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4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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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成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一定会有人来找你求证,譬如那位牺牲色相给儿子换取皇位的太后,譬如某位上三旗的贝子。你只需证实这些话就可以了。”
“多尔衮不会要我的脑袋吗?”钱谦益心中暗驳。
赵玉成道:“你不要担心,议和的内容本就藏不住,只是你来了一趟江南,有些人觉得从你嘴中说出来的消息会更可行一点。”
在这片刻,钱谦益无法做出决定。
赵玉成不再多说,拱手告辞道:“这些话都是王爷想对你说的,这几年你好好想想,过几日我会再来找你。”
他前脚走出偏殿的门口,张秉因后脚就进来,招呼到:“钱大人,摄政王召见。”
钱谦益一边想着赵玉成刚才所说的话,一边随张秉因走出偏殿。这一切应该都是摄政王安排好的了。
出了偏殿走了没多远,一座稍有些气势的宫殿立在面前,这是钱谦益入摄政王府后见到的最高大的宫殿了。
张秉因在前引导道:“这是武定殿,摄政王正在里面。”
翟哲没有在书楼中接见钱谦益,武定殿是新修的,通常用在正式场合。毕竟是接见满清的使者,还要讲究些基本的礼仪。但他也不是大明的皇帝,无需用升朝礼。那位隆武帝,还是越少让他露面越好。
入殿的台阶两侧笔直站立了手持句型斧钺的武士,这些都是为了存托威严的装饰品。
钱谦益随张秉因走入宫殿。正前方的主座上坐了一个中年人,应该就是大明的摄政王了。
宫殿两侧站立了四个文士服侍的随从,都是五品以下的官服,没有他认识的朝臣。
“拜见摄政王!”他在下跪和不下跪之间斗争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站着说话。
翟哲也没在意,他不是皇帝,钱谦益不下跪谈不上辱没大明的尊严。他问道:“钱老来南京有几日了,没有四处看看!”
钱谦益呈上国书,道:“在下此来南京是为南北议和之事,刀兵一起,百姓流离失所,……”这些都是场面话,他烂熟于心,本还有几句更强硬的话,在他刚才与赵玉成一番对话后,他自动删除了。
连议和的老底都被对方知道,这事没办法再谈下去。
张秉因接过来,呈给翟哲。
翟哲命他放在桌边,说:“钱侍郎是常熟人,我听说还有些家人在松江,这些日子可以在江南多走走。”他指着张秉因道:“张秉因是我的侍从,议和一事,你可与他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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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走后,翟哲回到书楼。
赵玉成与张秉因紧随其后。
大明的密探系统分为两部分。赵玉成接管了范永斗留在北方的势力后,在此基础上推进发展,目前主要负责打探清廷的各种消息。
季弘则负责监控大明内部以及军中武将,两人的管理的范围也没有非常明确,互有交叉。但大体上互不干涉对方的领域。
季弘对翟哲的忠心无需怀疑,而且他本人私德很好。但翟哲早已发现,赵玉成在密探上的本事要强于季弘。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当然会比季弘那样有忠义情节的人做事要果敢。
两人并肩站在翟哲面前,赵玉成上前一步,先开口道:“王爷,从北京城的传出来的消息来看,清廷上三旗与多尔衮势同水火,只要多尔衮大败一场,他要想镇住那几位旗主和贝勒,就必须要杀人了。”
翟哲决定采用赵玉成献的计策,但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问道:“钱谦益会听话吗?”
赵玉成道:“他的家人都在松江。”
翟哲道:“漠东蒙古战败后,满清败局已定,我还无需用这样的手段来逼迫钱谦益。”
“是!”赵玉成急于立功,他知道自己在摄政王心中的地位远不及季弘,所以有一种忧患意识。他知道摄政王嘴上虽然这么说,如果只能让满清分裂,谁还会在乎他是怎么对付钱谦益的。如果摄政王真是那般刚直,宗茂早就该被斩首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翟哲道:”张秉因,这几****招待好钱谦益,如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可找南京提督金小鼎。”
张秉因行礼道:”遵命!”摄政王不喜管理杂事,他们共有三个侍从开始帮忙理事,从外面看微不足道的人其实手中权势渐渐重。
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大明现在的权力结构有些混乱,离摄政王越近的人多少都能分一杯羹。”只要察哈尔人别让我失望,清虏崩溃就是这一两年了。你们退下吧。”翟哲心里对自己的布局颇为得意。
左若出塞,退一步海阔天空,现在的满清就像当初的大明,四面环敌。施福水师一出,多尔衮不想撤出山海关也难。
这就是天下大势吧。
第701章 兵起(一)
六月,为配合王师北伐,大明朝廷公告天下,免除河南、陕西、山西和山东四地三年赋税。这些地方都归清廷所有,朝廷此策是为了争取北地百姓的支持。
河套大胜后,大明再出手气象大变,让满清朝廷生出无可抵御的念头。这几年,北民南逃越来越剧烈,刀子可以杀人,但挡不住人心所向。
六月底,大明钦差督察院御史夏允彝到达成都。
翟哲命柳随风负责出使四川一事,没想到柳随风举荐夏允彝。夏允彝出身几社,性格倔强,在背后没少骂翟哲。也幸亏大明摄政王不以言取罪。
前段日子,翟哲亲自到陈子龙府中一行,让许多复社士子又看到些希望。他们的希望在陈子龙身上,或者在翟天健身上。
夏允彝来到成都府,吴三荣接待,说前线战事紧急,吴三桂不在成都,正在汉中。
夏允彝二话不说,没有在成都府过夜,直奔汉中。四川巡抚张焕想来拜见也扑了个空。夏允彝眼高于顶,张焕在士林没什么名气,他确实没把张焕放在眼里。
吴三荣有些慌了,一路苦劝道:”蜀道艰险,夜晚行走太危险,待明日我送大人往汉中。”
夏允彝眼睛一瞪,道:“你也知道战事紧张,我来四川,就是为战事而来。”
吴三荣道:“那也不差这一年。如今镇西王在汉中与河南清虏对峙,大战不会在这两天发生的。”
夏允彝指着吴三荣的鼻子骂道:“就是你这样的小人在镇西王身边,才惹出这么多事端。湖广军与河南军交战半年,陕西提督左若为驰援蒙古连西安也丢了,镇西王在汉中做了什么,坐山观虎斗吗?这是想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东林文士骂人的本事很有一手,这句话全是诛心之论,把吴三荣骂得大汗淋漓。朝廷势弱时,他们可以不把朝廷当回事,但现在南京朝廷已有席卷天下之势。吴三桂是怎么想得的,也不敢承认,以免授人以柄,给朝廷留下派军入川的借口。
夏允彝骂爽了,下巴一抬,对车夫喝叫:“走!”
吴三荣哪里敢任由他自己走,这要是在路上出了点什么事请,镇西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调了两百兵马护送,并命信使快马加鞭往汉中给吴三桂送信。
吴三桂知道夏允彝来了,但不知道他这么快就要到汉中。
蜀道的确很难走,夏允彝身为钦差大臣,路上的事情不用他太操心。他一夜躲在马车中睡觉,只是苦了护送的兵士。
他在成都府嘴上说的急,路上也不急,只走了一天的夜路,后面都如正常一般赶路,三天后方才到达汉中。
汉中无战事。
今年吴三桂从河南招揽来不少难民,汉中府的田野中翠绿欲滴,田里的庄稼在夏风下起伏。
朝廷给吴三桂的封地是四川,汉中属于陕西的地盘。夏允彝一路看来,猜测吴三桂不想把汉中还给朝廷了。
吴三桂早已接到密报,命斥候一路关注西边官道的动静。等见到钦差大人的车驾后,他点了一千兵马出城二十里相迎。
见到吴三桂的旗仗后,夏允彝才露出些和善的颜色。只有镇西王有资格与朝廷的钦差平起平坐。吴三荣是吴三桂的弟弟,在他看来与吴家的奴仆也差不多。
两队兵马合一进入汉中城,夏允彝命吴三桂摆香案接旨。
两年前张焕奉命来河南招降吴三桂时,把圣旨如一张纸片交到他,如今时过境迁,吴三桂不敢怠慢,夏允彝也不能容忍他怠慢。
宣旨完毕,夏允彝正色道:“朝廷对镇西王屯兵汉中不做进取甚为不满,特命本官前来监军。摄政王说今明两年是对清虏最后关头,驱逐东虏,恢复河山指日可待,镇西王麾下将士多辽东子弟,莫要自家的乡土也要让别人来收复。”
他这几句话说的甚是刻薄,吴三桂脸色黑的像猪肝。
夏允彝毫不在意他表现,又说:“左提督在河套击败漠东蒙古后,察哈尔人正在向辽东进军,清虏大势已去,这等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不知王爷还在等什么,只恨我不是武职,不能从战船谋个封侯。”
这样的文臣油盐不进,即使把刀架上脖子,他也不会皱眉头。
吴三桂不怕夏允彝,他在思考翟哲派这样一个人来汉中是什么意思。
收复汉中后,他确实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念头。如果左若在陕西战败,南北对峙还要维持一段时间,他还有积蓄实力浑水摸鱼的机会。但现在,观望的时间显然已经结束了。郑芝龙的顺从,对他的心理是个巨大的打击,虽然他从未想过与郑芝龙共谋大事。
他试探口风问道:“不知朝廷何时出兵北伐?”
夏允彝道:“大军准备好了自然就北伐,眼下请王爷先取下郧阳府,做好与湖广军夹击河南的态势。”
吴三桂默默点头,清廷在郧阳府没有留多少兵马,先攻下郧阳走一步算一步。
宣旨只是开始,随后的几日,夏允彝的行为让吴三桂大伤脑筋。
他随行只带了五十名随从,但在汉中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公然打着朝廷的旗号在汉中各地巡视。
吴三桂派士卒陪着,同时监视夏允彝的一举一动。
四日后,夏允彝把汉中的情形了解的差不多了,前往府衙拜见吴三桂。
吴三桂这几日调集兵马,已经做好攻入郧阳的态势,不管实际效果怎么样,至少在表面功夫已经给足了夏允彝或者说大明朝廷面子。
夏允彝一入府衙,在吴三桂面前坐定,连茶水也没喝一口,道:“我这几日看了,王爷把汉中经营的不错啊!”
吴三桂不明其意,但汉中的繁荣确实少不了他的功劳。
夏允彝随后一句话差点没让吴三桂把喝到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汉中府属于陕西,朝廷二十天前公告天下,免除陕西、河南、山西和山东四省田赋,王爷听说了吗?”
“这个……”吴三桂怒气快压不住了。
夏允彝话风转的极快,道:“我这几日在田间走动时想到了这一节,但考虑到王爷大军出战需要粮草,我准备向朝廷上书汉中免于此策。”
吴三桂脸色阴沉盯着夏允彝。
夏允彝正气凛然。
第702章 兵起(二)
钱谦益踏上归途,在南京城中逗留五日,他到底没有勇气回家乡常熟一看。
客船沿运河北行,船舱中很是沉闷,钱谦益命随从打开船舱的窗户,看运河两侧的风景。
客船前后挂着朝廷旗帜运粮的漕运木船不计其数。河中不光有运粮船,还有运兵船。南直隶各府县的府兵都在运河两侧集结,走水路前往高邮州。
逢勤在高邮州经营两年,原本的小土城现在已被修的固若金汤。高邮州二十里外设有明军的大营,与城内守军相互呼应,这一年击败数十次清虏骑兵骚扰。
只看运河中的木船调配的物资,钱谦益便能预估出明军的强大。
想起北京城的乱局,他心中暗自感慨:“看来满清真是穷途末路了。”
一步错,步步错,他当初要是不急于投降满清,哪怕是跟随马士英逃往浙东,今日大明朝堂上少不了他一个侍郎的职位,位居尚书也不是不可能。张国维以前算什么?就是陈子龙见到他也需执弟子礼。
运河的繁荣到高邮州为止,高邮州以北河面也有些木船,不过那些都是战船。这半年淮扬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事,但斥候之战永无停息。
双方为了控制运河的河面,甚至某一个村落的控制权,死伤数十人都是常事。
明军水师护送钱谦益出高邮州三十里水路返回,前面是清兵的控制区。往北水路安全,淮扬共集结了满清和大明二十多万的大军,运河中水寇早已无藏身之处。
钱谦益没有在淮安府逗留,他甚至没有下