他了。
在蜗牛面前,我从来是颐指气使无所顾虑的主儿。从来不会对他说过的任何话当回事。蜗牛长相普通,脾气却极好,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脾气。我屡次在酒醉后回到蜗居,他不但细心地照顾我,还会在我闭上眼睛假装睡去时,偷偷吻我的额头,手指慢慢梳理我的乱发,让我焦灼的疼痛渐渐在他的怀抱里消失。
也许我就是个喜欢刺激的人,我明明知道那个雷电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却仍然兴冲冲地按时来赴他的约会。雷电仍然一袭白衣,显得既干净又儒雅,他熟练地操持起刀叉,切割着盘子里的牛排,无声咀嚼,偶尔抬头对我鼓励性的一笑。
一身正正经经的西装套裙已经让我浑身不舒服,又在这么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享受西餐,实在是件很遭罪的事情。我学着雷电的样子收拾起眼前那块看起来依然血丝连连的牛排,放到口腔里切磨几个来回,狠狠心吞下肚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半生不熟吗,醉蟹生虾都没难倒我,何况区区牛排。
雷电满意地看着我,轻轻问,做什么工作?
广告设计。
哦,那不错。看你这么聪慧的样子就应该是干那行的。雷电眼睛闪闪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这身衣服不适合你。他上下看了一眼。
我双腿紧张地并在桌下,他在嘲笑?
你是自由的,无所约束的,这种衣服只有你那个同伴穿着合适。雷电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突然问,那个经常跟你在一起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粉素。
呵呵,倒是人如其名。
这顿饭吃得太折磨人了,我倒希望雷电赶紧亮出他的底牌,不就是上床吗,男人他妈的都一个德行,越是表面人模狗样,越是肮脏龌龊,不然怎么会有衣冠禽兽之说。
实际上我也算不上是个好女人,我在决定嫁给蜗牛的同时,又随时为自己寻找着刺激以及艳遇。可我始终向往着自己的爱情童话,也许小时候不该读什么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她们让我始终找不准自己的位置,始终认为会有那么一位白马王子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而蜗牛,不是。
5、人体绘
到我那里坐坐好吗?雷电果然对我发出了邀请。
宽敞明亮的工作室里,硕大的画案,四壁的油画,堆积成堆的素描作品,让我对雷电有了另一层认识。我不禁为自己阴暗的想法感到羞耻。雷电竟然会是位画家。
四壁的油画基本都是些女人的裸体,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虽然暴露却不淫荡。这就是艺术。我慢慢品评着那些画作,偶尔对雷电交流自己的一些看法,雷电惊喜地看着我。
宝贝,你竟然是懂我的。身后的雷电突然把我拥进怀了,我稍微挣扎了一下,竟然慢慢闭上了眼睛。雷电温柔地吻着我的唇,细长的手指游移在身体凹凸的地方。
我轻轻呻吟起来。雷电的唇已经变得烫人。衣服在瞬间变成了蝉的壳。
在诺大的画布上,两个绞缠的裸体呈现着人类另一种惊心动魄的艺术。
一切风平浪静后,我幸福地蜷缩在雷电的怀里,他在欣赏我身体的同时忽然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人体绘!
由于刚才搏斗的激烈,我们撞翻了画案上的染料,那些油彩随着躯体的滚动,在肌肤上描画出另类的图案。
天哪!雷电兴奋地一跃而起。他大声地叫着,人体绘!
6、职业道德
当雷电说让我当他的人体绘模特时,我愣住了。这是我从来未想过的事情。将身体交给一个男人,和将身体变成艺术让许多人观看,完全是两码事。
后者让我拥抱了自己的懦弱。
你不敢吗?雷电竟然开始用一种轻薄的笑刺激着我。
我付你费用,一小时两千元。
这的确是动人的条件,可是它隐含的一些别样的意思却严重地挫伤了我的自尊。假如雷电让我为他而牺牲,我想我也许会义无反顾,可雷电要买我的身体,他当我是什么?!
我愤怒的摔门而去。
雷电竟然找到了粉素,粉素鼓动我答应雷电的条件,她说,我跟他定下协议,不会对你有任何身体上的伤害。再说,你跟蜗牛不就是因为没有钱才不能结婚吗?
我用手指慢慢地剥开最后一粒纽扣,像扒开了蚌的壳,露出一身的雪白粉红。窗户缝里透进一股凉风,光滑的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米粒。
关上窗户。我有些恼怒地对雷电说。
雷电温柔地笑了一下,走过去检查了一遍窗户,用厚重的布帘将阳光割断在工作室的外面。
雷电说,他一眼就看出我是个可以为艺术而献身的女性。我说我是冲着钱,只要钱足够,艺术也就变得高尚。
他用画笔调和起若干染料,眼神却在我匀称而性感的身体上游走。但当那第一笔染料落下去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却有了另一层亮色。
笔触细腻的划过身体上一些敏感的部位,我的脸颊上起了别样的红润。
我的心底不可控制地有了渴望,渴望这个时候游走在身体上的不是没有生命的画笔,而是雷电修长细致的手。
雷电说,你必须忍一忍,我只付了模特的费用。
他妈的该死的男人,那一刻我想掐死他。
雷电说,转过去,雷电说,一点,过了,转回来。
我得有职业道德不是,冲着两千元钱,我没有掐死他,机器人似的任凭摆布。
至始至终,雷电果然遵守约定,没有与我有任何肌体上的碰撞,甚至连头发丝都没碰。粉素赞叹地说雷电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我说,君子个屁,无耻。
粉素就掩了口地笑,你就那么急着让别人处理你?
7、蜗牛的壳子
46平方米的空间是蜗牛的壳子。
蜗牛对我说,他难过地要死掉了。我说,你去死去吧,整天呆在那么个壳子里,晃进来晃出去,你不累我也要被你累死。
世界已经如此的混乱不堪,妓女和流浪汉填充在城市多余的空间,在任何一个肮脏的黑暗的角落里都会看到他们的影子。
菜市场里一片尸体横陈,我买了一只鸡。
别想在我这里得到怜悯,别想。
我用菜刀狠狠地剁着鸡的脖颈,剁得菜案上满是肉末骨屑。
蜗牛痛苦地呻吟着,额头上放着第十一块凉毛巾。
盏盏,我们结婚吧。第十二块毛巾的凉气,让蜗牛突然冒出一句人话。
动作猛然间停滞了一下,鸡的呲牙咧嘴的断骨划伤了我的手指。
汤煲出来了,香味扑鼻。蜗牛呼地一下坐了起来,接过汤碗大口的吞咽。
你知道吗,这是用我的卖身钱给你买的鸡。我吸着手指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咯咯地笑了起来。
蜗牛呆了一下,放慢了咀嚼的速度,直愣愣地看着汤碗。
结婚吧。他说。
8、粉素的婚礼
粉素要结婚了,新郎竟然是雷电。因为人体彩绘,雷电成了这个市里很有名气的艺术家。
粉素在电话里亲亲热热地叫着盏盏,她说,雷电买了一套别墅,那周围住的可都是名人。说话的语气,好像她也已经成了名人。
我说,蜗牛,咱们回家吧。
怎么可以!蜗牛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里的一本考研的书掉到地上。
先生,你的书!推门而进的护士捡起了那本书。
她要回家,护士,她说她要回家。蜗牛的样子很是生气。
你怎么可以回家呢,你看你的脸色那么苍白。护士困难地找着一些可以劝阻我的词汇。
可是,粉素要结婚了,我要去参加她的婚礼。
粉素在全市最豪华的酒店里摆了最豪华的婚宴。
镜子里的那个女人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这是我从来鄙夷的包装伎俩,而这次我却不得不借助这些伎俩来掩饰不堪入目的病容。
穿着黑礼服的雷电,笑容可掬地欢迎着每一位来宾。我走过他身边时,嬉笑着抛给他一句话,你应该穿白礼服,虽然那样子像出殡,但会让你显得更象个人的样子。
我将衣襟上别上贵宾佩戴的玫瑰,满面笑容地跟相熟的人打着招呼。
雷电说,这酒一定要喝,你可是大媒人呢。没有你哪有我今天啊!
许多人拿了异样的眼光看向我,窃窃私语着,偶尔有人指指点点,看,这就是那个人体绘的裸体模特……
盏盏,你还在蜗牛的壳子里啊?!粉素大声地笑着,笑的时候忘了用手掩住一口黑黑的碎齿。
我说,粉素,你脸上怎么有块灰啊。
哪里哪里。粉素娇啧地旋转着白色的纱裙,将一张粉脸举到雷电面前。
我艰难地走下酒店的台阶,望见蜗牛正在外面焦急地走来走去。
蜗牛,我们结婚吧。
可是,蜗牛呐呐地说,壳子卖了。
你说什么?壳子卖了?我很搞笑地看着蜗牛,没有壳子的蜗牛还叫蜗牛吗?
因为要给你治病,我没有钱,只有那个壳子。蜗牛低下头去,用脚狠狠地踢地上飘堕的鞭炮的纸屑。
回家吧。
9、夜风很凉
盏盏,你怎么得了白血病?粉素风风火火地搬了一个花篮闯进病房。
在唉唉叹叹了一段时间后,粉素用尖尖地指尖弹落两滴眼泪。迎着阳光,她的指甲上竟然也镶嵌了钻石,闪闪的晃得我闭了眼。
盏盏,我真是瞎了眼,雷电竟然当着我的面跟他的学生调情。粉素的眼睛又开始红了,我知道这次她是真地想哭。
二十四桥的爱情,一座桥的婚姻。我轻轻地说。在那一刻我仿佛悟透了什么。爱情不就如那二十四桥的传说一样美丽吗?而婚姻呢,只是那实实在在的一座桥,好或者坏,再普通不过。
你说什么?粉素把耳朵趴在了我的嘴边。
爱情是美丽的传说,婚姻是实用的桥,你不是说雷电是真正的君子吗?我一边笑,一边剧烈地呛咳。
月夜下,夜风很凉,我躺在蜗牛的怀里静静地睡着了,梦里,我依然做着有关于二十四桥的传说……
[现代篇:003 左心房右心房(1)]
1、祖儿:
妈妈说,一个人有两个心房,左边住着快乐,右边住着悲伤,一边的快乐太多,就会吵醒另一边的悲伤。
18岁生日的时候,爸爸送了一辆红色的跑车给我。此后不久,爸爸和妈妈到大连旅游,返程时遭遇了海难,一起葬身了大海。
在他们的遗像旁有一片镶嵌在镜框里的报纸,那是有关他们蒙难的新闻报道:
1999年11月24日晚7时,山东烟大公司所属的“大舜”号滚装船起火,漂泊至24时沉没。船上304人,282人死亡,只有22人生还。
噩梦般的海难阴影不但永远烙在逃生者的心底,也永远烙在活着的亲人的心底,烙得我的心总是隐隐地痛,痛得我不得不入院治疗。
见到肖烈的时候,我已经成了这家医院的常客。
那天早晨,阳光很明媚,我的心情出奇的好,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树枝上的几只麻雀在那里叽叽喳喳跳来跳去。
“你好,我叫肖烈,从今天起由我负责你的诊疗。”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在耳畔忽然响起,我慢慢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