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4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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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哲高呼:“本王与你们同在!”虽然他的声音被炮声掩盖,但将士都看见了那面飞舞的王旗。
逢勤无心顾及翟哲,他一直高举千里镜,透过镜片,他看见炮阵里清虏大营越来越近。
“列阵!”
“前营散开!”
传令兵疾驰奔走。
合二为一的尖牛角再次分开,露出隐藏其后的战场之神。
六百门铁炮几乎在瞬间同时开火,然后它们压住了战场上的所有。乌云笼罩了大营,木栅栏倒倒下了,红衣大炮的咆哮声停下了。
慌乱的骑兵冲出营帐,他们不知要冲向何处。
两刻钟后,逢勤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骑兵出击!”
车风和李定国的骑兵营分别从展开双翅的翅尖边缘穿过,追击向再不敢回头的清虏。
翟哲远眺,他压制住自己冲锋的渴望,喃喃道:“终于结束了!”
鲍广催马过来,指向五六里的清兵大营,道:“王爷看,他们崩溃了!”
翟哲看出他隐藏不住的**,道:“去吧,替我斩下一个清虏的头颅!”
“遵命!”
大将军亲兵卫骑兵如飞驰的金乌色长箭穿过战场。
逢勤看见了亲兵卫骑兵远去,脸上闪现出一缕担心,知道见摄政王的大旗正在朝中军而来,才轻轻吁了口气。
隆武六年八月,大明与清廷在北京城郊的通州决战。
明军大胜清兵,斩首两万,满洲人的铁甲和满洲人血肉混在一起,引来了无数黑鸦。
次日夜晚,清虏王室匆匆逃离北京,逃向山海关。明军骑兵掩杀百里,斩杀俘获无数,直到听说清虏勒克德浑部到达京郊,才奉命返回北京城。
翟哲催马走向皇城,朝阳中,鎏金的承天门牌匾像是一只眼睛在看着他。
“听说李自成走到这里,朝那里设了一箭!”他抬起手臂指向那里。逢勤、李来亨、李志安等将无人敢回应。
“我还要做什么呢?”他想起自己无人时设想的许多目标。可他为之奋斗终生的目的已经实现了。
“逢勤!”
“末将在!”
“勒克德浑和阿济格还在塞内,事情都交给你了!”
“遵命!”
“找个好大夫吊住多尔衮的命,如果他醒过来,让人告诉我!”
“遵命!”
也许是慌乱,也许是刻意为之,满清皇室退走的时候,把孤独昏迷的多尔衮留在了摄政王府。
“命左若率军来京师汇合,命马士英、宗茂和柳随风先行北上!”
暂时再没有什么想法了,翟哲突然生出什么都不想管的念头,催马走进了承天门。
第757章 拥戴之功
乱世结束了。
北境的百姓家奔走相告,他们割掉了脑后的辫子,提着祭品走向族人的坟头。这二十年死了太多的人,能留下后代祭祀都是祖辈积了无量的阴德。
一列挂着鲜亮旗帜的大船慢腾腾在运河中行驶。
大明的两位尚书马士英与柳随风就坐在里面。两个年长的老大人经不起折腾,户部尚书宗茂早在轻骑的护送下,沿着运河的官道昼夜不停往北京驰骋。
几千里的路程,骑马比乘舟快不了几天,但要幸苦许多。
马士英靠在船舱的窗栏上,享受着夏日的凉风。沉默了许久后,他有些不忿的说:“也不知宗尚书为什么这么急,王爷收复北京是大喜事,偏偏他那么急。”
“王爷同时召见我们三人啊,他这么做……,哎!”他似乎有无尽的委屈。
柳随风淡淡的笑着,马士英与宗茂的矛盾已经公开了。现在没有太监,当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阉党了,东林党和阉党合一找打了新的敌人。
所谓的阉党,不过是皇帝的家奴,那不就是宗茂现在扮演的身份吗?
在马尚书期待的目光中,他悠悠的说:“宗尚书说他不喜欢坐船的!”
马士英翘起胡子,道:“运河的船又不是海船,没有大风浪颠簸,难道不比骑马舒服!他这么急于去表功,难道这北伐的功劳他还能比得上大人吗?他只是户部尚书,大人才是兵部尚书!”
柳随风摇晃的蒲扇,不急不躁:“要说功劳,宗尚书还真是比我大。大军这一路北上势如破竹,但也耗费钱粮无数,尤其是我大明军队多用火器,没有银子,鸟铳和烧火棍差不了多少,我是花银子的,宗大人是挣银子的啊。”
一路上,无论马士英怎么撩拨,柳随风就是不上套。
多年来,大明稍有头脑的皇帝都知道要压制东林党,摄政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没头脑的人。柳随风身为晋人,即使不与宗茂同党,也可以保持超然的地位,没必要与并不是真正喜欢他的士子们纠缠在一起。
不过,宗茂如此着急北上,他心里同样不舒服。
“宗大人啊宗大人,你这么做确实有些着相了!”
*******
轻骑追着轻飘飘的南风飞驰。
“驾,驾!”
锦衣骑士抖动缰绳,即使骑术娴熟的蒙古人也不过如此,在江南十年,宗茂还没疏忽他的骑术。
一个土默特的汉人奴隶,到现在成为跺跺脚也会大明朝堂抖三抖的人,他还没有满足。他要成为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机会就在眼前。
渴了就喝一口浑浊的运河水,饿了就在啃一口干饼子。他估计自己能比那两位乘舟的尚书大人快上三天。
前面就是保定城,官道上一列慢悠悠的骑兵拦住道路。
“闪开!”宗茂正待喝骂,他看见打头一面“萧”字旗帜。
他叫住一个身穿千总号服的人问:“你们是萧之言的下属吗?”
那千总见宗茂身穿紫色官袍,连忙施礼道:“正是!”
“萧之言在哪?”
千总答道:“萧大人昨日已经入京!”
“原来如此,大明军中的将领就聚齐了,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机了!”宗茂恨不得插翅飞到北京。他知道大军在北京聚集不了多久,过上十日不到,各位将军和总兵就要被派往分守地方。
一日后,轻骑到达北京城外,宗茂看见元启洲的战旗出城来。
他催马上前打招呼:“元总兵,你要去哪里?”
看着狂奔而来的一百轻骑,元启洲看了半天才分辨出来人是宗茂。他迎上去,下马施礼道:“宗尚书,鞑子逃走了,王爷命我去驻守山海关。”
宗茂迟疑片刻,问:“军中诸将都在城内吗?”
“正是,逢将军追击阿济格一路到山海关,昨日奉命回来,大人命我去接替他!”
宗茂略略点头,在马背上拱手:“那元总兵就去吧,我正要去拜见王爷!”
两人就此别过,他催马往前四五里路,看见了雄伟壮丽的北京城门。
京城修的再坚固,每当王朝末路时,也起不了半点作用。明初徐达率大军北伐,元顺帝不战而逃,后来李自成入京,太监和文官争相献城,今日摄政王北伐,清帝也没胆子坚守。
宗茂心头所感,在城门前勒住战马观望片刻,嗟叹一声,进入城内。
明军收复北京城比当年李自成入京的军纪好多了,除了强令城中百姓全部剪掉辫子外,没有任何惊扰百姓的号令。被满清抛弃了的汉人官员被赶出府邸捕入天牢,还没有确定罪名。
宗茂找到负责城防的阎应元,稍一打听,才知道翟哲没有住入皇宫,而是在原和硕简亲王府设立的行营。
他笑了几声,道:“几位夫人都不在,王爷一个人宿在宫中只怕也觉得寂寞!”
阎应元附和着笑。
宗茂又问了几位将军的住处,辞别阎应元赶往简亲王府。
阎应元命两个亲兵给他带路。北京城仍在戒严中,没有城防兵的令牌,户部尚书在城内也不能随意乱走。
街道上的店铺都在开门营业着,行人稀少,一行二十几个骑士放心大胆在街心驰骋,两刻钟之后便到了简亲王府。
王府门口由亲兵卫守卫,两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怒视来客。宗茂命守卫往里通报,不一会功夫,方进出门来接他。
宗茂临入门前突然回头吩咐那两个城防兵丁:“你们两个不要走,等会我出来还有事!”然后才随方进走入王府。
北方的气候干燥,但这座简亲王府中绿树成荫,时值秋日仍然是花团锦簇,许多花宗茂都叫不上名。他一路脚步如风,也没心思欣赏美景。
穿过两个院子,翟哲正在与一个灰黄色头发的西番人在一座小凉亭中说话。
方进指着那里道:“那个人叫汤若望,从前在我大明为官,后来投靠了清廷,这次鞑子出关,他在半道上被车总兵抓回来了,王爷看不上鞑子的那些格格嫔妃,倒是与这个汤若望说了好几天话也不嫌累。”
宗茂轻“呸”了一声笑,道:“方副将现在好大的胆子,敢在背后议论王爷,鞑子的格格好看吗?一个个浑身膻腥味。”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凉亭前。
便听那汤若望道:“没想到王爷对欧罗巴如此熟悉!”他的官话与汉人完全一样,听不出一点生疏。
翟哲扭头看见宗茂,招手让他过来说:“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微臣是骑马来的!”宗茂跪拜行礼,再说:“马大人和柳大人坐船,还有两三日才能到!”
翟哲看上去好像与汤若望谈兴未尽,摆手道:“你一路骑马北上,很是辛苦,先下去歇息一晚,待明日我有事找你!”
“遵命!”
宗茂退下,走到院子门口时回头,见翟哲又在与汤若望攀谈。他心中纳闷,摄政王与一个西番人怎么能说到一处。
出了王府,他见那两个城防亲兵果然还在那里,宗茂急匆匆上马吩咐道;“你二人带我到左若将军的住处。”
左若住在东城区,宗茂赶到左若的府邸时,太阳已经偏西了。
门口的亲兵往屋内通报,片刻之后,里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锤子一下下砸在地上。左若那如斧刻刀削的面孔出现在门廊中。
“宗尚书,你来京城了?”左若颇感意外,“怎么有空来找我!”
“我来找将军商议大事!”宗茂笑着跨入深红的门槛。
两人进入中堂,左若请宗茂坐下。
宗茂等沸腾的茶水端上来,拱手道:“请将军屏退左右!”
左若脸色变得严肃,他没有问话,自然的向外摆摆手。亲兵和仆从悄然退去。
“左将军,你们这些人在北京城真是能闲得住啊!”宗茂侧过身子,一只手按在桌子上,“王爷没有住进皇城,你们难道不难受吗?”
左若眉头弯成一个淡淡的“川”字,沉思不语。
宗茂把手掌平平的拍在桌面上,白瓷杯盖轻轻一颤:“明人不说暗话,我急于来北京,就是要在南京朝堂明白过来之前,拥摄政王登上皇位,以免夜长梦多。”
左若不急不慌,问:“宗尚书来我府上之前还去过哪里?”
“我第一个找的就是左将军!”
左若嘿嘿一笑,连连摇头道:“怪哉,你与逢勤是都是王爷身边走出来的人,逢勤北伐立下大功,你不找他,为何先来找我?”
宗茂毫不避讳,道;“因为我与左将军是一样的人!”
“好!”左若击掌,“就凭宗尚书这番话,我左若全凭宗尚书安排,这件事我们不做,迟早有人做,何苦便宜那些只会动嘴巴的文人!”
中堂里传出爽朗的笑声。
宗茂道:“北京城防由阎总兵控制,左将军前往,想来阎总兵不会推脱!”
“那是自然,说动了阎总兵,我再请几位总兵到我府上做客共商此事,不过……”左若顿了顿,“逢将军还是由你去请吧!”
宗茂见左若的神态,隐约猜到他的心思,笑道:“好,逢勤就交给我了。”
第758章 皇位
昏暗中的北京城渐渐安静下来。
虽然城内许多百姓希望这几天挂鞭炮庆祝庆祝,但戒严巡逻的明军让他们望而生畏。这十几年的经历,这座城中再桀骜的人也学会了乖巧,再血性的人也学会畏惧。
府邸的门头上挂了十二个红彤彤的灯笼,大门两侧有十几个兵丁站立。
孟康嘻嘻哈哈的走进门:“左将军请客,虽然不能过饮酒,能与大家聚一聚也是一件欢乐的事!”
几十步外阴暗的街道中,逢勤停下脚步,他看着那些摇曳的灯笼发呆。
宗茂嘻嘻笑着说:“走吧,你我是连襟,其实也是兄弟,做哥哥的不会骗你。”
“你们想干什么?”逢勤有些迟疑。
宗茂右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当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