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弄-不能动-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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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你答应过我,永远都不离开我……”
“我真不明白,”周扬抚摸着他被铁链锁起来的手:“那天你跪在地上不肯离开我,你明明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离尉,为什么会忽然变了?你爱我的,不是吗?你对我说,你愿意代替离尉,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你跪在地上,求我不要赶你走。”
“我是答应过,我是这样盼望过,”陈明冷笑:“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做不到,人总不能不自量力,是不是?”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周扬不解地问:“你本来就忘记了过去,你的脑不是我洗的,那些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不能接受现在拥有的?你要情人有情人,要亲人有亲人,要兄弟有兄弟,要钱有钱要势有势,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得到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能象以前那样?”
不曾料,周扬也会屈尊降贵。
没了不可一世,强权就是公理的跋扈。
他只问:“为什么不能象从前那样?”
陈明沉默。
地下室没有窗户,他晒不到阳光的脸苍白而消瘦,日渐凸显的颊骨使人更觉得他的倔强。他发亮的眼睛扫了周扬一眼,别过脸。
“我恨你,我恨你那么爱他……”
替代,或否。
残缺的自尊,残缺的自我,除了恨,还有什么可以维持?
粗糙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周扬指尖微微用力一捏,就让他疼得直皱眉。经过这么一段日子,他的身体对痛楚越来越无法忍受。
被缚的手挣了挣,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起来。
“呜……”陈明后仰着脖子,被分开的双腿扯动了伤口。
“啊……”被扩张的甬道令他忍不住轻轻呻吟。
“我不会让你离开。”周扬痛苦地发泄着欲望。
陈明喘息着惨笑:“不离开又能怎样?我一辈子都不会是离尉。”
“你为什么不能就当自己是离尉?”
“怎么当?他光彩夺目,颠倒众生,陈明有什么能耐?”如受伤狮子般,吃疼地低吼。
周扬不再说话,更加粗暴。狠狠插入,狠狠抽出,再狠狠插入。
“别怕,我不会伤你。”
“做到你求饶好不好……”
耳边温柔传来的,是声音,还是回忆?
陈明闭起眼睛,死死拽着禁锢四肢的铁链。
周扬吻他的脸,低声安慰:“别哭,不要哭,你从不哭的。”
不,我常常哭的。
你错了,我是常常哭的。
陈明以为周扬会很快崩溃,至少有十次,他以为周扬会在他面前崩溃。
周扬快疯了,或者,他已经疯了。
无法想象,看到了离尉的骨头,看到了离尉临死前的录像,周扬会不疯狂。
但周扬踏在边缘,来来回回。
“为什么不疯掉?”陈明有时候笑:“这样才不会太痛苦。”
地下室的陈设越来越多。可惜,满墙的刑具都没有排上用场,周扬愤怒的时候往往用自己的身体充当刑具。
周扬很少回去二楼自己的套房,很多时候他呆在这里,其余的时间,大概都在书房。
没有什么新鲜事,除了锁链、狂暴的性爱、毫无用处的争论,一条替身与死也不当替身的死胡同,陈明找不到方向。
周扬同样。
能让陈明震动的,是某日透过地下室的门看见的一张年轻的脸。
年轻的脸,惨红的唇,颤抖个不停的睫毛。
陈明僵硬了很久,嘲讽地动动双手,让套在上面的镣铐叮当作响。
“别认错,我不是你哥。”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惨笑着吊儿郎当。
猫儿似的眼睛睁得老大,眨也不眨,静静盯着他。
“我不是离尉,离尉死了,”陈明渐渐保持不住唇角的讥笑,大力晃动着铁链:“看什么?我不是你哥,我自己也有亲妹妹,滚!滚开!”他大吼。
薇薇终于眨了眨眼,她退后一步,看着陈明。
“滚!给我滚!”
娇小的身子猛然转过身,抖动着肩膀飞跑而去。
地道里,传来哀哀的哭声。
陈明在地下室里放声大笑,晃动着镣铐,象跳一曲谁也不会明白的舞。
“我不是你哥,你哥已经死了……”
地下室的门被推开了,陈明还在喃喃地摇晃着铁链。周扬大步走进来,举手就给他两个响亮的耳光。
“你比狼还狠心。”他咬牙切齿地说。
“比狼还狠心又怎样?”陈明咬牙切齿地笑:“反正我长得象一个死掉的人,你们谁也忘不了的人。”
腹部骤然挨了一拳,陈明抬头,被又一个耳光打得眼冒金星。
“你这个疯子,疯子!”周扬用手肘擂,用膝盖撞,沙哑着喉咙:“为什么就不能回到从前?从前有什么不好?你到底执着什么?”
从前,那些夕阳下,朦朦胧胧的从前。
数不尽的甜言蜜语,患得患失搀满蜜糖的从前。
空气中,飘荡着周扬低沉歌声的从前。
“为什么不能回到从前?我们为什么不能回到从前?”
“我知道你不是离尉,我只要你妥协一点点,象我这样妥协那么一点点。”
要?不是求吗?我那和我一般,濒临绝境的爱人。
你在哀求吗?
象我当日跪在地上,求你莫把我看得比离尉一把枯骨更轻?
象我当日力竭声嘶,求你不要把我永世定在替身的刑台上?
“……从前,回到从前?”
打开锁,陈明从铁链上滑下来,倒在垫了厚实地毯的地上。
有人搂着他,痛苦地抿着他唇角的鲜血:“别这么执着,哪怕是妥协一点也好,让我们回到从前。”
从前,是离尉未死的从前?是陈明未知道自身命运的从前?是尚未看见那些枯骨的从前?是你还没有毁灭唯一属于我的东西的从前?
“你做不到,你怎么折磨自己也做不到。我永远不会忘记离尉,没有人能使我忘记离尉。”周扬哽咽着问:“你曾经做得很好,你曾经让我们都得到过快乐,你安慰了所有人。回到从前,回到你不会嫉恨离尉的从前。”
“不……”
“为什么?为什么!”周扬怒吼,摇晃着他单薄的身子。
“从前……”他睁开被打得肿起来的眼角,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凄然无奈地笑:“从前,我还没有这样深爱你。”
24
那日起,陈明被移出地下室。
周扬再没有对他动过手,两人面对彼此,象有无形的墙隔在之间。
“你不用太爱我,不需要太爱我。”
“别怕,我会好好保护你,不让别人再伤害你。”
陈明成了一个不能动弹的玩偶,周扬定时为他注射针剂,令他手脚无力,连站也站不稳。每天,他被周扬抱到浴室洗澡,被周扬抱到桌边喂饭,被周扬抱回床边。
周扬到书房办公的时候,会把他安置在一边的沙发。
沙发还是很舒服,象他从前在上面小睡时那样舒服。
“别再让小白脸往日本跑,没日没夜的玩女人,受得了吗?”周扬从容地下达一个又一个指使:“给他找个懂事点的漂亮妞,好好哄哄他。”
“这事很危险,不能让老狼插手。他一定要去?不行,把他调到加拿大的牧场去,就说我说的。”
“通知弟兄们,不许在光头他们面前提起离字,连类似的音都不许提?”
“薇薇……又把自己关在房里?我办完事就看她。派人好好看着,出了差错,自己了断。”
声音越来越轻,周扬小心地放下电话,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贪婪地望着。
睡着了?
还是这张沙发好,乖乖的睡了,眉头也不皱了。
该死的,瘦得浑身只剩骨头。周扬咬牙。
蹲下,无声无息地凑近。平缓起伏的胸膛瘦得肋骨都露出来,到处是斑驳的伤。
离,他心疼地叹,离是不会这样留伤的。
他仔细观察熟睡中的脸,似乎笃定不会醒得太快,小心地探出一根指头,若有若无地摩娑胸膛上那道白色的刀口。
均匀的呼吸喷在脸上,痒痒的。
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异,周扬警觉地转头。
薇薇站在身后,默不作声地瞅着他。
“薇薇?”周扬站起来。
他对着世界上最可怕的人物都能从容微笑,可今天对着薇薇的大眼睛,竟有点局促不安。
薇薇默默走过来,停在周扬面前,抬头看着周扬。周扬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挡在了沙发前,他不自在地退开一步。
薇薇走到沙发边,低头看着沙发上的人。
“为什么这么瘦?”她忽然开口。
书房里的沉默中,只有陈明轻轻的呼吸声。
“这么多的伤……”
周扬转过身,冷冷开口:“他自找的。”
薇薇默然,轻声叹气:“周大哥,你真狠。”
“他不是离尉,我凭什么对他好?”周扬冷冽地讥笑,似乎薇薇哪一句话把他惹急了,火气上来了,转身大步走到沙发前,把犹在梦乡的陈明一把抓起来拼命晃动:“这是我的书房,不是你的休息间,不许睡,你没资格在这睡!”
陈明被惊醒了,意识到抓住自己的人是周扬,皱起眉,没有多大力气地低声说:“别碰我。”
周扬似乎明白过来,手上的人分量轻得令人心惊,他低低哼了一声,手一松,让陈明掉回沙发,转身回到书桌前,打开面前的文件。
薇薇轻轻挪动脚步。
“别过来。”陈明沉声说。
脚步僵住了。
陈明沉默了一会,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沉沉地笑起来:“我和周扬上床很多次了,他功夫真不错。你不是要杀死离尉之外和周扬做爱的男人吗?你靴子里不是带着一把小银刀吗?”
娇小的身子因为他的笑而僵硬,开始颤抖。
“来啊,让我看看你配不配当离尉的妹妹。”
薇薇的目光,痛苦而复杂。她盯着陈明清瘦的脸,忽然别过脸,呼吸变得紊乱,似乎会随时忍不住放声大哭。
周扬一直没把注意力放在文件上,他一把推开面前的文件,站起来:“薇薇,别管他,周大哥陪你出去走走。”他放软声音,向薇薇走过去。
“不不,薇薇,你不配当离蔚的妹妹,做事果断点,你这样懦弱,离蔚会在天上哭的……”
“闭嘴!”周扬转头,怒火从他眼里喷出来。
薇薇化石一样站着,紧抿着唇,在周扬即将走到她身前时,她忽然微微嗡动嘴唇,象爆发似的,发出一声尖叫。
“哥!哥!哥!哥!哥……”薇薇尖锐地叫着,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带着血淋淋的饮泣,一声比一声急促。
象黄莺被撕碎的声音。
一股悲凉的森冷呼啸而来,黑沉沉压在这房间的每一个人心上。
陈明残忍的宣泄被这尖叫割成无数碎片,苍白着脸停下自己无端的挑衅,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薇薇……”
他这轻微得简直不能耳闻的呼喊竟然被薇薇听见了,她蓦然停下尖叫,怔怔看着陈明,就在陈明以为她会扑到自己身上大哭的瞬间,她却猛然转身,冲出了书房。
“薇薇!”周扬急忙追出书房。
陈明无声看着房门处人影消失,难过地闭上眼睛。
不能动,他从内到外,都不能动。
心灵到肉体,疲惫万分,真的不能动。
他蜷缩在软软的沙发内,象死去的人一样一动不动,想象死去的人如何断绝呼吸,如何在空气中腐烂。
周扬回到书房,怒气冲冲地走到他身前:“为什么伤害她?伤害一个女孩能让你感到痛快?”
陈明睁开眼睛,瞪了他很久,眼睛渐渐渗出黯然:“对不起。”他低声道歉。
周扬愕然,他没想到陈明居然会道歉。他恶狠狠的目光软了下来。
“你到底要什么?”周扬伏下,放柔了声音,与他眼睛望着眼睛,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到底想我给你什么?”
“你什么都能给,”陈明闭上眼,叹气:“可什么都给得不彻底。”
什么都不彻底。
我不甘,我不甘心。
能回到从前?回到从前多好。
从前,我还没有那么爱你。
渐渐憔悴下去,似乎心一旦沦陷,意乱情迷,不可收拾后,便是渐渐枯萎,渐渐憔悴。
陈明没有过激的举动,也没有打算绝食。只是渐渐吃不下东西,渐渐消瘦。
周扬没有再带他去书房,白天他一人躺在床上,三名特别护理随时听传,端茶倒水去洗手间,张嘴就有人招呼。
陈明觉得自己象猪,吃了睡睡了吃,但肉没有长出两斤,反而更瘦。
白天也常常睡着,也许体力更不济了,清醒的时候不多,往往睁开眼,太阳还在日中,时间磨磨蹭蹭,越走越慢。
薇薇有时候会在睁眼的时候跳进眼帘,一声不吭,默默凝视着他,已不知多久。不知道周扬在安抚上花了多少功夫,她的眼神不再盈着脆弱的茫然,凝视陈明的眸子中,常带着迷惘和思索,可她总不说话。见他醒来,似乎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转身就走,留下一个匆匆背影。
“薇薇……”这天,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薇薇震了震,匆匆的脚步猛然停下。
陈明很后悔,不该叫住她,根本无话可说。
薇薇转过身,缓缓走到床边,拉开床头的椅子,坐下。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你真瘦。”薇薇轻声说。
陈明勉强笑了笑:“是吗?”
“周大哥说你很恨他。你不该这样恨他。”
“别说他的事,好吗?你也瘦了。”
薇薇沉默,抿了抿唇:“不说他,还能说谁?你不该恨他……”
“不该?”陈明冷笑:“他轻轻巧巧地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